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故梅知(古代架空)——坛雪

时间:2020-04-03 10:04:28  作者:坛雪
  天枢长老沉声道:“公西弈,你心里一清二楚。大荒渊不止是关着他,也能护着他。于公于私,为人为己,你都不该在此时犹豫不决。”
  “大荒渊里有什么,你不知道吗?”
  天机长老振袖回身,不再在此处多耽搁半刻,径自携着梅清渐大步向前走去。
  “你既要将他投入大荒渊,不如就由我来守渊。——渐儿不必怕,为师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28章 
  有光。
  仅仅只是一丝光影的挪动,无声无息。梅清渐却阖身微微一震,睁开了眼睛。
  大荒渊中几乎没有光,有的只是漫漫无尽的长夜,空洞呜咽的鬼哭,妖兽啃噬枯骨格格作响的诡异动静,时而窜起的阴碧色磷火,只能使人越发毛骨悚然。
  而现下,却有稍纵即逝的一瞬光影。
  梅清渐被缚在了大荒渊最外侧的荒骨山下,入目所及尽是大大小小的断折枯骸,他手足所锁的镣铐深深扎入地底,稍动一动就引得金石碰撞作响。
  也不知有多久不曾进过水米,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莹白的瞳孔里闪着影影绰绰的光,他正在仰首向天上看去。
  他的天穹仅剩下了一线渺远的洞口,那一缕浅浅日光正是由此照下来的。
  一日十二个时辰,唯有正午时的短短半刻钟,会有这一线天光恰巧照进大荒渊里,不偏不倚的,能落在梅清渐的囹圄之中。
  这道光影从昆仑群山中跋涉至此,早已浑然不剩半分暖意。可唯有这道光,还能切切实实地提醒梅清渐,他还活在这人世上。
  他只能以此来勉强判断时辰。屈指算来,那道光照过十次,十天过去了。
  远远的仿佛有妖兽在引吭长啸,像是饕餮的嘶吼声,隔得远了,听着不甚真切。
  自荒骨山以内,深深浅浅重重叠叠不知布下了多少亁坤阵法,天机长老毕生所学,多半尽付于此,无形无迹之间,已然将梅清渐与大荒渊中的一众魑魅魍魉尽皆分置两旁。
  毕竟,混沌与穷奇虽借夺舍妖法逃之夭夭,梼杌与饕餮却还被困渊中,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所异动。
  可是自从梅清渐被打入大荒渊中,十天以来,所见所闻却是平静得异样。
  昔日那道几乎掼裂大荒渊的深深地缝已经无声合拢,仅仅剩下地面上一道刺眼裂痕,他那柄浸过神血的旧剑依旧扣在南斗星阵的中心星位上,莹莹闪烁着柔和润光。
  较之他们昔日入渊之时的九死一生,浑如两个世界。
  只是每至静夜,梅清渐依然能听见远远近近的妖兽垂涎之声,嘶哑气音在它们的喉咙里嗬嗬作响,尽在暗中蠢蠢欲动。
  它们只是在观望,只是在警惕打量着这个困囚在此的陌生外来者,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它们的同类。
  而他究竟是不是它们的同类,连梅清渐自己也拿不准。
  重临故地,然而当他一一回想起以往并肩的人,当时历经的事,却全都恍如隔世。
  梅清渐仍旧仰着脸。他毫无血色的脸容照在一道薄薄的日光下,死死地盯着那一线仅有的天穹。
  许多事情不敢深想。比如,他是清白的。比如,自此以后,他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吗?
  穷奇曾说,四大妖兽在大荒渊中被封了足足一万余年,万年光阴流转,饕餮在深渊尽头的嘶吼声犹有余恨。
  而他呢?神力封印未破,他至多只能如凡人活上百岁,这是否意味着,他的刑期仅有短短的百年而已?
  ——不能深想。
  颅骨剧烈疼痛起来。梅清渐攥拳狠狠抵着额角,带得镣铐当啷作响不绝,胸口满腔的烦恶郁塞便堆积得几欲呕吐出来。
  入渊以来,他的颅中旧伤发作得越发频繁,几乎稍一深思就会引得头痛难当,就连天机长老为他渡气治疗,也一次比一次不起效用。
  梅清渐痛得蜷缩起了身子,压得身下小块碎骨沙沙作响。他几乎将颅骨都死死地抵在了荒骨堆上,满身冷汗涔涔而下,所有的挣扎都化成了嗓子里压抑的低吼。
  有风声。梅清渐痛得睁不开眼,却能听得出是好几个昆仑弟子御剑嗖嗖落将下来的动静,杂乱的话语声夹杂在风里,听得格外刺耳。
  “——看得真吗?!”
  “怎么不真!半座山头都照得出那乘什么兽——”
  “——穿他天鼎穴、章门穴……”
  “……你有能耐,你去与天机长老分说……”
  这几人似是在争执,梅清渐分明将字字句句都听得真切,却浑然不解其意,反而引得愈发强烈的烦恶感涌起来,耳中这破碎的嘲哳言辞几乎是火上浇油。
  尽是这些人,尽是这些人,非但将他打入大荒渊底不见天日,还连这一点仅有的清净也不肯留给他。只需他伸一伸手,就能像捏死蝼蚁一般地——
  梅清渐的十指狠狠地攥紧了,他半个身子都埋在荒骨堆里,这一攥就攥了满满一把碎骨,断折的尖利骨片扎进他掌心里,鲜血长流,一时间传来的锐痛有如在他脑子里响了个霹雳,陡然令他恢复了两分清明神智。
  不,不可。
  阖眼时几乎能看清眼前那一道摇摇欲坠的残存金光,金光背后,就是辨不清探不明的浓浓黑暗,梅清渐强逼着自己全神贯注,硬捱着摧心剖肝也似的剧痛,死死地稳住了那一片深深浅浅的金光。
  又有风声。这一次的脚步声来得急促许多,背后有人将他一揽一扶,旋即而来的就是中正清宁的澄澈真气,甘霖也似的从天而降。
  梅清渐顾不得流血的手掌,一把攥紧了天机长老的手臂借力,神智稍定,这才微微颤抖着睁开眼来。
  “师尊……”
  入眼即是天机长老忧心忡忡的容色。这些天来他忙于渊中设阵排布,忙于应对各峰探问,忙于为梅清渐稳定封印,冗事缠身,竟已显出几分憔悴老态来。
  而在天机长老身后,薄九惨白着一张脸也站在当地,眼底通红,似有泪痕。再往后看去,远远地站着好几个年轻的昆仑弟子,却只将他们围拢当中,并不上前。
  “不妨事,渐儿。”天机长老哑声道,半揽着梅清渐从荒骨堆中撑起身来,扶他倚在身边坐稳,伸手拂过他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转眼之间,泛红的嫩肉已在缓缓愈合,“屏息凝神,切忌多思。只需静心养养神,往后自然能慢慢痊愈。”
  梅清渐蜷缩在天机长老的怀里,一时竟有些失神。师尊身上的气息太过于熟悉,他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幼年时被凌昱逼得跳崖重伤,由师尊在病榻前悉心照顾的时候。
  可是到底不同了。时过境迁,再不回头。
  梅清渐将目光挪向远处那几个昆仑弟子。方才他神智不清,而今一一想来,自当是心下雪亮。
  大荒渊中向来有一桩惯例,打入渊中的妖兽要刺透天鼎、章门、京门三处穴道,用以制约妖力,禁锢行动。他入渊已有十日光景,至今仍不见动静,只能是天机长老护短之故。
  “师尊……我不想杀人。”梅清渐的声音极轻,几若耳语,却能分明感觉到天机长老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瞒得过旁人,到底瞒不过自己,方才神思紊乱之时汹涌澎湃的一腔杀意,并非混沌设局,并非穷奇引诱,而是真真切切,由他自己心底生发出来的。
  若是再有下次,他实在不知是否还能稳得住这一丝清明。
  师尊护得住他一时,到底护不住他一世。
  ……
  长风浩荡。大荒渊外的冷风格外凌厉,将天机长老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负手向天,静静凝视着天际的方向。
  最后一抹斜阳落尽,暮色四合,远处层叠黑云滚滚而来,是因着此地浓烈妖气而累年会聚在此,此时看来,浑若不祥之兆。
  大荒渊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痛吼,隔了数百丈尚能从地底传到此处,足见其烈。梅清渐的脾性外和内刚,素来柔韧隐忍,却终究抵不过铁链穿骨的锥心之痛。
  天机长老阖了双眼。此刻渊中行刑的是天枢峰弟子,他虽不必亲见,渊中的桩桩件件却宛如都在眼前一般。
  大荒渊中用以锁锢妖兽的铁链至少也有两指粗细,先以尖刀洞穿居于受刑者琵琶骨下的天鼎穴,浸血铁链扎进皮肉,穿透肩胛骨。之后再洞穿左肋章门穴、右肋京门穴,将三条铁链结成铁锁钉于地底,方可告终。
  每每施刑,大荒渊中往往满地鲜血流淌,浓郁血腥气数日都难以散尽。
  随着渊中三次从烈至弱的嘶吼声逐渐消弭,对面山壁上的璀璨金光也渐渐地暗淡下去。这十日之中,梅清渐的神力封印每经震荡,即有金光自大荒渊中冲天而起,映照山壁,赫然即是一只乘黄兽的明晰轮廓。
  然而,这片金光却在此刻的颤抖中渐趋微弱,随着大荒渊中的声响彻底归于静谧,终于消失不见。唯有黑沉沉的夜色笼罩而下,眺目四顾,一片死寂。
  隔了片刻,几名遍身斑驳血迹的天枢峰弟子从大荒渊中御剑而出,沉默着向天机长老行了一礼,旋即御风返归天枢峰。
  天机长老恍若不觉,仍是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他分明知道此刻梅清渐奄奄一息,急需他前去疗愈治伤,可是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竟是重逾千钧。
  似乎有哭声。是薄九在身后的抽噎声,他死死地攥住了天机长老的一方袖角,哭得声嘶力竭。
  “师尊,师尊!为什么好人这样惨,坏人却能逍遥自在?!——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师兄受了这么多苦,杀千刀的四只妖兽却还能活着,天枢峰的凌昱却能活着?!”
 
 
第29章 
  为什么凌昱却能活着?
  这长长的十日光阴中,凌昱守着七杀崖下的满目荒雪,同样在想着这个问题。
  昔年七杀门下弟子专以司兵见长,是以七杀崖比邻大荒渊,来去不过数里——这距离未免太近了,近得能使凌昱听到大荒渊中隐忍痛绝的断续惨叫声。
  渊中多得是妖兽此起彼伏的嘶嚎,可这声响分明不是妖兽,分明是人的声音。
  那是梅清渐的声音。
  凌昱少年成名,剑下斩过的妖兽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不计其数的妖兽被他穿透三穴废尽妖力,它们濒死时发出的哀哀嘶叫他早就听得多了,照样心如铁石。
  可他从来不曾想过,人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循着这样的声音往前走,直到暮色四合,不远处的灼灼金光逐一黯淡下去,直到梅清渐的声音在大荒渊深处消失。
  凌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住了脚,凛冽风头刮在他脸上,比刀子更凌厉几分,枯树枝干被吹得沙沙作响。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随风落上他发梢,凌昱怔了一怔,慢慢地伸出手来。
  下起雪来了。
  七杀崖空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见过这里的夜雪。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来,积在他的肩头,尘世仿佛有着万里之遥。
  满目通明,那是雪光映在夜色里的模样。凌昱被冻得透了,僵立原地,半晌也没有动一动。
  大荒渊中的动静止歇许久了,他竟有些慌神。
  踏出去的头一步就有些踉跄,凌昱跌跌撞撞往大荒渊的方向走,越走越快,几乎是仓皇地跑了起来。
  满目风雪里辨不清路,他猛地脚下一陷,不留心踩进一个雪坑,狼狈地沿着陡坡往下跌了好一段路,滚得浑身肮脏雪泥。
  还不等他爬起身来,半空中有白光倏尔一闪,无形无迹的护峰阵法陡然波动,诸峰长老设于其中的重重禁制引动,一道电光当头劈下,鞭子似地火辣辣落在了凌昱的背脊上。
  七杀崖下并无守卫看管,但护峰阵法中的禁制法术却浑不逊色,一旦察觉他有意闯出,立时就能做出应对。
  这一下落得极狠,凌昱毫无防备,几乎被抽得半跪在地上,横亘背脊的一道滚烫伤痕几乎要裂开似的,他眼前发黑,死撑着爬起身来。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半空中陡然炸响一个焦雷。唰唰连续两三道闪电又劈将下来,凌昱不躲不闪,死死地咬着牙向前走,电鞭落得刁钻,两道抽及肩背,末了的一鞭却恰恰正抽在他膝弯上,疼得他禁不住再度跪倒在地。
  似乎有什么滚烫的黏稠液体沿着肌肤往下淌,雪越下越大了,彻骨的寒冷与烧烫的疼痛像是冰火两重天,凌昱低低地喘了几口气,狠狠地绷直了脊背。
  他分明知道只需后退一步,阵法禁制就不会对他多加为难,他分明知道这电鞭全然不通人情,即使他今夜死在这里,多半也无人知晓。
  然而说不清是源于怎样的冲动,源于怎样的一腔愧悔恨意,支撑着他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往梅清渐所在的方向走。
  半空霹雳雷声一道接着一道,然而七杀崖四顾荒僻,再不能引得来旁人的注意。
  凌昱的衣袍被抽出破碎裂口,每一步都深深踏在雪地里,自七杀崖的护峰阵法通向大荒渊的一道山路上,滴滴答答留下了一路蜿蜒血痕。
  直到再无力支撑的时候,凌昱踉跄倒地,蜷缩在雪地里喘息着,他有些意识模糊了,似乎短暂地昏迷过去了一会儿。
  梦境和现实的界线不甚明晰,即使闭上眼,他依旧能看到黑夜里隐隐生光的积雪,折射得通明有如白昼。
  ……又或者,当真是天光。
  睁眼时,大雪初霁。日出东方,熹微天光照彻山间,仿佛有人站在他的面前。
  凌昱眯紧眼睛勉强向前看去,尚未看清是谁,鼻间却先嗅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气味,他浑身震了震,待视线适应逆光,方才认清眼前正是天机长老,他衣袍下摆浸着斑斑驳驳的血迹,神情沉郁,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一夜煎熬,他已从七杀崖下撑到了大荒渊外。
  凌昱蓦地想要翻身坐起来,方一借力,遍身血肉模糊的伤口立时剧痛,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未撑起身子,已是晃了一晃再度摔倒。
  摔倒时险险地前扑了半寸,护峰阵法再度震荡,但听半空一声雷震,又是一道电光化鞭落下。
  凌昱不及反应,只得闭目以待,然而蓦地里只听阵吟声起,这一道电鞭不曾落到实处,已被天机长老在举手之间轻易化去。
  “……师叔。”
  凌昱哑着嗓子轻轻地叫了一声,强撑着身子落跪下去,深深地低了头。
  他说不出话来,而天机长老仿佛也并不寄望于听他多说。他凝视了凌昱半晌,始终不曾开口,却缓缓地向一侧让开了一步。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