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借牛车。”黄四郎说,这事儿他早在心里头琢磨过了,村里哪家牛车干净轻便他也早早的打听过。
“拿一罐菌菇酱送去,咱们不白用牛车。”颜爻卿赶忙道。
“成。”黄四郎帮着擦完药膏子,又拿了干净的布条松松垮垮的绑上,叫颜爻卿上炕,他摸着黑把屋里收拾一遍,又自个儿洗漱干净了,这才上炕。
颜爻卿已经裹着被子睡了,屋子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但黄四郎知道颜爻卿的睡脸是啥样,他早晨的时候看过好几回了。
掀开另外一床被子钻进去,黄四郎蜷缩着身子,心里头想着自己的那个最大的秘密什么时候说给颜爻卿听他才不会生气。
他已经不想再瞒着颜爻卿了,甚至是后悔瞒着他,如果当初成亲的时候就说出来,说不定现在他跟颜爻卿的关系就更近一步,是真正的夫夫了。
这么想着,黄四郎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爻卿看了看脚脖子好的差不多了,就张罗着放单子的事儿。
昨儿个邱满仓已经把自己负责的单子放了出去,并且顺利买了鹅蛋回来,一大早给颜爻卿送了鹅蛋就去后院忙活,舟哥他们早早的来拿了菌菇酱和单子出门,准备放单子收银子。
颜爻卿捧着两个大大的鹅蛋去上房,眼瞅着冉老太从炕上下来,直接愣了下。
“婶,你昨儿个没回家?”颜爻卿累了一天,回屋就睡了,还以为冉老太回家了呢。
“没。”冉老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从炕上下来,使劲摸了摸衣裳,确定里面的银钱还在,就挽起袖子道,“我去灶房烧饭,你们擎等着就是。”
“那怎么成,老妹妹,这是颜家,我去烧饭。”辛氏赶忙道。
“婶,你这是咋想的?”颜爻卿觉得稀奇了,上前拦住冉老太,叫辛氏去灶房烧饭,顺便把两个鹅蛋都给她,“婶,你昨晚没回去?我叔不担心你?家里头那么大的摊子你就不管了?”
家里头管什么管呢?再管能有五十两银子重要?
冉老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不放心老大、老二,还有我那闺女,怀着身子呢,我得看几天才能放心……”
这话也就傻子才信,冉氏自从回来就一直在大房屋里,从没见着冉老太靠近大房屋里,还不放心呢,不放心怎么不去看看。
颜爻卿也不戳穿,故意说:“婶,银子你还攥着呢?今儿个大夫要来给大哥诊脉,也要拿银子的,要是不给银子大夫下回可就不来了。我大哥肚子上破了个口子你也知道,这大夫要是不来……”
身上破了那么大个口子,一旦发炎化脓,那擎等着入土为安吧。
“等大夫来!”冉老太哆嗦一下,还是不想拿银子,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颜爻卿倒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出了屋子,叫黄四郎去后院。到了后院没人的地儿,便跟黄四郎小声说了几句话,叫他先出门一趟。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冉大和冉二也一块儿上炕,给的也都是浓稠的粥和饼子,还有放在干净树叶上的菌菇酱,颜家并没有刻意苛待他们俩,冉老太和梅姐儿吃的也是跟大家一样,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比谁少。
吃了饭不多久,林大夫来了。
“婶。”颜爻卿大声喊,“大夫来了!”
林大夫瞥了眼颜爻卿,淡定的进屋给颜文武把脉,又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口,见着他伤口愈合的很好,心中不由得十分诧异,更是惊叹于颜爻卿拿出来的好东西,完全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颜文武不但没有发热,而且伤口还恢复的这么迅速。
想要颜爻卿手里的好东西拿来研究研究,林大夫的态度就跟着不自觉的变了变,他轻轻咳嗽一声道:“要治好老大,至少得一百两银子。”
“怎么这么多?”辛氏一听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咬牙道,“成,能凑出来。”
“一百两?我看不成。大夫,能不能通融通融,你也知道我家里头就这个样,往后还得好几个月的好几个人不能下地干活,农活要耽搁了。家里头也就那么些银钱,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颜爻卿愁眉苦脸的,“我才成亲没多久,把家里的银钱都花完了,也是怪我……非要成亲……”
后面那句话颜爻卿说的是真心实意的,他是真不想就那么成亲。
而且颜家为了给他成亲花的银子可是不少,席面什么的都很体面,那得是用银子砸出来才能体体面面。
“这银子是要拿来买药材的,你们以为是我拿了银子?”林大夫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想着,真要叫他们买颜爻卿手里头的那种药水,别说是一百两银子了,要是放到府城那边,便是一千两银子也多的是人能拿出来。
“娘,我屋里能拿出十两。”颜文田咬牙道,“把嫁妆拿出来,以后我慢慢做工给她补上,她不会说什么的。”
颜文车也赶忙说,“我屋里银子不多,不过可以出去借一些。回头我跟刘哥儿慢慢还就是了,不算家里的债务,算我们三房的。”
二房、三房都发话了,就还剩下四房,颜文宇还没说话呢,宁哥儿急了,赶忙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叫他开口。
颜文宇就道:“宁哥儿的嫁妆都拿出来也不够,就不拿嫁妆了,我想法子弄银子,总能凑出十两来。”
“我也出十两。”颜爻卿就说,“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还能叫银子愁死。”
第45章
统共一百两银子, 颜家各房都出十两, 这就是五十两了。
上房辛氏看了眼颜老头,咬牙道:“上房能拿三十两。”
“得卖粮食吧?”颜爻卿就说。
上房是真的没有多少银子了,就是上回辛氏给黄四郎的银子那还是拆了一件首饰,这会子要拿出三两还能挤挤,一下子三十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除非是动用西屋的粮食, 把新粮换成陈粮,细粮换成粗粮, 保证全家人不饿肚子的情况下挤出银钱给颜文武买药。
如果真是这样,往后家里吃的就都是粗粮了,甚至有可能草根草叶子啥的都得天天吃,那滋味当真是难以下咽。
但颜家兄弟都没说什么,各房的媳妇、哥儿也都没说什么, 都觉得应该先救颜文武,别的以后再说, 左右活人总有法子活下去, 可颜文武要是耽搁了可就变成死人了。
冉老太在心里头一琢磨,这好像就差二十两银子了,就赶忙说:“我出二十两。”
她心里头是这么想的, 拿出二十两, 自己手中不还剩下三十两,那岂不是就不用拿出来了?
“婶?你还能拿三十两银子?”颜爻卿笑,“那加起来得八十两银子,你怎么拿出来啊?也跟我家似的置换家里头的粮食, 再把能卖的全都卖了?”
“不可能。”冉老太一口否决。
她怎么可能动家里的练市,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是甄哥和小闺女得吃细粮。
“那你哪儿来的八十两银子?”颜爻卿问。
冉老太卡壳,算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那三十两银子如果她要拿出来的话,是额外的,不算在那五十两银子里面的。她的脸色顿时就青了,赶忙道,“这拿不出来,拿不出来……”
“银子呢?”林大夫眼瞅着火候差不多,又见着颜爻卿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的,一看就是故意提醒他。
“银子银子。”颜爻卿跟着吼,“婶,你那五十两银子还攥着呢?难不成你要一直住在我家,那不是成了我家的人了?莫非你要叫我大嫂供养?从此以后跟冉家断开关系?”
就没有哪家长辈不清不楚的住在别人家里的,尤其是颜家跟冉家还有龃龉呢。
冉老太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不讲究,她自己也没脸,这会子又有外人当面,手里头的银子就捏的没有那么紧了。
颜文武等着银子救命呢,她这回要是不拿出银子来,回头颜文武要是真的送了命,那就是跟颜家结仇,彻底的不死不休了。
“咳。”林大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假装咳嗽。
冉老太还以为是看不惯她,便赶忙把银子拿出来,却没给颜家任何人,而是直接送到林大夫手里,“拿去拿去,置办药材去。”
哪怕是银子拿出来了,冉老太也还是不想直接给颜家,宁愿给林大夫,又陪着笑脸问,“大夫,这银子要是用不完的,可得还给我。”
大夫拿诊金那都是有数的,多了不拿,少了自然也不行,哪有多退少补的道理。
“哼。”林大夫这下子也被气到了,拿了银子就走。
颜爻卿就在后面喊,“大夫,银子凑齐了就给你送去,求你先配药,我大哥等着救命呢。”
“银子拿来再配药。 ”林大夫撂下这么一句话,走得更快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黄四郎来找他给出了这么个主意,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主意肯定是颜爻卿出的,黄四郎只是跑腿。林大夫虽然脾气古怪,可也从不行骗,这回叫颜爻卿手中的良药给拿捏着了,也不得不来颜家一趟陪着颜爻卿唱双簧,这会子总算是唱完了,直接出了一脑门的汗。
等回到家中,林大夫还兀自有些气,总觉得黄四郎实在是太没担当了些,事事都是颜爻卿做主,若他的身份是真的,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
“老五太狡诈了些。”徒弟也有点生气,便小声嘀咕。
林大夫闭上眼睛,喃喃道:“到底是比黄四郎强一些……”
若是这主意是黄四郎出的,那确实是狡诈了些,可偏偏是颜爻卿出的主意,他本来就是那种混不吝没理也要讲三分的人,出这样的主意是再正常不过了。
林大夫也说不上究竟是期望黄四郎狡诈一些,还是觉得颜爻卿太可惜了一些,就是觉得这回跟着去唱双簧别扭了些。
颜家。
冉老太说里头没了银子,也就瞬间清醒了,一瞬也不留,抬脚就走。
辛氏心里头痛快,倒也没叫冉老太没脸面,让颜文田送她回去。
这些事儿颜爻卿都没管,眼瞅着冉老太走了,颜文车和颜文宇真的要去筹银子,就当着冉大、冉二和梅姐儿的面哈哈哈大笑道:“不用筹银子,我那是诓骗婶哩,要是不这么干她一直住在咱们家,叫人知道了咱们可没脸面,到时候人家问起来咱们咋说?说婶欠着咱们银子不还不说,还赖在咱们家不走了?”
“冉大、冉二你们俩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银子是咱们说好了的,老大等着银子救命,结果呢?”
结果冉老太攥着银子不撒手,硬是死皮赖脸的在颜家住了一晚上,这会子要不是颜爻卿出了个馊主意,叫林大夫来帮忙,怕是冉老太还要在冉家长长久久的住下来,实在是太没脸面。
冉大涨红了脸说:“这事儿我不知道。”
要是知道冉老太昨晚也住下了,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婶昨晚没回去,你就没多问问?”颜爻卿不信。
“是真不知道。”冉二也说,昨儿个冉老太不叫他们俩送,颜家兄弟也都虎视眈眈的,谁的脾气都不好,冉二和冉大早早地睡了,还以为冉老太回去了,结果竟是住了下来。
昨晚上颜老头都没住在家里,去村里邱大叔家里头住了一宿,这也就是相好的人家不会往外传,要是换了旁人家,怕是现在村子里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行了,都下地干活吧。 ”颜爻卿也没想计较什么,就是提前堵上冉大和冉二的嘴而已,“咱家不会缺你们吃喝,你们也别在地里偷懒,不然我还有别的招数呢……”
颜爻卿冲着冉大、冉二晃了晃手指头,便赶忙跟黄四郎一块儿去镇上。
菌菇酱的好吃程度在颜爻卿的预料之中,在黄四郎的意料之外。
手里头捏着已经完成的单子,虽然加起来统共才五十罐子的菌菇酱,可这第一笔生意就成了,对于黄四郎来说,这单子重如千斤,沉甸甸的压着他。
收回来的七百五十个大钱也全都在,更是沉甸甸。
进了阴秀才的宅子,黄四郎不自觉昂首挺胸起来,他觉得有了底气。
颜爻卿反而是变得十分谦逊,阴秀才没空见他,把他和黄四郎晾在厅堂中,他就安安稳稳的等着,半点不急躁。
慢慢的黄四郎也安稳下来,重新四平八稳。
下人进来添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颜爻卿和黄四郎,转身走了,去见阴秀才。
“还没走?”阴秀才问。
“没。”
阴秀才皱眉,他知道这回颜爻卿是来要银子的,要的还是大笔的银子,这银子他不是拿不出来,但就是不想拿出来叫颜爻卿祸害,本想着晾晾他,叫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颜爻卿竟然真的安心等着了。
又过了许久,颜爻卿动了动脚,他有点想方便,眼瞅着黄四郎也差不多,就冲着外面喊,“来人。”
下人一直在外面等着呢,还以为颜爻卿要走了,便赶忙进来。
“带我去净房,没有净房去茅厕也成。”颜爻卿道,“茶水喝太多了。”
“这……”下人有些犹豫。
府上是有净房的,不过那都是专门给主子、给贵人用的,像颜爻卿这样村里来的农户,一般别说是用净房了,就是茅厕也是不给用的。可颜爻卿又不太一样,他身上还有着跟阴秀才合作的生意呢,他又不是下人,用净房其实也是使得的。
下人做不了主,站着没动。
“用净房。”黄四郎忽然道,“我跟老五一块。”
“你去问问秀才老爷,就说我上回说的单子全都放完了,这回是要来说下一步计划的。”颜爻卿赶忙跟着补充。
下人得了话也不敢耽搁,赶忙去找阴秀才。
半路上他忽然反应过来,总觉得颜爻卿和黄四郎不太一样。他家里也是农户,小时候闹了饥荒实在是活不下去这才卖身为奴,不过现在也是跟家里有联系的,知道农户什么样,反正是跟颜爻卿和黄四郎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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