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敛更忧虑了:“万一是萧兄……”
“他出事关我什么事?”林嫣儿脱口而出。
望见卫敛不赞同的目光,林嫣儿顿了一下,嘀咕道:“他本事大着呢,能有什么事?”
卫敛轻笑,慢慢走近:“姑娘看着在下。”
林嫣儿毫不扭捏地直视他:“怎么了?”
卫敛漆黑双眸深不可测,轻轻问:“在下好看么?”
卫敛自然是极好看的。可他素来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林嫣儿心里纳罕这位怎么突然转了性儿,浑然不觉自己的心神已被人牵引走了。
香炉烧断一截,林嫣儿双目渐渐失神,变得空茫起来。
卫敛见催眠成功,总算松了口气。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催眠。要不是一个月相处下来林嫣儿对他没有那么戒备抗拒,兼之解离症患者易受催眠,他未必就能一次成功。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卫敛确实天赋异禀,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卫敛没有浪费时间,立刻问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
林嫣儿慢慢回答:“林嫣儿。”
“你的身世。”
“楚国人……父亲是香料商……”林嫣儿断断续续地说着,都与她曾经说过的信息吻合。
这就与卫敛的猜测对上了。林嫣儿并没有主观意愿上的撒谎,她说的确实是她所认为的实话。
验证完这点,卫敛直奔主题:“你身上的香是怎么来的?”
林嫣儿沉默片刻,突然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都是……被那个女人给害的!”强烈的愤怒差点让她挣脱催眠状态。
卫敛立刻加大催眠力度,继续问:“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林嫣儿茫然道,“我只知道她在王城,身份尊贵,长得也很漂亮……”
“你来王城做什么?”
“来找她报仇。”
“她对你做了什么?”
林嫣儿静了好一会儿,才乖乖回答道:“我小时候被人拐走,和许多孩子一起学习毒术。她对我们进行身体改造,从十四岁就……身体从此离不得男人。不做就会很难受,难受得想死,会失去理智。和一个男人做多了,他也会死……有一回我忍太久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忍那么久,反正就是忍到没了理智,一个人跑到外面……我恢复理智后……看见好多人死在我身边……直到十八岁,才被家里找回去,搬回中原。”
因是在催眠状态,林嫣儿讲的不算太有条理,却也能大致听懂。
卫敛问:“你喜欢男女之欢?”
“喜欢啊。天生就喜欢。”
“既然喜欢,何必还要报仇?”
“一件事,我可以自愿做,但别人不能逼我做。”林嫣儿垂着眼,已经极度困倦,“我只想睡男人,不想杀人……”
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再继续下去她会精神崩溃。
卫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萧闻吗?”
“不喜欢……”
卫敛神色很静,仿佛是透过这副皮囊在看另一个人:“其实我是先去看了萧闻再来看你的。他让我来看你的安危,不要管他。”
“萧闻重伤了。”
他在对隐藏在林嫣儿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说话。
人格是可以有意识共存形态的,意思就是当一个人格主导身体时,另一个人格并未沉睡,也可以感受到外界发生的一切,甚至短暂地记忆共通。
次人格在卫敛的催眠下精神疲倦,主人格若是愿意出面,完全可以趁此机会苏醒过来,掌控身体。
卫敛骗她萧闻重伤,也是为了刺激主人格出来。
果然,一听到萧闻出事,林嫣儿眼中瞬间浮现起明显的挣扎,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抬起。
可只是短短一瞬,那一丝微光就重新沉寂下去。
主人格远比卫敛想象的要谨慎。
如果不是萧闻亲自在林嫣儿面前出事,主人格大概是不会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卫敛不再追问下去。再不结束催眠林嫣儿会受不住。
总归他今日已经收获很多。
“好好睡一觉。”卫敛说完,林嫣儿就疲惫地阖上眼,重新睡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地跨出门,仿佛不曾来过。
-
萧闻打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对方就像猫戏老鼠一样只是拖延时间,并不对他动手。
怕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闻怕对方还有同伙对林嫣儿欲行不轨,不再恋战,抽身而退。
姬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卫敛应该把事办成了,就没有去追。
萧闻十万火急赶回客栈,透过门缝发现林嫣儿睡得好好的,才算放下一颗心。
他对今晚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人仍有疑虑,便打算去敲隔壁魏玉之越云的房门问一问。
毕竟那两位的武功可比他高多了,不可能没有发现动静。
而且……萧闻其实有点怀疑,他在江湖多年不曾遇敌手,哪能这么短时间内遇上那么多个武功比他高的?那黑衣人的身形与越云太像,由不得他多想。
没想到他正打算敲门,就听到里头青年暧昧的喘息:“夫君,轻点……”
然后是男子温柔又宠溺的低语:“师兄怎么这么经不起折腾?”
萧闻:“……”
他是做错了什么要刚好撞破这事。
萧闻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虽然对断袖没什么偏见,可不小心听见那尴尬场面对他心理冲击还是挺大的。
同时他又收回了那点疑虑。如果那两人刚才正在……正在那什么的话,应当是注意不到外面的动静的,他去问也问不出结果。
更不可能是那个黑衣人。
这一桩事注定要成为萧闻的未解之谜。
-
屋内。
卫敛低声道:“走了。”
姬越武功比萧闻高,即便绕远路从另一条路回来也比萧闻回来得早,不过也只是前后脚的距离。
基本就是姬越刚从窗子外进来,一身夜行衣还没换下,萧闻就在门外打算敲门了。
这么短的时间当然来不及换衣服。卫敛急中生智,一边嘴里唤着“夫君轻点”,一边迅速将姬越拉进被子里裹好那身装扮。
姬越也反应极快地配合,才算是把萧闻打发走。
姬越一边销毁那身夜行衣一边问:“成功了?”
“主人格没有出来。”卫敛说,“但现在这个林嫣儿差不多打探清楚了。”
他将得到消息原原本本告诉姬越,然后道:“这些消息未必真实。”
“次人格承担了属于主人格的痛苦记忆,却不知道主人格的存在。”卫敛说,“那么主人格经历的事情大概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次人格合理化,让次人格以为那是她经历的事。林嫣儿说的过去,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过去,但至少有重合点。”
“真正的林嫣儿,曾与一群孩子一样,都是被某个女人掌控的受害者。她从十四岁开始就身体不再自控,不行合欢之事便欲火难忍,发疯失智,但与同一人合欢多次又会使对方死亡。”卫敛推测道,“我猜,她曾经试过强行忍耐,结果失去理智,跑到野外,被一群觊觎她美貌的男子……”他露出些怜悯的神色,“然后……那些男子都死了。”
卫敛怜悯的不是那些贪恋美色而死去的男子,他可怜的是那身不由己受人侮辱的女子。
大概便是在那次刺激中,巨大痛苦刺激女子分裂出一个全新的人格。
姬越凝眉:“将她变成这样的人何其恶毒。”
“我怀疑,那个把她害成这样的女人。”卫敛眸光冷冽,“就是对你下咒的人。”
“我刚才闯进林嫣儿房间,发现一个问题,她使用的毒粉,和麦尔娜如出一辙。”
“她曾经被迫和一群孩子一起学习毒术,掌控他们的女人位高权重,容貌出众。”
“姬越,”卫敛道,“对秦国百姓出手直至对你出手的人,一定有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关系。”
“梁国是神权至上的国度。我本以为下咒之人出自梁国王室,但一路上所见所闻,这里的百姓比起王族,更敬爱神灵。我听他们说,国巫才是梁国话语权最高的人。”
国巫是梁国独有的职位,负责直接与天神交流,地位与王平起平坐,甚至要比王更高。
梁国有一套完整的神权体系。国巫之下,便是圣子和圣女。
“然后我便想,比起更接近普通人的王族,这位神乎其神的国巫,与麦尔娜有牵扯,与林嫣儿也似乎有关联,更有本事……对你下咒。”
姬越听完后,先是觉得卫敛多智近妖真是令人佩服,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听谁说的?你不是听不懂南疆语么?”
“一个月前是不会。”卫敛疑惑道,“难道这一个月时间你还学不会一门语言吗?”
语言环境在这里,加上林嫣儿充当翻译的时候卫敛一直都有留心字词对照,日常的交流是没问题了,并且发音绝对标准。
只是还不会读写罢了。
姬越:“……”他还真不会。
感觉自己有点废物。
卫敛安慰他:“没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无所不能。”
姬越和卫敛都算是那种天才型的人物,但术业有专攻,天才也各有所长。姬越的天赋更多都是点亮在军事打仗和治国理政方面。
姬越看卫敛这小尾巴快翘到天上的模样,毫不留情道:“你会做菜吗?”
卫敛顿了顿:“你这样我们就没有共同语言了。”
他不高兴道:“你应该夸我不计其数的优点,而不是使劲找我为数不多的缺点。”
姬越立刻换了种委婉的方式攻击他:“你的制毒本领确实很强。”
竟然还一语双关。
又夸了卫敛医术高明,又内涵他做饭宛如制毒。
卫敛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但他绝不认输。
于是伶牙俐齿的公子敛在发现自己已经无言以对后,果断切换卫莲人格来帮忙。
漂亮的青年黯然神伤地低下眼睫:“您不爱我了。您以前都不这么对我说话。”
姬越从善如流地微笑道:“装可怜对孤没有用。小白莲,孤早就说过,孤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秦王了。”
青年无助地咬唇:“您要怎样才肯信我?”
姬越说:“简单,叫芝芝出来。”
他笑道:“孤吃高兴了,就算你再做一次上回那样黑不溜秋的死鱼,孤也会夸你厨艺精湛的。”
呵,男人。
卫敛无情指出:“你根本不想夸我厨艺精湛,你只是想夸芝芝床上功夫了得。”
“孤没这么说过,孤岂是这样肤浅的人。”姬越义正辞严,“所以芝芝呢?”
卫敛看他片刻,面无表情地躺下,盖上被子,翻身朝里:“没有芝芝了,他被嫉妒的人格们联手杀死了,从今以后你会收获一条床上的死鱼。”
姬越:“……”
第100章 承诺
华丽奢靡的圣女殿中,飘着经久不散的暖香。一名英俊男子正与榻上女子忘情拥吻,臂上银铃叮当作响。
宫女们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
珠帘突然被挑开,阿斯兰匆匆入内,一见这一幕便沉了脸:“滚!”
男子一惊,立刻起身,俯身行了一礼就赶紧离去。
阿斯兰神色仍旧未缓,对宫女们道:“你们也退下。”
麦尔娜无语地坐起身,把褪掉一半的衣裳拢回去:“你怎么又坏我好事?这都第几个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新的。”
这王城里的英俊男子,只要是个无主的,差不多都是麦尔娜的入幕之宾。众所周知,圣女大人练神功需要男子元阳,且不会对男子身体有任何害处。既能一尝美人,又有哪个男子不愿意呢?
只要是没病的,长得过得去的,身世清白的,都可以来圣女殿自荐,和圣女大人春风一度。这么多年下来,新面孔也是越来越少了。
梁人对贞洁并不看重,他们的信条就是及时行乐。对于能够帮助圣女大人修炼神功一事,他们感到十分荣耀。
没人觉得这样有伤风化。
从头到尾,只有阿斯兰不高兴。
阿斯兰冷着脸不说话。
“你总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麦尔娜刚说出这句,阿斯兰后背就紧绷了一下。
麦尔娜没注意到,继续说下去:“其实吧,你长得比他们可好多了,和你也不是不可以。偏你练的是九阳功,要、禁、欲。”
她幸灾乐祸道:“一把年纪还是只童子鸡,真是凄惨。”
“……”阿斯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女人气死。
“我找你是通知正事。”阿斯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花神节要到了,姥姥即将出关。”
“每年也就那些名堂。”麦尔娜兴致缺缺,“知道了。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
阿斯兰:“……”
“你怎么还不走?”麦尔娜问。
阿斯兰捏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还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有病。”麦尔娜在他离开后低声抱怨,“你把人赶走了,我再找一个多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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