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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启明见不到宏治帝,自然就去见了静贵妃。
静贵妃正好在用膳,便召了下人添碗筷,让朱启明一起用膳。
朱启明受宠若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别说出宫建府,幼时他住皇宫的时候也是甚少跟静贵妃用膳的。
“明儿,近日你的行动鲁莽了些。”静贵妃淡淡道。
朱启明手顿了下,道:“是,儿臣原以为卫灵将不会如此护着萧知尽,不想还是失败了。”
静贵妃自从让莫厌迟入朝后,态度改变了不少,虽然依旧是冷冷淡淡,但到底不会再轻易责罚他。
“卫灵将行踪莫测,莫厌迟受其保护,自然不易得手。”静贵妃道。
“都是儿臣心急了,说来雁荷池一事也是有人告知儿臣,儿臣这才想着拼一把的。”朱启明道。
那人未曾露面,却帮了他两次,显然是友非敌。
静贵妃略感意外,问道:“对方何人?”
“儿臣也清楚,上次送了信来说卫灵亲主在郊外,这次又借了儿臣两个精兵。”说着,朱启明将袖中的信笺取了出来,递给了静贵妃。
静贵妃瞥见信上字迹,猛地将信抓了过去,连筷子掉落也不曾注意到。她颤抖着手将信打开,这字迹这纹路,分明是代阏太子的。
“母妃,这信可有什么问题?”
朱启明的话唤回了静贵妃的神,静贵妃抬头看着朱启明,道:“没事,既然有人帮你,你更要以礼待之,当务之急是皇位。”
原以为会被静贵妃责骂自己不够谨慎,不想她竟然默许了,这倒是出乎意料。
朱启明冁然而笑,道:“是,儿臣自有分寸。”
“莫厌迟遇刺一事你必会遭到怀疑,近几日收敛心性,多读些诗书,不要有过多举动。”静贵妃夹起一块肉,放在了朱启明的碗中。
朱启明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两人美美地用了晚膳,眼见宫中要落锁了,朱启明这才起身离宫。
晚间街上人不多,马车驶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大皇子府,府外侍卫伺候着他下马车,边道:“殿下,秦会岚来了。”
朱启明皱了下眉头,抬脚进了皇子府。
秦会岚显然等了许久,在前厅坐立不安,不断踱步。前段时间他主动请缨去找了刘奇,好生劝说了一番,不想他竟是个缩头乌龟,不管他做出何种承诺,刘奇都一一回绝,害得他来回赶路不说,事情不成还会让朱启明失望。
他如芒在背,见朱启明回府,急忙告罪:“臣辜负殿下期望,那刘奇不识抬举,竟不愿效忠殿下,甘愿被流放。”
失败是意料之中,朱启明并未表露多大的不满,抬手让人扶起他,还赐了座。
秦会岚惶惶不安,哪还敢坐,朱启明见状,道:“此事本就不易,刘奇就算心生怨恨,也纵然不敢贸然答应,毕竟莫厌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稍有不慎,连性命都保不住。”
“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二皇子水涨船高下去?”秦会岚道。他倒不在意莫厌迟形势如何,只是萧知尽依附于他,莫厌迟好,萧知尽就差不了多少,而比起萧知尽,自己明明满腹才华,却还在翰林院中碌碌无为,着实可气。
朱启明瞥了他一眼,道:“多个刘奇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此事你不必掺和了,工部那边最近缺个职位,过几日本王会将你安排进去,日后会有地方用得到你。”
工部尚书、侍郎几位要员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缺的职位肯定是芝麻大小的闲职,但总比窝在翰林院好,秦会岚不敢多言,起身告谢。
他才屈膝行礼,外头侍卫进来通报,江婉来了。
朱启明顾不得叫秦会岚起身,道:“快请。”
江婉跟萧知尽朝夕相处几年,从她身上可以知道很多事情,朱启明自然不敢怠慢于她。
江婉跟在小厮身后,低眉顺眼,瞥见秦会岚,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她拱手行礼:“臣深夜来访,还望殿下见谅。”
“江大人不必多利,请坐。”朱启明微笑以对,又跟秦会岚说:“你且回府吧。”
“是。”秦会岚起身,若无其事地看向江婉,原本还想假意打声招呼,不想对上的竟是一双满是讥讽的眸子。
秦会岚心高气傲,本就因被江婉压了一截而忿恨不满,如今她这般轻视自己,更是让他羞愧难当,恼怒不已,也顾不得朱启明在场,瞪了一眼后这才离开。
江婉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她见秦会岚甩袖而走,叹道:“秦兄还是不喜欢臣啊。”
秦会岚和江婉二人在赶考路上发生的事情不是秘密,朱启明稍微打听一番也知道两人不和,只是如今都效忠自己,秦会岚这般做派,确实不拿自己当回事。朱启明不大满意,评价道:“心胸狭隘,难担大事。江大人不必理会他。”
“是。其实臣也是能理解秦兄的,他满怀大志却在翰林院中碌碌无为,心中定然有些委屈。”江婉抬眼看朱启明的神色,见他无状,继续道:“不如殿下将秦兄交给臣,臣定给他谋个要职。”
江婉坦坦荡荡,甚至能为昔日不和之人谋职,倒是让人意外。朱启明道:“你竟肯帮他?”
“殿下这是什么话,如今秦兄和臣一同为殿下谋士,难不成还记恨着过去那些小打小闹吗?”江婉笑道,若无其事端起茶来喝。
朱启明半信半疑:“你打算给他谋个什么官职?”
“如今吏部成了二皇子的天下,不如给秦兄谋个吏部郎中,一来了了秦兄心愿,二来也可让秦兄盯着点,挫挫二皇子的锐气。”江婉道。
朱启明闻言皱眉,道:“吏部被他掌握,要安插人手实属不易。”
“殿下,实不相瞒,之前臣跟萧知尽结交的时候曾救过他一命,如今以此跟他换个职位,想来是不难的,如此一来臣跟萧知尽也算两清了。”江婉道。
她之所以提及萧知尽,为的就是让朱启明彻底相信自己。如果对萧知尽总是闭口不谈,反而会让他觉得两人还有联系。自己揭出来,也省得日后有人诟病。
朱启明颇为探究地看着江婉,犹豫几番后点头道:“也可,那这件事先交由你来办,本王会跟秦会岚说的。”
“是,多谢殿下信任。”江婉道。
“说来,江大人深夜而来所谓何事?”朱启明道。
江婉这才想起来萧知尽刚刚传信说的事,她面露难色道:“臣此番而来,是想跟殿下借些银子的。”
“哦?”朱启明略感意外,道:“江大人有何难处?”
江婉起身跪下,目光闪烁不已,“殿下,臣出自寒门,家中父母双亡,本是连上京赶考的银子都没有,幸得村中人挂念,资助于臣,臣才有今日,近来臣听闻望乡台闹蝗灾,想托人带些银子过去,报答一二。”
江婉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朱启明笑道:“本王当是何事,你且起身,明日本王回禀了父皇,让父皇派人去治理一番。”
第24章 蓄谋之中(一)
“殿下……”江婉欲言又止。
“江大人有话直说,无妨。”朱启明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望乡台离京城山高水远,只怕再多的银子拨下去,到望乡台也所剩无几……”江婉面露难色道。
朱启明身处官场,岂能不知其中道理,他将人扶起,感叹道:“是本王思虑不周,这样吧,本王先给你些银子救急,只是蝗灾这种事也不是单靠银子就能解决的,还是得朝廷派人去治理才是。”
“那臣先谢过殿下了,臣了解了一番,暂且先跟殿下借五千两,日后必当双倍归还。”江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语骇人。
“……多少?”朱启明不敢确定。
“五千两。”江婉言辞恳切,“原是想要借一万两的,可殿下如此清廉,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拿那么多借给臣,这才只要五千两。”
朱启明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身为大皇子,他岁俸银不过才三千,几年来好不容易攒了一些,这江婉狮子大开口,竟要走了一大半。
他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来:“怎么小小地方,需要那么多银子?”
江婉摇头叹道:“殿下有所不知,望乡台地处偏远,时常发生天灾,这十多年来的灾祸,早掏空了村子了。”
望乡台如此遥远,朱启明也不能派人去试探虚实,又要稳住江婉,便故作爽快道:“本王知道了,你且回去,过两日本王会派人将银两送到你府上去。”
“那可多谢殿下了。”江婉露出笑来,由衷地夸了朱启明几句。
朱启明拍拍江婉的肩膀,有苦说不出。
江婉的目的达到,便不再跟朱启明多言,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让朱启明早些休息,自己离开了大皇子府。
门外侍卫挺拔站立,守卫府邸安全,江婉上了马车,凝视那雕工精细的牌匾,冷冷一笑,让车夫打马离开。
这大皇子府不知道是捞了多少百姓血汗才建造而成,如今该是他回报百姓的时候了。
莫厌迟“重病在床”无法上早朝,萧知尽便只身去上朝,路上遇到了孙莫,他疾步追上萧知尽,关切问道:“知尽,二皇子伤势如何?”
二皇子遇刺一事仍未抓到主凶,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原本最该受到怀疑的朱启明一改常态,给二皇子府送了不少补品,以此洗去自己的嫌疑。
官员们止不住怀疑朱启明,只是人家乃是皇家长子,若非有确凿证据,谁也不敢妄言。
萧知尽摇摇头,叹道:“太医说有几处险些刺中要害,若非医治及时,只怕……只望着殿下早日康复吧。”
“唉,这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敢大胆至此。”孙莫愤恨道。
萧知尽也是失望,“原以为京中该是最安全之地,不想还不如望乡台来得安全。”
“倒是让你失望了。”路过的朱启明冷冷道。
未等两人反应,为江婉那五千两愁了一晚上的朱启明径直走过,素日笔直的脊背有些颓然。
孙莫压低声音道:“近来这位也是不好过啊。”
萧知尽耸耸肩,不置可否。
朝臣不可乱议皇子,两人便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相互谦让地入了朝,找到各自位置后便静静等着宏治帝临朝。
宏治帝今日似乎起得晚了,等了半晌才出现。百官纷纷跪拜,待行完礼后,工部尚书黄林之出列,道:“启奏陛下,臣奉旨修缮茗凉宫,发现有几处宫殿破损严重,无法整修,是否要重建?”
“你且看着办,也可再建出一个荷花池来,去年雁荷池就不错。”宏治帝道。
“是。”
黄林之所说的破损宫殿其实不过是茗凉宫最北的几间宫室,闵朝后宫空虚,每年得以去茗凉宫避暑的妃子少之又少,那几处宫殿便是废弃在那里也无关紧要,如今提及,不过是黄林之手头拮据罢了。
黄林之一事不甚要紧,宏治帝也没挂在心上,叫了萧知尽,问道:“萧卿,二皇子怎么样了?”
萧知尽被点名,只好出列拱手道:“回陛下,殿下伤势已有好转,太医说过段时间便可下床走动走动了。”
意思是现在还是卧床不起。
宏治帝拉下脸来,召了大理寺卿胡时问案子的进展。
胡时出列,无奈道:“陛下,那些刺客身手果断,且从水中潜入雁荷池,臣无能,至今查不出一二。”
“混账,天子脚下二皇子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若传出去闵朝脸面焉在!”宏治帝怒道。
只恨莫厌迟为了不让宏治帝伤心,请旨不让宏治帝出宫探望,如此他情况如何,也只能靠他人来传到他这儿。
萧知尽劝道:“陛下,刺客显然蓄谋已久,自然不会留下证据,当务之急是加强城中戒备,以免再危及皇室。”
“萧卿所言极是。胡卿,此事你且继续查着,至于京中防守……计戟,你下朝后多派些人手巡查,各城门也设置边防,进出的人都要查明身份。”
“是,臣领旨。”计戟道。
朱启明受到宏治帝的怀疑,不敢多言,他的党羽见主子安静,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一场早朝下来倒是没再作妖。
下了朝,宏治帝派了李公公去传唤萧知尽。
萧知尽跟在李公公身后到了书房,宏治帝正埋头处理事务,着实辛勤。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萧卿不必多礼,平身吧。”宏治帝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摆摆手屏退伺候在侧的宫人。
“谢陛下。”萧知尽起身,问道:“不知陛下唤臣来是有何吩咐?”
“萧卿,你且老实说,迟儿的伤到底如何了,朕这几日见太医院用药实在凶猛,甚是担忧。“宏治帝脸色不大好,有些严肃道。
萧知尽一时语塞,药的话莫厌迟是一滴都没喝到的,想来是那个太医想借此贪点药材回去自己藏着,一时间忘记了用量。
只是这话倒是不能跟宏治帝说,他也只能佯装苦恼道:“陛下,臣不敢隐瞒,当时二皇子确实危在旦夕,若非用药吊着,只怕命不久矣,好在殿下福大,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了。”
宏治帝猛地一拍桌,怒道:“混账东西,危在旦夕也不告诉朕!”
“陛下,二皇子就是怕陛下忧心过度,这才不让说的。”萧知尽道。
宏治帝气急败坏,可又不好迁怒于萧知尽,只能嘱咐萧知尽,道:“迟儿的事往后不许瞒朕,否则朕必治你欺君之罪。”
“是,臣遵旨。”萧知尽道。
“迟儿才入朝,诸事不比你清楚,若有不知,你可多提点着他,日后朕必有重赏。”屋中无他人,宏治帝也不怕跟萧知尽说这些话。
宏治帝默许莫厌迟结交官员,用意不言而喻,萧知尽神色了然,道:“臣定不辱命,全心辅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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