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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女王与我(GL百合)——春伏野

时间:2020-04-05 16:24:40  作者:春伏野
  卓娜提亚的眼神仿佛在那一瞬间变了,让自己一瞬感到了寒冰贴脸一样的寒意,它却马上又变了回去。
  “可以哦。”卓娜提亚答道,“我以前清算了好几个氏族,确实里面有恩泰氏族。我当时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领主们会反抗我。”她说道,“但是,罪过就是罪过。我当初把你和你父亲流放到辽东去,本来以为不会害你,却还是让你受尽了苦。是我的错,我为此向你道歉,妹妹,对不起。”她的语气很诚恳。
  “所以,你,道歉了?”她惊了,娇小的身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啊,我一直希望得到的一切,都这样来了?”
  “希望的一切?”卓娜提亚问道。
  “不对,不该是这样。原来只是这种东西?我居然以为这样,我就不恨你了?我——”她捂着脸,跪倒在地。
  一直以来得不到的东西,为此甚至发了疯一样多了很多事。但是最后却莫名其妙的都得到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到自己手里了?甚至那个李凝笙也失去了地位,被自己就这样取而代之了?
  到手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完全不一样。本来以为可以在这种高兴的氛围里自己自尽的,但却觉得一点都不值得,因为没有感觉到任何自己期待的东西。
  是啊,自己期待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是别人给予的东西,要如何都是别人的脸色。那么定价如何实际上还是别人说了算。自己觉得珍贵无比,实际上别人并不当那么回事,只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就能办到?
  明明是让卓娜提亚女王又变回了自己的姐姐,还未一切道歉了,在这尘世间应该是没有人能够办到的事才对,为什么会觉得,一点都没有如意?
  “原来妹妹恨我吗?”
  卓娜提亚开口道。
  恨你?那种感情如今看来到底是恨还是爱,已经分不清楚了。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起这感情的真实性来。
  “原来妹妹一直都恨我啊,我还以为——
  绒花最恨的实际上是自己呢。
  ”
  怒目圆睁。
  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如此的感觉并不是当时直观的感受,不是自己尊严或是理性的回应。
  而是本能。
  本能一般的愤怒,本能一般的从怀里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本能一般的划过她的脖颈。
  一道光,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那割开脖子的触感残留才变得真实了起来。她不解的看着自己,伸手捂住了脖子一侧的伤口,却止不住鲜血不断流淌。
  我做了什么?
  丰绒花看着手中带血迹的匕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向卓娜提亚时,她的白袍已经被染红了一片,还是不解的盯着自己,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做了什么?我在干什么?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她的匕首落到地上,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她想起了芙蔻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的眼神。
  鲜血就像是止不住一样,但更多是对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当时还觉得那是有意义的杀戮,是一种牺牲。
  原来如此,当时是在自己骗自己啊。原来一直以来做了那些事,让自己坚信很多事值得,很多事快乐,都是自己骗自己啊。
  因为不得不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在可怕的事情里面循环着,如果不骗骗自己的话,会发疯的吧?
  可是,如今想想,道歉就自刎什么的,不是当时说出来骗杉樱的话吗?为什么现在自己也相信了呢?
  说过的谎言太多了,自己都无法分辨真相到底是什么,原来真的会有这种事的吗?初衷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种事在不断地变形、欺骗、妥协和乱来后,恐怕自己也难以说清楚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吧。
  逃跑。
  无法再解释,无法再续行的状态下,就只能这样了。
  丰绒花在马背上持续逃跑,却不断想着这些事。她甚至没有好好的规划逃跑的路线。属下们认为布谷德应该警戒了周边,而这边绕路躲过外岗的时间已经让对方有时间对外通报,只能不断地绕路,并攻击一些比较小的驿站来补充补给,以图回答莲华城绒花军大营。
  虽然丰绒花的精神不太稳定,但属下们还是坚信回到营地后她会率领大家打败企图复仇的布谷德人。
  逃跑的第三日,他们又攻击了一处驿站,杀死了驿站里的几个看守后享用补给品,煮肉、喂马,磨刀,拿箭矢。
  “将军,从逃出来时候起,您一直不太好的样子。”一属下道。丰绒花只是坐在那里喝汤,却不吃肉,令他们觉得很费解。
  “我没事。”她淡然道。
  “您不好好吃的话,会没力气回到大营的。”
  “没事。”她还是淡然的说道。
  丰绒花的样子完全不像以往任何时候,也不符合属下们的任何印象甚至是幻想。在这种布谷德人随时会追上来的时间里,她的情况令属下们感到着急。
  突然远方传来号角声,属下们纷纷放下吃的,拿刀拿弓围着篝火寻找敌人。他们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骑兵,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被追到了吗?将军快走,一些人留下断后!”那属下道。
  “布谷德人吗?”丰绒花完全没有站起来,只是喝着木碗里的汤,坐在火堆旁看着远方地平线上越来越多的骑兵。
  “嗯?”她发现了异状,属下们也发现了。
  “将军,那是大吕的大旗!”他们喊道。
  丰绒花手中的木碗落地了,肉汤洒一地。她站起身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双眼开始放光,整个人仿佛恢复了生命一样越来越高昂。
  “是,是温良玉!我的温良玉!她来了!”
  她欣喜若狂,终于也拿起了重弓站起身来。
  “温良玉,不会放弃我的,我就知道!”
  她笑道。而排成一队的女直士兵们纷纷拉开弓,准备对着来袭的骑兵发动一轮齐射。
  *********************
  那一夜,温良玉来到了虎牙山的山脚下,在一处隐秘的洼地驻扎了军营。虽然她很担心李卫驿的情况,但是绒花军开始了扫荡,她不得不躲避对方的优势兵力。
  “卓娜提亚不肯帮我们,布谷德会帮绒花军的。”
  面对送去卓娜提亚处后又空手而归,什么口信都没有被告知的使者,她的属下道。
  “卓娜提亚把我们的使者放回来了,就是有戏,只是没明说罢了。”温良玉道。她卸下了重甲,穿着普通的袍子,只是露出的双手与脸上缠满了白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坐在一个岩石上。对属下们而言这模样比铁面还要煞人。
  “温将军,还有一个消息,是我从布谷德大营听来的。”
  “什么?”
  “李将军,李卫驿将军,在只虎台门战死了。”使者低着头说道。“李将军攻击了围攻只虎台门的绒花军,被丰绒花亲自攻杀了,首级被斩下悬于城楼三日。”
  使者说罢,却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回应,便继续低着头。
  直到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滴到地上的声音。
  寻着声音抬起头来,才看到坐在岩石上的温良玉握紧了双拳。缠在手上的白布因为钻进的拳头嘎吱作响,也浸染了鲜血。鲜血从她的双拳,低落到了地面上。
  “李卫驿……死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双目圆睁。
  “二哥……死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
  那士兵跪在地上不说话,我却觉得心里一下子少了一大块。
  刚安慰完失去妹妹的提亚,我就被告知失去了哥哥。这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的安慰有多幼稚,根本无法填满这种突然出现的空虚。传令兵出去了,毡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要讨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
  头一次,如此没有任何顾虑的,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敌意,自己的攻击性。
  “我不会再原谅丰绒花了,不会有机会了。”
  “笙儿。”提亚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冷静点。”
  “提亚,难道是想劝我?”
  “不,只要你想,我就帮你。”
  “怎么帮?”我问道,“那种死了都会高兴的疯子,难道你会遵循我的方法?”
  “会的。”她说道,“我肯定会的。”
  “不,不行。”我站起身来,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以前讲过的一个设想,但那对我来说只是设想,太危险。“这种事对提亚太危险了。”
  “笙儿去杉樱军营时候,不是说那次冒险行为会补偿我吗?”她说道,“这就是我所说的补偿,这回轮到我来冒险了。”
  “可提亚是女王,怎么能冒险。”
  “人总是要任性一次。”
  如此说着,她还是投身到了那一切当中去。
  人总是要任性一次吗?在床边等着她醒过来,回想着她说过的话。心中对她感到了愤怒,对自己也感到了愤怒。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做这种事,为什么我要允许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不值,太不值了。
  就算是为了二哥,我现在也开始觉得不值。失去了重要的人后,用另一个重要的人做赌注去报复,这算什么人该做的事。这难道不是丰绒花这种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如果我对着二哥的遗体说得出这些所谓的计划,所谓复仇的设想。他恐怕会直接跳起来反驳我吧。
  她咳嗽了一声,被我握着的手也反过来握紧了我。
  “提亚?!”
  我惊道,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拿起一碗马奶喂给了她,她轻轻地抿了几口后,又大口喝了好几口。流了那么多血,她应当是非常渴了。
  “我……是怎么?”她看了看周围的模样后,虚弱的问道。
  “你被丰绒花砍伤了,失去了意识,应当很不妙才对,但是军医说提亚撕下衣服缠住脖子的举动救了你自己。我昨晚吸出了淤血,涂了药材。就等你醒过来。”
  “我不会睡了三天吧?”
  “你只睡了一天半。”我笑道。
  却不知不觉视线变得模糊了,喉头酸痛,赶紧用袖子擦起眼睛。
  “对不起。”我说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需要道歉吧……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那么生气……”
  “不,对不起。”我继续说道。,握紧了她的手。“又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
  荒原上,女直士兵们都已经丧命了。虽然有一百人,但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吕军和贵吉尔氏族军队,还是尽数战死。
  而温良玉这边,实际上也只剩下了十多人不到。大部分人都是被弓箭所杀。
  夕阳下的大地荒野被照耀成了赤红色,鲜血浇灌了荒芜的土地。
  而手持李卫驿的柳叶佩刀的温良玉,与丰绒花交战起来。所有人都让开了道,看着两位大将的对决。
  丰绒花满面幸福,她踏地而行,一瞬就出现在温良玉面前,两道寒光却被温良玉的战刀挡下,发出脆响与火花。
  火花迸出,照亮了逐渐转暗的大地。
  丰绒花持着双刀横斩,温良玉立战刀而挡。兵器轰鸣,击声刺耳,鸣声悠扬。
  丰绒花的双刀在距离温良玉缠满白布的脖颈只几分的距离被挡,两人青筋纷起,星目圆睁,火花与尘埃仿佛定格半空。温持刀的手也已经被自己握的满是鲜血。
  毫无保留的招式。
  突刺。
  劈砍。
  挑动。
  每一个招式都是致命的杀招,发出之时就注定了无人能招架。却也被挡下。
  如小小的雷暴,雷击与花火不断发出,可能从远处变得黑暗的白山,也看得到这驿站废墟上诡异的一闪一闪。
  刀光剑影,杀意碰撞。每一下都照亮了昏暗的荒地。
  丰绒花以诡异的角度发起了攻击,也带着更致命的二段斩。但都被温良玉以单刀格挡。
  她心中一暖,太懂我了。就算是恩交,也从未觉得如此交心过。仿佛之前关于卓娜提亚的那些可怕、荒凉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
  “温良玉,你是我酝酿多年的美酒。”她说道。“我要尽兴的品尝你!”
  “哼。”她只是冷哼一声,仿佛不屑一般。丰绒花在战斗中开始落下风,温良玉越是报仇心切,越是痛恨自己,就越令她感到兴奋。
  来啊,这才是我丰绒花值得的终末。给我吧,给我悲惨的死法吧。
  她如此祈祷着,呼喊着,也坚信温良玉听到的这些声音,坚信上天也听得到这些声音。
  温良玉的剑把已经成了红色。身上也随着长时间的打斗开始出汗。
  出汗?她根本没有可以完整出汗的皮肤了吧。有的只是刺痛,渗出白布的鲜血,滚烫炙热的鲜血。
  丰绒花深吸气,她看到温良玉身上冒出了烟,仿佛整个人已经开始着火。那刀也变得炙热,发红起来一样。
  “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她再度猛攻,但是只看到赤色的光闪过,手中的一个短刀就飞上了天。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温良玉此时,只见到中原一望无际的干旱荒地,又看到了见不到尽头的流民群,还有空中遮天蔽日的蝗虫。
  “我乃!”
  一刀劈开了那过往,又看到了从地平线尽头飞来的火流星,还有残破不堪的城墙。
  “大将!”
  又劈开了那些过往,只见到平日里山寨里的兄弟们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每个人都在笑,都在向自己敬酒。
  “温二娘、温良玉是也!”
  一刀刺击。
  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丰绒花痛苦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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