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嗅了嗅仙道那件外套上的木香,露出满意的眼神。
仙道打开锁,推开隔间的门,在洗手的几个男学生通过镜子看到了他们。
其中一个回过头善意地调侃:“哟,仙道彰,跟你男朋友的感情这么好啊?上厕所都用同一间?”
另一个栗色头发的Alpha转身靠在洗手台边:“仙道,你家小男朋友的嘴巴怎么肿了?你亲的?”
“不然呢?”仙道心情很好地回了一句,附赠他们一个恍若携着春风的明朗笑容。
众目睽睽之下,流川的耳根薄红,他默默地拎起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第128章
课堂上,志村以手支脸,怔怔地看着坐在他正前方第二排位置的悠真。
悠真的后颈贴着接近肤色的医用隔菌胶布,由于腺体还没有消肿,中间部分有明显的凸起。
今早北山强行跟志村的同桌换了座位。
发觉志村死盯着悠真不放,北山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小声地说:“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要不让你妈找他聊聊?我不是恶意人身攻击啊,我觉得吧,他的脑子可能出问题了。万一他想不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志村收回目光,一脸苦笑:“我妈都快被他气死了。”
“啊?不能吧?你妈不是挺喜欢他的?”
“嗯,我妈得知悠真被他爸爸的情妇剜伤腺体后,简直气疯了,她铁了心要中岛一家得到应有的惩罚。本来有很大的胜算,只要悠真出面作证,向Omega保护协会阐明他爸爸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判十年监禁。但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专员过来做笔录的时候,悠真改了供词,声称他的父母早就协议离婚了,不存在什么婚内出轨。而他妈妈之所以自杀,是因为自己精神不太正常。总之,所有的说法与中岛家提供的证据完全吻合。悠真作为疑似受害者的亲生儿子,他的证词至关重要,足以影响全局。这么一来,我妈以及Omega保护协会那边就前功尽弃了。”
北山听完有点懵了:“这是什么鬼操作?忍辱负重,伺机报复?”
“悠真的爷爷给了他一笔数目非常可观的封口费,还把天鹅湾的一处房产转到了他的名下,让他帮这个家渡过眼前的难关。”
“哦,这就说得通了。”
“其实我能理解悠真的做法,他现在无依无靠,假如跟家里闹到鱼死网破,今后恐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妈对他再好,始终有隔阂,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的。”志村转眸又看了看悠真,内心升起一片混混沌沌的惆怅,他尝过了仿佛心肝脾肺被外力粗暴撕开的极致痛楚之后,对“难受”这种情绪有了免疫力。
数学老师停止了讲课,一拍讲台桌面,瞪着眼睛:“北山野,志村润二,聊什么呢?你们眼里有没有课堂纪律?——还有你,仙道彰!”他一个粉笔头砸了过去,正中仙道的脑门,“你在和谁发信息?业务这么忙?我一直听到你手机震动的声音!别以为你数学成绩好就能光明正大的开小差,我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在我这里你没有任何特权!”
仙道朝数学老师笑了笑,把手机塞进抽屉里。
北山嘟哝:“除了流川他还能跟谁聊得这么欢?”
不过北山这次猜错了,起初确实是流川没错,回了仙道几句他就不高兴打字了。之后的信息都是美铃,她根本不管仙道正在上课,只顾着自己不停地发照片,分享她的探班之行——绘里香拍戏的地方在僻静的山区,前两天就下过大雪了。照片里苍山负雪,古朴的小镇银装素裹,就跟武侠游戏里的场景一样。
数学老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继续上课。”
这天过后,悠真变得格外沉默,似乎有意避开仙道等人,他不复从前的笑容,总是低着个头,神情略显阴郁。志村虽然断了对悠真的念想,也看透了他的本性,但是并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于是暗中嘱托平时跟悠真比较要好的两个Omega看着点悠真。谁知这两个Omega扭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悠真,还揣测志村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悠真冷着脸不接话,次日一大早,也就是二十四号平安夜,他把一信封袋的钱扔在了志村的桌上。
“我不欠你了。你大可不必在我朋友面前假装痴情。你不就是想让其他人认为是我辜负了你?”悠真的眼神很淡,没什么温度,瞳眸暗得仿佛连光线都无法照透,他忽然岔开了话题,“我常常在想,一个人如果因为第二性别是Omega而常年遭受家人的歧视和羞辱,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都没了,那么这个人要如何坦然接受呢?”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才处处惯着你,尽己所能的对你好。”志村拿起厚厚的信封袋,塞到悠真的手里,“这些钱你拿回去吧。你要走的路还很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为什么把头发剃了?”悠真咬了下牙,攥紧了信封袋,“你准备离开忍冬市了,对吗?”
志村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悠真声音微颤:“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说完这句,他扭头走了。
志村的眼神显得有些空茫,他最后回忆了一遍那个明亮的悠真,然后不动声色地抚平情绪,慢慢把一整段往事压入心底深处。
等到北山拿着两罐可乐回到座位时,志村已经收拾好心情了。
“你有没有收到苹果啊?”北山给了志村一罐可乐。
“没有,苹果皮都没收到。”
“妈的,我刚才去流小川他们班逛了一圈,你猜他收到多少苹果?”
“多少?”
“天晓得!整整十一箱!”北山忿忿地灌了口可乐,“他都是有老公的人了,居然还能收到这么多苹果!”
志村喝着可乐,扭头看了看:“仙道呢?”
“他也去给流川送苹果了。我估计高二教学楼很快就会被醋海淹没。因为我瞄到流小川的抽屉里还有一叠情书。”
“仙道今年的行情这么差?他好像也没收到?”
“流小川提前说了,仙道只能收他的苹果,敢收别人的就打他一顿。结果一到教室,流小川傻眼了,他大概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商陆也这么受欢迎吧。”北山笑着说道,“诶对了,下午不用上课了,你怎么安排?”
“没安排。你呢?”
“我准备去礼堂看小奶昔排练,明天学校开放日,他们班要表演舞台剧。”
“小汐演什么?”
“小王子。他的舍友,就那个嘴巴很欠的小酒窝,反串演公主。”
志村“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我们班出什么节目啊?”
“仙道钢琴独奏,我俩加上小卷毛,再把流川骗来当外援,妥妥的四小天鹅,给他伴舞。”
“你在逗我?”志村差点一口可乐喷出来。
“当然是逗你的。傻逼!”北山笑出了声。
“我操,我他妈差点被你吓死!”志村扇了他一下。
“不过仙道钢琴独奏是真的。花我都订好了,九十九朵红玫瑰,到时候让流小川上台献花,再来个他们最擅长的拥吻,保证轰动全场。”
“……我真怕仙道一激动就原地下跪向流川求婚了。”
“难说,这两匹野马实打实的天雷勾地火。”北山耸了下肩膀,“管它呢,反正份子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129章
过了中午,天色开始阴沉下来,不多久就飘起了小雨。
一点左右,北山和志村冒雨跑进了学校礼堂,学生会的成员正在忙着布置现场。
他们在后台找到了小汐。
小汐刚换好戏服,看见北山,立马扶着戴在头上的银色皇冠小跑到他的面前。
北山被小汐的扮相惊艳到了。
“北山哥,我帅吗?”小汐按着佩剑,稍稍扬起婴儿肥的小脸,稚气未脱中带了点英姿飒爽。
北山把热奶茶递了过去:“又帅又好看,小王子就应该长成你这样,恶龙都会喜欢上你。”
志村头一回听到北山说这么肉麻的话,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汐有点难为情,低头吸了口奶茶,耳朵红红的。
椎名提着裙摆走了过来:“——哦,我英俊的王子殿下,我最亲密的爱人,你愿意赐我一口续命奶茶么?我发誓我将永远爱你。”
小汐转身直接笑喷了:“哈哈哈哈,你的妆是谁给你化的啊?太妖冶了吧!”
北山皱眉:“你确定你演得不是小汐的后母?”
“你懂个屁啊!”椎名一甩尚未固定好的金棕色卷发,一下用力过猛,这顶假发连带缠绕着花枝的皇冠一同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小汐又是一阵狂笑,“小凯,你是来搞笑的吗?”
“你还笑?赶紧的,奶茶让我喝一口,我现在急需糖分。”椎名摘去兜住他自己头发的发网,凑近小汐。
“你的在我这儿。”志村将拎在手里的另一杯奶茶给了椎名。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居然有Alpha愿意给我买奶茶。我椎名凯今天就是死,我也瞑目了!”椎名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浮夸,笑出了脸颊上深圆的酒窝,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请允许我真诚地叫你一声——爸爸!”
志村被惊到了,扯了扯唇角,笑容牵强。
椎名喊完就双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小汐笑了一会儿,问道:“北山哥,我小哥没来吗?”
“没来。仙道不知道把他带去哪里鬼混……”北山一顿,咬断话头,“鬼混”这个说法毕竟不好听,他镇定地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仙道跟他去校外约会了。”
小汐心领神会:“我懂我懂。”
虽然下着雨,但丝毫没有影响市民们过节的心情,街上到处都是人,有牵着手闲逛的,也有出来买圣诞节促销商品的。
仙道和流川去看了一部爱情电影。烂大街的剧情,主角的演技也比较尴尬,越到后面越枯燥。
电影放映到一半,流川就坚持不住了,往旁边一歪,倒在了仙道的肩膀上,睡到电影结束灯亮起。
仙道拍拍流川的脸:“醒醒。”
流川像是被吓到了,身子颤动了一下,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仙道轻笑:“今天没有流口水。”
流川脑子还是懵的,揉揉眼睛,又抵进了仙道的怀里。
自从前两天流川的腺体剧痛过之后,他就进入了一种总是睡不够的状态,整个人没什么力气。
仙道致电询问过萩原。从萩原口中得知,这是二次发育到了后期阶段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并且身体免疫力将暂时下降,流川可能会突然感冒或发低烧。据不完全统计,忍冬市半数以上正常年龄段健康分化的人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萩原还说,除流川以外,其余她所知道的腺体休眠症患者,都没有幸运到遇见与自身匹配度高于95%的契合者,因此他们哪怕得到了信息素的安抚,效果也并没有那么显著,仍需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犹如后颈被反复地凿开,少数患者甚至需要注射一定剂量的吗啡才能镇痛,所以她让仙道不必太紧张。既然权威医生都这么说了,仙道也翻查了相关资料,于是稍稍放宽了心,只每天早晚给流川测一次体温。
放映厅里的观众陆续离场,电影院里负责清洁卫生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仙道抚摸着流川的后背:“这里要清场了,我们先出去。好吗?”
流川下了很大的决心,一鼓作气直起身:“走。”
到了厅外,灯光明亮。
流川去了趟洗手间,洗完冷水脸,总算清醒过来了。他听到窗外传来沙沙声,转头一看,只见无数细小的白点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坠落下来。
“下雪了?”流川眸光一亮。
仙道顺着流川的视线看去:“是雪子吧?”
“哦。”流川扯了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水,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要是今晚真的下大雪,明天早上我们可以打一场雪仗。”
“对打?”仙道在流川没有起伏的声调里竟听出了跃跃欲试,没怎么见过雪的小孩都喜欢玩雪,他们家这位小朋友也不例外。
流川神情认真地想了想:“我们组队,打北山和志村。小卷毛负责给我们捏雪团。”
“好,就这么办。”仙道笑着说。
这时流川身后的隔间门打开了,日暮从里面走出来。
“嗳?这么巧?”日暮愣了一下,“我还说怎么声音听着这么像,原来真是你们。”
流川回头叫了声“丞哥”。
“乖了。”日暮走到洗手台边洗手。
仙道甩了甩手:“跟唐泽出来看电影?”
“甭提了,这个小Beta非要选新上映的血腥片,什么平安夜屠戮者,幸好我没在放映厅里吐。这部片子太他妈恶心了。”日暮的脸色果然隐隐发青,眼角带着呕吐过后的微红,“哥先走了,他在大厅等我呢。我还得陪他去听腺体解剖讲座。”
涉及到解剖知识,必然又将面对血淋淋的画面。
仙道深表同情,拍了拍日暮的肩膀:“保重。”
日暮苦大仇深地叹了一口气,边走边拿出手机,给流川转了钱,扭头说道:“小枫,哥没有给你准备圣诞礼物,待会儿你自己去买。”
“噢。”
“丞哥,我的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钱?要不是你们家请了唐泽当家庭医生,我压根就不会认识他,我也……”日暮瞥见唐泽不远处的走廊上,正眼波沉沉地盯着他,还做出了扶眼镜的标志性动作,镜片反射出冷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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