祁阳听到两人对话也醒了,眨眨眼恢复了清醒,便道:“进来吧。”
房门轻响,芷汀裹着屋外寒风踏入了室内,关上门绕过屏风,到了近前便行礼禀报道:“殿下,刚收到的消息,三皇子回京了。”
祁阳闻言坐了起来,有些诧异:“他怎的回来了?父皇没有旨意召回吧?”
这么说着,祁阳脑子里却不禁思考起近来消息——婚期临近,她自是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这上面,就连北疆太子的情况都关注得少了。莫不是她一不留神,三皇子又送了什么奏疏回来,终究劝得皇帝回心转意,许他回来了?还是后宫里,三皇子母妃用了什么手段?
祁阳正思量着,却见芷汀神情古怪,最后嗫嚅着说道:“奴婢听说,三皇子是战败逃回来的,很是狼狈……”
结果此言一出,祁阳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她与陆启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惊疑不定——三皇子溃逃回京,难道北疆又出了什么变故?!
第68章 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是昨夜才回京的。半夜里冒着风雪归来, 他也知道自己此番溃逃回来不仅难看, 而且难免被皇帝问责,是以回来时相当小心, 并没有惊动旁人。再加上昨日祁阳婚礼又分去了众人不少心神, 消息便瞒了大半日,直到今日午后才传出了风声。
祁阳和陆启沛收到消息不算晚,但得到的消息却是相当有限。只知三皇子是战败溃逃回来的,现如今已被皇帝宣召入宫,其余一概不知。
这让祁阳有些焦躁,好看的眉头紧蹙:“北疆还没有新的战报传回来,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她说着便站起身来, 又对陆启沛说道:“不行,我要进宫一趟。”
陆启沛知道她是忧心太子处境, 也明白两人如今立场, 当即跟着站了起来:“我与你一起。”
祁阳没拒绝, 两人打发了芷汀去备车后, 便回内室各自换了外出的衣裳。陆启沛特地给她多添了条围脖, 将人的脖子全都遮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道:“外面风大, 挡一挡。”
祁阳幽幽看她一眼, 没有拒绝,反手替她理了理衣襟。
陆启沛因为这个小动作心里一甜, 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临出门前她握住了祁阳的手, 安慰道:“没事的, 就算北疆战局有变,可太子身为储君,若真出事必定会有消息传回来。现在也只有三皇子回来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太子定是无碍的。”
祁阳点点头,两人也没多说什么,芷汀命人备好马车就出发往皇宫去了。
公主出嫁,在某些方面跟寻常女儿家出阁也没什么区别。头两日都是要待在夫家的,第三日才会领着驸马回宫谢恩,皇帝也会依礼给些赏赐。
如今祁阳婚礼才过,按理说还得等两日才会回宫,但她与驸马的出现似乎也并不使人意外。事实上不仅祁阳,其余几个皇子听到消息后,也都纷纷在往皇宫赶。
与太子和三皇子相比,其余皇子在夺位上并没有什么优势。但同为皇子,野心却是谁都有,是以两人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这些兄弟也是纷纷冒头。
忽闻此变故,众人惊诧之余,心中又何尝没有别的盘算?
陆府和皇宫并不算远,马车冒雪行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宫门,而后便如以往般径自入了宫。等到换乘轿辇的时候祁阳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几个皇子的车驾都已经在了。
而等祁阳和陆启沛赶到宣室殿,正见几个皇子被张俭挡在殿外:“几位殿下,陛下有事正忙,此刻无暇接见。外间天气也冷,几位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皇帝成年的一共有六子,太子为嫡长,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到七皇子皆为庶出。除了三皇子因母家势大还能在朝中与太子争上一争,其余兄弟被两人压着,在朝中简直连个浪花都难翻起来。也是趁着近来太子和三皇子都不在,这几个皇子在朝中才有了些声音。
当此时,四位皇子都堵在宣室殿外。为首的四皇子当先开口:“听闻三哥自北疆归来,我等兄弟也不知北疆情形如何,这才赶来宫中,想见一见三哥。”
旁边五皇子立刻接口道:“正是如此,我们只是想来见见三哥而已,张总管就别拦着我们了。父皇若是无暇接见,我等也不叨扰父皇,在殿外等会儿就是。”
几个人与张俭辩解了几句,又不着痕迹的打听起殿内情形。只是张俭何许人也?能做到皇帝身边内侍总管的,怎能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是以他的圆滑本事可比这几个皇子厉害多了,无论对方问了什么,他都能顾左右而言他的糊弄过去。
直到张俭看到了踏雪而来的祁阳小两口,便抛下几个皇子上前问好道:“殿下今日怎的进宫了?陛下昨日还在念叨,殿下出宫之后,这宫里冷清了许多。”
旁边几个皇子闻言都偷偷撇嘴,看向祁阳的目光也多有不喜。
祁阳不理会他们,笑着与张俭道:“我听闻三皇兄回来了,有些担心皇兄和北疆战局,这才进宫来看看。”她说着,往张俭身后紧闭的殿门望了一眼:“不知现下情形如何?”
张俭脸上笑意未变,答道:“陛下正与三殿下说话,殿下若要等,不妨去偏殿。”
说完这话,张俭回头同样看向了其余皇子,态度好似一视同仁。但天知道这几个皇子之前围着他说了半天,这内侍总管也未见松口,反而祁阳一来他态度就软和了,简直让人憋气。
祁阳也不纠缠,与张俭道过谢后,又与几个皇子打过招呼,便领着驸马一同去了偏殿。
两人先行一步,其余几人愤愤不平的跟在后面,祁阳便轻声与陆启沛道:“你道他们这么快跑来宣室殿外守着做什么?”
陆启沛扬眉,同样轻声答道:“自是来看三皇子落魄的笑话。”说完顿了顿,又用更低的声音补了句:“说不定也在心里盼着北疆出事,太子折在那里。”
祁阳点头,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连搭理都不想搭理身后那群人。
反倒是后边跟着的几个皇子见她二人窃窃私语,都不禁撇嘴不屑——梁国的公主不得参政,北疆战事也与她们无关,是以今日三皇子的消息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进宫来的却都是皇子。
也就祁阳,仗着皇帝和太子宠爱,时不时便往政事里掺和,也不知哪儿来的野心?!
宣室殿里烧着地龙,烘得整个偏殿也是暖意融融,与外间的冰天雪地几乎成了两个世界。祁阳他们入了偏殿后没等太久,大抵只是一刻来钟,张俭便使人来传召了。
众人随后入了正殿,见到了皇帝,也同样见到了一旁狼狈憔悴的三皇子——他此去北疆不过数月,走时意气风发,如今再见却有些形容枯槁。这且不提,那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明显的茶水痕迹,显是在这之前才被皇帝扔过茶盏狠批了一顿!
几个皇子瞥见三皇子如今模样,眼中俱是闪过幸灾乐祸,便连祁阳和陆启沛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只是三皇子狼狈归狼狈,看着倒没受伤,也不知败逃的传闻是真是假?
众人显然也都关心这个问题,只是当着皇帝的面,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皇帝目光沉沉的扫过几个皇子一眼,瞥见祁阳和驸马时,神色才稍缓:“皇儿今日怎就回宫来了?可驸马待你不好,回宫来与朕告状的?”
后面一句显然是玩笑,祁阳自是立刻否认了,顺便牵起陆启沛的手以示夫妻恩爱。
父女俩笑言几句,宫室里原本紧绷的气氛也渐渐松缓了下来。三皇子仍旧垂着头,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神色,其余几个皇子眼中却闪过些失望来——比起看三皇子热闹,他们确实更盼着太子出事。然此刻见皇帝还有心情与小女儿说笑,便可知太子在北疆无碍了。
几人的神情变化哪里逃得过皇帝的眼,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又与祁阳说了两句,这才问几人道:“你们几个,今日全都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吗?”
众皇子面面相觑,自不好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便只道:“儿臣听闻三哥回来,特来看看。”说完想想还是又补了句:“此外也闻北疆战事有变,心中忧虑……”
皇帝注视着几人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们本就不受重视,小心思在面对皇帝时就更怯了三分。可岂知他们越是如此,皇帝越是不喜,当下连句解释都没有,就将几人都打发了。
三皇子也被赶了出去,顺便罚了他闭府思过。
这轻飘飘的处置连惩罚都算不上,只教人不解。而等这几个皇子都走了,宣室殿里就只剩下皇帝和祁阳小两口,皇帝原本威严自持的姿态松懈下来,面上瞬间添了两抹忧色。
祁阳见状心里只觉不好,忙问道:“父皇,是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三皇子败逃的事,早随着他归京传得沸沸扬扬。然北疆还未有战报传回,是以传闻还是传闻,北疆情形也未可知。而今日来打探消息的也不止是这些皇子公主,只其他人皇帝都未见而已。
面对祁阳,皇帝似乎少了几分戒心,便问她道:“皇儿今日入宫,也是为了你三皇兄?”
祁阳便点头,实话实说道:“儿臣听闻三皇兄是败逃回来的。他本是监军,身份又在那里,却是连他都逃了……”祁阳说着,眉头紧蹙:“北疆局势怕是不妙,皇兄处境恐也不好。”
皇帝默默听着祁阳的话,又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皇儿想你三皇兄败逃的原因吗?”问完也没等祁阳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皇兄原本在怀城坐镇,七日前,荣军偷袭了怀城,怀城破,你皇兄不见踪迹,军心动摇……”
说到后来,皇帝惯来威严沉稳的声音也有了变化,带上了明显的情绪。
祁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三皇子败逃回京的背后,先出事的会是太子。她牵着陆启沛的手不断收紧,无意识的用力,捏得陆启沛手上生疼。
陆启沛微蹙眉,却用另一只手抚着祁阳后背,稍作安抚。
须臾,祁阳心情稍作平复,这才问道:“那父皇,北疆现在如何了?战报为何还未送回?”
皇帝摇头,在三皇子亲口述说此事前,他还未得到半点消息。
第69章 旌城未破
十月底, 京城的小雪纷纷扬扬飘落, 乍眼看去温柔又漂亮。
同样的十月底,北疆却是风雪肆虐, 再厚实的裘衣厚袄也难以抵挡那铺天盖地寒冷侵袭——这样的天气, 不说是滴水成冰,却也是南地之人难以想象的严寒。
“呼”的一声,有人重重的呼出口气,喷出的热气立刻在他眼前凝聚成了一片白雾,朦朦胧胧几乎将人视线完全遮挡。他一脚踏出,踩在雪里,半条腿忽的陷了进去, 整个人猝不及防失去平衡,险些向前栽倒, 好在被旁边的同伴拉了一把, 这才没跌个满头雪。
那人心有余悸的将陷进雪里的脚踩稳, 又将另一只脚往下探了探, 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块小小的坡地。可惜被这大雪覆盖, 整片地方看上去都是平坦一片,小坑小坡石头, 全都藏在了雪下看不见。
“前面有个坡, 都小心点。”他出声提醒了身后的同伴,又随手折了跟树枝在前面探路。
一行人跌跌撞撞往前, 雪地里的每一步都相当耗费体力, 而他们已经这样走了一天一夜了, 再是铁打的人,体力也将告罄。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咱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
领头的人喘了口气,答道:“去旌城看看吧。咱们走得太慢,平城已经破了,最近的就是旌城了。”
这一行大半都不是北疆本地人,他们初来乍到,顶多就是看过地图,根本就不知道旌城有多远。于是走了几步,又有人问:“那旌城还有多远?”
领头的北疆人站定缓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这一行人的队伍。二十几个人,只带着三匹马,一天一夜的跋涉后不仅众人筋疲力尽,就连那三匹驮了人的马也同样累得直喘粗气。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左右看看却没看见合适歇脚的地方:“还得往南走一天。咱们走不动的,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无人反驳,只埋头赶路,心里那根弦却不知该紧该松。
变故发生在前夜。原本位于大军后方的怀城平静安逸,太子亲自镇守,三万大军驻守城池,城高兵多可谓固若金汤。可就在前天夜里,城门不知被谁打开了,三千荣军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厮杀,混乱,大火,哀嚎……
太子亲自上阵,率领着梁军抵御外敌,又岂知背叛就在身后?最后还是一队羽林拼死救下了太子,可遭遇反叛的怀城却是彻底沦陷,他们带着受伤的太子踏上了逃亡之路。
平城原本是最近的地方,那里是大军的后勤粮仓,也还有三皇子坐镇。可逃亡的一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怀城刚才陷落,平城陷落得竟然比怀城还要快!
一行人往平城扑了个空,甚至还差点儿把自己和太子一起送上门。好在一同逃出来的还要几个北疆军中的老兵,远远便察觉到了不对,这才带着他们逃了出来。只是平城无望,再要往下一处城池去,这冰天雪地里赶路也真是难为了这群养尊处优的羽林。
终于,众人在山脚下寻到了个避风的坡地。许多人脱力似得随地坐倒,松懈之下便再也没了起身的力气,随即疲惫、困倦、寒冷、饥饿接踵而来,几乎将年轻的羽林压垮。
大部分人都已经瘫倒在地了,只有少数几人还守在那三匹马旁,这会儿正把马上的人往下扶。
三匹马驮了三个人,太子毫不意外是其中之一。他唇色苍白,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眼看去便知他正在发热,是伤口没来得及处理的后遗症。
太子被扶下马时虽然烧得有些迷糊,但人好歹还是醒着的。被人询问时反应迟钝的摇摇头,虚弱道:“孤无事。”然后又打起精神问:“二人可好?”
太子问的自然是另两匹马上驮着的人,一匹马上驮着的是他的舍人,另一匹马上驮着他的太子卫率。后者为他奋勇拼杀,阻敌断后,前者却是在他被人偷袭时替他挡了最为致命的一刀。如今两人的状况都算不得好,至少伤比太子重了太多。
有人早已查探过二人情况,回禀时语气并不轻松:“两位大人都陷入昏迷了。”
太子闻言却松了口气,好歹人还活着。
一行人就地休整,想方设法点了堆篝火,好歹驱散些寒冷。然而众人面临的依旧是困境,首当其冲便是饥饿——城破时匆忙逃亡,没人会想到要带干粮。到如今杀出重围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众人早已是饥肠辘辘,更要命的是冰天雪地,想要狩猎都找不到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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