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玻璃房罩在雨中,房顶笼着一层朦胧的湿雾。
流川跑得太急,呛到了风,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本就低烧未退,淋了一路的雨,感到有点头重脚轻。
四周听不到任何人声,雨声将这里衬托得越发死寂。
流川的呼吸略显沉促,抬手拂去糊住眼睛的雨水,谨慎地推开玻璃大门,慢慢地走了进去。
馆内温度偏高,玻璃墙上全是水汽。
流川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环境,往前走了几步,他暂时还没有闻到小汐的信息素气味。
“我来了。我弟弟呢?”流川没看到人,站定在水培植物架附近,试探性地开口说道。
身后正有人拿着棒球棍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流川眯了下眼睛,在棒球棍挥过来的一刻,猛地转身扣住对方的手腕,顺势就是一拳,把人狠狠砸向水培植物架。
架子被撞倒了,玻璃器皿叮铃哐啷摔了一地。
袭击流川的人躺在植物中,“哎呦哎呦”地叫唤。
流川垂眸盯着他,眸底闪着凶戾的冷光,沉声问道:“我弟弟在哪里?”
回答他的又是一记来自背后的闷棍。
这下流川没能顺利躲开,后脑勺受了重击,往前一个趔趄,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流川回过身,入眼的是几个陌生男人,有Alpha,也有Beta。为首那个,也就是打他的人,染了一头金发,似笑非笑地说:“不赖嘛。挺耐揍的。”
旁边另一个体格异常魁梧的Alpha叼了根烟:“小鬼,又见面了。”
流川打量着这个Alpha,但是毫无印象:“我不认识你们。”
“不认识?”之前那人从七零八落的水培植物堆里站了起来,“要不是因为你,三年前老子的牙齿会被人打飞吗?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江永高中以二阶堂为首的那伙人。
牙齿被打落两颗的自然是阿哲,尖嘴猴腮,生了双三角眼,看着就是阴险狡诈的人。
流川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是来找他寻仇的。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流川强撑着一股劲,“我弟弟呢?把他交出来。”
二阶堂拨了下垂落下来的金色额发:“不交出来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他休过一年学,已年满十八周岁,成年Alpha除非碰到高等级Alpha,否则在未成年居多的高中校园里难逢敌手。
魁梧者就是大熊,当年被时生一脚踹断三根肋骨的那个Alpha,他把烟头弹飞到水洼里,突然夺下二阶堂手里的棒球棍,想一棍子撂倒流川。
大熊的信息素等级不算高,气味是刺鼻的汽油味,一棍子打了个空,反被流川一勾拳怼在下颔骨上。
扎扎实实的一拳,打得大熊眼冒金星,牙齿还咬破了舌头,满口腥甜。
几个Beta在二阶堂的一个眼色下,围聚上去帮忙。
要是换做平常,流川状态好的情况下,就是再多加十个Beta他照样可以大获全胜,然而现在偏偏发着低烧浑身酸痛,此时就连腺体也在这节骨眼上痛了起来。
前几日和十六班体育委员在天台单挑时遇到的不利状况又顷涌而来,甚至变本加厉,腺体疼得很厉害,视力、听力、嗅觉都在下降,全凭常年打架训练出来的身体惯性在做本能的反击。一个Beta被踹进了一堆刺花中,扎了满手满脸的细刺,惨叫连连。
阿哲脱掉湿透的外套,弯身拾起刚刚被流川卸落在地的那根棒球棒,眼神狠厉地加入了战局。
二阶堂脸上挂着流里流气的笑,跟看好戏似的站在一边,悠闲地点了根烟。
混乱中,不知是谁打中了流川的后颈,发育中的腺体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哪经得住这么一下?
无法负荷的剧痛仿佛瞬间抽干了流川的所有力气,他的眼前顷刻间一片漆黑,踉跄了两步,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坠入了令人心悸的深渊中,疼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Beta们趁机七手八脚地将流川制服,按压在地上。
大熊偏过脸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揪住流川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你妈的,那个冰山脸的Alpha今天总不会跑来帮你了吧?”
流川终于想起来这些人是谁了。当时大哥把他们揍得很惨,一个个像孬种似的跪在地上求饶。
二阶堂抽完最后一口烟,舔了下嘴唇,笑了笑,摸出手机发了句语音:“过来吧,搞定了。”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了植物馆右侧的那扇小门,悠真逆着光一步步走进了流川模糊的视野。
“我们在外面等你,出完气立马把北山野叫过来。”二阶堂掏了掏耳朵,一挥手,示意手下们离开。
“嗯。”悠真脸上没有表情,面色如鬼,阴郁地看着流川。
流川试图站起来,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头晕得越加厉害了,腺体里像是埋着一千根针,密密麻麻地戳刺着。
二阶堂一帮人出去后,都站在门口抽烟,很是嚣张。
悠真上前跪坐下来,指尖擦过流川的后颈。
“别碰我!”流川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弟弟在哪里?”
“放心,我对他没兴趣。”悠真取下背上的双肩包,拉开拉链,拿出一个装有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和一把匕首,“我只想摘了你的腺体。”
“……你说什么?”流川瞳孔收缩了一下。
“我已经联系好黑市里的医生了,他同意帮我做腺体置换手术。”悠真勾起唇角,眸光寒冷,透着让人战栗的恨意,“Alpha对你神魂颠倒,Omega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想,你的腺体一定非常特殊,你的信息素肯定能吸引所有人。如果我换上了你的腺体,我绝对可以彻底摆脱困境。”
“仙道是我的希望,你把他抢走了……志村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也站在了你那边。你不要怪我,谁叫你这么坏,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悠真拿起匕首,斜着刀身刺破了流川后颈的皮肤,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腺体挑出来。
悠真的眼里闪露出近乎疯狂的光亮,他嗅到了带着血腥味的薄荷香,清冽又澄澈,哪怕染了血都这么好闻——也许就是这种甜而不腻的冷质气味让人为之倾倒,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全都难以抵挡。
住在心里的恶魔捂住悠真的眼睛,在他耳边急不可耐地催促:快!把他腺体挖出来!他可真香啊。拥有了这么优质的腺体,你还怕没有人喜欢你吗?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需要一个全新的人生。千万别犹豫,不要错失良机!
悠真的手在不停地发抖,他改用两只手握紧了刀柄。
流川也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没想到阻隔剂竟然都失效了,咬牙攥起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手心的肉里,他想到了仙道、想到了大哥,想到了父母和小汐。他还有很长很好的未来,不能折损在这个温暖到令人窒息的玻璃房里。
人被逼到了绝境,总能激发出潜能。
流川感觉力气在身体里重新凝聚,他呼了一口气,在悠真使劲前,撑起身反手一拳。
匕首顺着后颈往下划到颈侧,留下了一道深而长的伤口,所幸反方向避开了腺体。
悠真已骨瘦如柴,流川这一拳无疑卯足了力气,他如一只残破的纸鸢般飞了出去,跌进一片盆栽植物中,当场就翻了个白眼,晕厥过去了。
流川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心跳如雷地吞了吞口水,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涣散,他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手撑着从地上慢慢地坐起身。
摔落在地上的手机沾满了泥沙,屏幕碎得一塌糊涂,流川捡起来一看,有一条新的微信,划了好几下总算点开,是北山五分钟前发来的视频,录制了小汐表演舞台剧的现场。由此能够确定,小汐并没有被悠真劫持,他们只是拿到了小汐的手机而已。
流川长出一口气,摸了下脖子上皮肉略微外翻的细窄伤口,一手都是血。
他心知目前的局势对他很不利,虽然悠真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植物馆外还有一群不好对付的不良少年。
空气中好像还弥散着一股迷迭香的气味。
流川这时候才看到玻璃瓶边上的Omega手环。
原来悠真在动刀前还使用过这个手环,以为用这种特殊气体可以让流川失去抵抗能力。
流川庆幸自己不受这种气体的控制,他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准备给仙道发求救电话,孰料只轻轻点了下屏幕,手机就黑屏打不开了。
“啧。”流川烦躁地皱了下眉头,把摔坏的手机塞进口袋里,扶着旁边的一棵矮树站起来,抬眸看了眼大门口灰蒙蒙的人影,再转身望向之前悠真进来的那扇小门,估计外面没人。他提起毛衣衣领,擦了下流下来的血,决定赌一把,从小门离开这里。
第134章
拦截日暮的这个Alpha保安刚任职不到一周,试用期还没过,自然非常负责,加上今天又是开放日,进进出出的外校人员太多,因此对可疑者的态度更为谨慎。
仙道过来证明了日暮的身份后,这个保安登记了日暮的资料,还让他交出证件,出校的时候连同那箱酒还给他。
一番周折,日暮总算牵着Ares和仙道一起走进了商陆高中的大门。
Ares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大型犬专用雨衣,可惜它不怎么喜欢湿漉漉的雨天,情绪看起来比较低落,见了仙道也只是晃了下尾巴敷衍了事。
“妈的。”日暮骂了一句,把牵狗绳交到仙道手里,“要不是带着狗,我肯定跟那群小鬼一样从监控死角翻墙进来了。”
“有人翻墙进我们学校?”
“是啊,大概六七点的时候吧,我送我爸妈去机场,经过你们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应该是商陆的学生吧,估计在外面玩嗨了夜不归宿,大清早的偷偷溜回学校。”
这种不遵守校规的事时有发生,仙道自己也干过,他没太在意,垂眸朝Ares努了下嘴:“所以你把我的头号情敌带来干嘛?”
“这就得问你家的那位大宝贝了。”
“嗯?”
“他可能以为今天会下很大的雪吧,让Ares过来拉雪橇。”
仙道噗地笑出了声。
Ares抬起头,雨水顺着雨衣帽子透明的帽檐往下滴,它抬起头嚎了一声。
“嚎什么嚎?在我面前抗议没有用。”日暮从兜里摸出一盒糖,拿了一颗抛进嘴里。
“唐泽让你戒烟?”
“是啊,昨晚他终于肯让我亲了,结果亲到一半说我嘴里有烟味,跑去刷牙了,还说不戒烟以后就不给亲。我他妈……”日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除了照做,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还好我这几年没染过头发,仪表符合他的审美,要是像二十岁出头那会儿,顶着一头扎眼的金毛……”
日暮顿住了,眉头一皱,像起想起了什么。
仙道疑惑地看着他。
“我操!”日暮陡地提高了声音,吓得Ares缩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
“早上那群小鬼里头就有一个染了金毛的,我觉得有点眼熟。”日暮仔细回想了一遍,灵光乍现,“好像是江永高中的二阶堂,他带着人混进来了。”
“你确定是他?”仙道停下脚步。
“八九不离十吧。”日暮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提醒北山。
“知道了,丞哥。”北山在电话说道,“他要是敢来找我,我保证让他躺着出去。”
“嗯,你别掉以轻心,二阶堂的信息素等级不低,还比你们大一岁,成年的Alpha不好对付。”
“好。”
“那就先这样。有情况立马通知我,不要直接开干。”
“放心吧丞哥,我心里有数。”
日暮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跟着仙道走过一段两边种满山茶花的小径,抄这条近路到了宿舍楼。
仙道收起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水。雨快停了,房檐下滴水成串。
“诶?北山说你要上台表演节目的,你准备几点去啊?”
“不去了。”
“为什么啊?小枫独占欲作数不准你抛头露面?”
“那倒不是。他发低烧了。”
“你情难自控把他折腾病了?”
“……”仙道呼了口气,懒得回答。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难道他看起来像是那种粗暴对待自己配偶的渣A么?
回到宿舍,仙道发现流川不在,浴室门是开着的,亮着灯,不过里面没人。
“崽?”仙道走到阳台边,拉开玻璃门,流川也不在阳台上。
“小枫出去了?”日暮帮Ares脱了雨衣,解下牵引绳。
仙道看向沥水架,流川那把黑色的伞挂在上面。
刚才雨下得不算小,流川如果下楼买东西,不可能不打伞的。
仙道有点担心,拨打了流川的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小枫不接电话?”
“他关机了。”
“会不会没电了?”
“不会,我去接你之前他的手机还在充电。”仙道走回鞋架旁,“我到楼下找找。”
“哎呦,小枫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看得也太紧了吧?”
仙道没接话,穿好鞋急匆匆地往外走。他清楚流川发低烧的真正原因,流川的腺体目前并不稳定,万一一个人痛昏在什么地方就大事不妙了。
日暮不得不紧随其后。
Ares晃着尾巴,迈着小碎步小跑着跟上。
仙道在宿舍楼附近找了一大圈没找到流川,他的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日暮和Ares在另一边来回晃了两遍,同样没有看见流川,他又给北山打了个电话。
“流小川?没来礼堂啊,他不是在宿舍吗?我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他没回,我以为他睡着了。”
志村坐在旁边小声地问:“流川怎么了?”
北山回道:“人不见了,手机关机。走走走,我们一起去找,流小川还发着烧呢——丞哥,你们在哪?嗯,嗯,好,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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