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似的震惊不亚于火星撞地球,“原来那次是她揍的你,缘分!绝对的缘分!”
“滚你大爷的缘分!老娘命都快折她手里了!”
“哪儿能。”何似眯眯眼,幸灾乐祸,“真残了,不就有理由让她对你负责了?想开点。”
“想不开!”方糖攥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许诺,“这辈子要是睡不到她,我方糖的名字倒过来写!”
何似直起腰,郑重其事地鼓掌,“有志青年啊,我从精神上支持你,并且心甘情愿做你坚强的精神后盾。”
方糖瞅着何似虚情假意的表演恨不得拧断她的胳膊,让她也尝尝那种痛到喘不过气的滋味。
僵持了一会儿,方糖率先败下阵来。
方糖肩膀一塌,表情一垮,欲哭无泪地问,“她这一走再回来就猴年马月了,到时候缺胳膊少腿什么的我都认了,哪怕是死了,我也愿意给她收尸,可你说她要是带回来个野男人我怎么办啊?总不能给人阉了吧?”
“这个......”何似面无表情,“那吕廷昕可能会宰了你。”
方糖打了个哆嗦,“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就咱俩这交情......”
“咱俩没交情。”
“......”
怼完方糖,何似从茶几上滑下来,转了个身,在下面的抽屉里翻找。
方糖疑惑,“你干嘛呢?”
何似随口回答,“找上次酒吧的监控视频。”
“酒吧?你工作室那个胖子穿墙而入的贵到死的会所?”
“对。”
方糖蹲到何似身边,胳膊肘撑着茶几,“这东西留在你手里不安全,虽说外界没人知道那堵墙后面能看到酒吧每一个角落的画面,但难保不会他们内部工作人员不会有人为了私利外泄,你还是趁早脱手的好,况且,这东西留在你手里没有任何用。”
“我知道。”何似取出一个小盒子,拆开,里面零零碎碎塞了很多东西,最醒目的是十几年前,她从叶以疏那里拿走的领花。
何似坐在地上,捏起领花置于掌心,目光平静,“方糖,小朱导师判了15年。”
话题转得太快,方糖反应了下才低声骂了句说道,“便宜他了!”
“是。”何似握起手掌,收回来放在垂在身前,“这个视频是让他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关键。”
“不至于吧。”方糖单手撑着脑袋,冷静分析,“不就一段视频,最多扯出生活作风问题,这次开庭审理应该已经......”
话说到一半,方糖突然回忆起刘钊和小朱导师的对话,整个人快速从空中坠落,下面是一个黑暗阴凉的无底洞。
“吕廷昕,她,她不一定会和小朱导师的人遇到对吧?”方糖努力挤出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恐惧。
何似不忍心见方糖这副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现在的情况,话在嘴边徘徊了好久终于出口,“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出事的不一定是她。”
方糖努力维持的笑容消失殆尽,苍白脸色取代所有冷静,“什么叫出事的不一定是她?”
何似握紧拳头,领花坚硬的棱角扎得手心生疼,“网上爆出一段视频,地点在吕廷昕他们的驻地附近,爆炸得很激烈,不过还不确定有没有人员伤亡。小叶子已经联系到人去打听情况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确切消息,你别担心。”
“是吗?”方糖跌坐在地上,表情慌张,动作错乱,“这事儿还真只有叶医生才有门路,你们要是有信儿记得通知我啊,我,我......”
方糖忽然站起来,微微扬着下巴,身姿僵硬,“她要活着,我送上门给她睡,她要死了,我替她收尸!”
何似无话可说。
对方糖和吕廷昕之间的关系,何似知道的太少,无从猜测往后的进展,至于现状......方糖已经认真了。
对感情的认真的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旁人的劝阻不具有任何意义。
何似低下头,将领花随意别再衣服上,继续找东西。
方糖没走,也没再说话,傻傻地站在一旁,谁也看不穿她心里的想法和背后的故事。
最后一个抽屉拉开,里面除了一袋垃圾袋,别无他物。
何似挫败地将抽屉推回去,对自己犯的这个低级错误后悔不已,“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丢在桌上!”
平复好心情的方糖重新蹲下来,缓声说道,“你别急,再想想,会不会是叶医生收拾东西的时候帮你收起来了?你的东西,她一般会放哪儿?”
何似心烦意乱,“她帮我收拾的东西多了去了,平时要找什么都是直接问她,根本不会留意东西放在哪里。”
何似语气里无心的依赖让方糖心口发酸,表情变得不那么自然,“要不去书房看看?优盘这种东西,很可能在书房。”
“对啊!我去书房看看!”何似站起来就往书房跑。
没一会儿,方糖就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方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紧密的视线从每一次可能放东西的地方扫过。
经过储物间时,方糖停了下,随后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储物间里没有窗户,光线很差,隐约可见摆放整齐的大小物件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除了墙边的箱子......
方糖在墙壁上摸到灯,打开,暖色光线顿时照亮了昏暗的空间。
方糖毫不犹豫地朝箱子走过去,本以为会是一堆零碎物件,然而,等她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时,脑子空了一瞬。
忽然,何似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找到了!”
方糖下意识合上箱子,却还是晚一步被何似瞧见了。
“那是什么啊?”何似边往里走,边疑惑地问。
方糖含糊其辞,“不清楚,估计是不用的旧物。”
“哦。”何似不疑有他,兀自兴奋地说:“我马上把这个视频拿给周正,你和我一起去还是回单位?”
方糖不假思索,“一起!”
“好!”
话落,两人匆匆往外走。
走到楼下时,何似摸了摸口袋,没有手机。
“方糖,你等我下,我上去拿下手机。”何似说。
不等方糖阻拦,何似已经重新跑进了楼门。
方糖想着不就拿个手机的事儿,何似不会多疑到去看箱子里的东西。
可事实上,方糖错了。
何似的确着急,没心思关注多余的事情,但她知道夏季用电安全,出门必定关灯。
方才,两人急匆匆离开时,遗忘了储物间的灯。
何似小跑着过去关灯,视线触及方糖刚才打开的箱子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被迫的,她与曾经丢掉的心事不期而遇。
————————
学校毕业典礼那天,因为手伤被裴俊赶回国的何似去了医院找叶以疏,值班护士告诉她,叶以疏请假了,很久,因为生病——长期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穿孔。
何似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反应,只是隐约记得那种违心的畅快交着心疼感很难受,好像有人活生生地在挖她的心,掏她的肺,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护士以为何似是找叶以疏看病的,见她扶着墙,弯着腰呼吸急促,急得大喊正在忙碌的护士长。
何似听见‘护士长’那三个字,什么都顾不得想,随手抓起放在脚边的相机包跑开。
因为太过着急,她忘记自己伤在手腕,医生叮嘱她要尽量避免负重,而她,偏偏用那只手拎着笨重的相机包。
逃离医院,何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这一走,走回了母校。
曾经,这里的老师以她为荣。
后来,她辜负了所有希望。
很多时候,何似是怯懦的,尤其是在面对那些对她有恩,她却无以为报的人时。
所以,当何似看见以前带过自己的老师时,拔腿就跑。
不巧,她想躲得一个接一个找上门。
何似没跑几步,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另一位老师。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何似插翅难逃。
不得已,何似被拉去了系办和恩师促膝长谈。
这次谈话坚定了何似留在战场的心念。
他们替何似中途退学惋惜,更为她的后来骄傲。
他们说:“何似,执教十几年,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不为别的,单单是你身上不输给男孩的血性。”
何似惭愧。
血性属于裴俊和卓欣那些为了理想的人,她只是个感情里的逃兵,配不上这样的赞美。
可既然收到了,她就该努力回报。
以后,她要好好正视战地记者这个身份。
婉拒老师的午餐邀请后,何似背着包在校园里漫步。
没了初始的迷茫,她仍旧喜爱这里单纯的青春气息,过去单纯的回忆在她不经意时悄然复苏。
走过林荫道,抬起头,何似看到了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女人。
她瘦了,宽松的衣服遮不住清瘦的身形。
她也老了,不关年龄,只是那颗被破裂的感情撕扯的千疮百孔的心老了。
何似远远看着叶以疏笑,又默默陪着她哭,然后把她的背影留在自己的故事里,带着它悄无声息地离开。
于是,那个淡得连得失心都没有的女人一个人蹲在路旁哭得伤心的画面刻进了何似心里,即便往后的记忆纷繁复杂,血腥暴力,她也总能在回忆起那个画面时再次感受到人心的如软和易碎。
当死亡逼近,她终于开始承认,“小叶子,我想回去你身边。”
第122章
何似拿了手机重新下来的时候满脸喜色,看得等在车边心急如焚的方糖一阵胃疼。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方糖格外认真地问。
何似笑眯眯地点头, “你说的都对。”脾气好得出奇。
方糖在心里截胡了一只羊驼。
何似自动自发地坐进副驾, 系好安全带, 侧过身体, 满脸笑容地对还站在外面的方糖说:“还不走吗?”
方糖自认在职场混得挺久, 忍耐力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可看到何似这股子贱贱的劲儿, 还是忍不住想把车钥匙砸她脸上。
深呼吸几口,方糖扯开车门, 泄愤似的发动车子驶出了小区, 一旁经过的路人看到她的车速纷纷避让,而依然沉浸在所思所想里的何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在鬼门关打了好几转。
她啊, 现在满心都是叶以疏的好。
不到二十分钟,方糖把车开到了周正楼下。
从车上下来,何似提前跑去给叶以疏打电话, 让她找周正放行,方糖则站在原地, 仰头看着眼前景象。
上百层的高楼大厦矗立身前, 迎着灼热阳光,落下成片阴凉, 阴凉下的她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
不一会儿,何似打完电话走过来,从后面推了方糖一把,“走了。”
方糖没有防备, 被何似推得趔趄,想打她的心又重了。
有周正提前打招呼,两人一路畅通,还有专人带路。
到了周正办公室,叶以疏第一时间给何似递了杯温水,顺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何似妥妥地受着,俨然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恶俗状态。
没人疼,没人爱的方糖五官拧巴成了一团。
“东西找到了?”叶以疏轻声问道。
何似立刻放弃喝水,小心翼翼地将优盘递给了等在一旁的周正。
周正拿到优盘赶忙插进电脑,打开视频。
很快,刘钊和小朱导师的对话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之前不止听过,还亲眼见过这个画面的何似和方糖已经有了心里铺垫,所以听到两人的对话时反应还算平静,叶以疏则是因为看事情的态度向来平和,这会儿也只是靠在周正身后的玻璃上,淡淡地看着窗外和此处比肩的高楼大厦,至于周正......他攥在手里,用来标记文件的铅笔在听到吕廷昕的名字时被生生折成了两段。
“啪!”视频播放结束,周正猛地扣上电脑站起来,过激的动作让沉重的座椅向后滑出很远才在叶以疏提脚挡住时停下。
周正两手撑在桌面,弯着腰,侧脸轮廓绷紧,肌肉随着咬牙用力的动作来回滚动。
在场几人和周正的交集都不算多,少有的几次见面也不过是公事儿之间的客套。
在他们眼中,周正从来没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这会儿,他正在爆发的边缘试探。
几人屏气凝神,静等周正开口。
极致的静默过后,周正忽然一拳砸在桌面,近乎暴躁地低吼,“狗娘养的!”
没人知道怎么回应,偌大的办公室,除了周正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不久,周正站起来,猩红目光注视着前方,“我兄弟喜欢过的女人,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给他保住了!”
何似抱紧杯子,假装冷静的表情的有了温度,“不要你的命,贡献点脑力就行。”
周正嘴角噙着笑,不重,却格外醒目——凉,淡,不留退路。
周正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扣上西装扣子,正色道,“何似,这个视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何似放下杯子,同样严肃,“先前跟踪刘钊的时候发现的。”
“为什么跟踪他?”
何似犹豫不决,“有点事儿。”
“什么事?”
“......”何似犹豫。
周正不着急,耐心等何似的答案。
见躲不过去,何似把心一横,真正的理由脱口而出,“想让他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靠自己摆平他?”周正舒展的眉头拧成一团,随后高高扬起,“有骨气,可惜,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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