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顽自然也很单纯地答应了窦名的邀请。
周末去同学家补课,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
他蹦蹦跶跶跟着窦名走出商场,乖乖巧巧坐上窦名座驾,一辆有些老旧,却擦拭得干净亮眼的自行车。
窦名是骑车来的,现在要载他回家。
他当然不会煞风景地说,可以喊他家司机开车来,自行车放车上就行。
他环住窦名劲瘦的腰,整个人青春又有活力:“出发!”
窦名应声踩动脚踏板,一阵风似的骑到了大马路上,前进的速度快得像闪电。
秋风吹拂江顽的面颊和肩膀,他有点冷,往窦名身后缩了缩。窦名的身体像燃着一把火,透着融融暖意,他就把整个上半身贴到窦名的后背,汲取这珍贵的温度。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内心感叹年轻真好。
过了一会儿,路过精品店,窦名停下车,进去买了一条大大长长的羊绒围巾。
江顽站在车旁,怔怔地看着窦名给他围上。
“到家就不冷了。”窦名说。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实在没法脱下外套给江顽披上。
江顽默默把“这围巾还没洗过”咽回肚子里,眨眨眼睛欣喜雀跃地说:“谢谢你。”
窦名揉了揉江顽毛茸茸的头:“走吧,马上就到了。”
江顽揣着“哎呀我的发型都被你搞乱”的牢骚,重新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果然如窦名所说,很快就到家了。
这是一栋矗立在闹市区的老旧小楼房,连绵几排相似的房子组成一片城中村,城市的繁华热闹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这些小楼房封印在贫穷的沉默里。
有能力的早就从老房子里搬走,还留下的则沉浸在过去的体面。邻里之间便不愿多说话,仿佛害怕戳破某种美梦的泡沫。
早几年这片房子就说要拆,可似乎是因为产权纠葛,迟迟无法开工。
窦德利来找江顽借钱,拿着批准房地产开发的红头文件,说是马上就要拆迁,每家能赔好几百万。
江顽手下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却都没看出这文件竟是作假。直到把钱借出去一年,公司来收利息,却发现窦德利已经跑路,这才得知上了大当。
手下来请示江顽如何处理,江顽便坐着自家的迈巴赫,来这里观察情况。
当时小楼房前挤满债主,凶悍的花臂大汉将门砸得震天响,人群中“草你妈”的叫骂不绝于耳。年轻的Alpha就在这时推门而出,遮天蔽日的雪松香潮水般淹没人群,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畏惧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嘈杂与叫嚣倏然平息,蝉鸣鸟叫声中,Alpha让开路,指了指身后:“家具可以抵债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说话。
这年轻人充沛到可怕的信息素笼罩全场,平静的语气反而增添了他的恐怖。
大家都知道,海啸爆发前,大海也是很温柔的。
面对战斗力爆表的年轻Alpha,再多谨慎都不为过。
谁知Alpha竟然真的这么好说话,站在门口,让他们排好队,挨个进去拿走和债务等价的家具。
“利息不能超过36%。”Alpha认认真真说,“超了算是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
神经病啊!我们放的就是高利贷好吗!
一群壮硕大汉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安静如鸡,取走自己应得的,便乖巧离开。
除了一开始砸门的花臂大汉。
年轻的Alpha望了望门内:“还有一架钢琴,你抬走吧。”
花臂大汉摇摇头,举起手机:“老板说了,要等法院裁判,才可以拿走你家东西,不然就成了暴力讨债。”
Alpha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眼神总往旁边瞟,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路边那辆黑色迈巴赫。
隔着黑色玻璃窗,Alpha和Omega的目光第一次相遇了。
自行车在小楼房前稳稳停住,窦名一脚踩着脚踏板,一脚踩在水泥路上,用长腿撑住自行车,转头朝江顽示意:“到了。”
江顽抬头,对上窦名视线,心里莫名发虚。
从后座跳下来,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小楼房,满脸写着“第一次来同学家好兴奋”,仿佛真就是从没见过这栋小楼房的模样。
窦名下了车,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实木门,将车推了进去。
江顽跟着走进楼里,有点黑,却能看出不是空空荡荡,甚至有不少摆设。他惊讶地环顾四周,眼前突然亮起来。是窦名打开了灯。
没有水晶吊灯,没有皮质沙发,也没有手下报告的那台雅马哈钢琴。
但必备的家具一样不少,整整齐齐,全都是木头打造,像是日系家居风格。
目力可见之处,更是纤毫不染。
窦名将车放在角落停好,从鞋柜里拿出干净的棉质拖鞋:“新买的。”他递给江顽。
江顽看到鞋柜边有把刨刀,还有一截打磨光滑的木料。
他换上拖鞋,惊疑不定:“这些,”他伸手划拉一圈,“不会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窦名点点头:“家具都用来给我爸还债了,我就自己买了些木头,把要用的家具打了出来。”
江顽走上前,拉着窦名指节分明的大手,左看右看,上摸下摸,心口细细犯疼:“你手上好多老茧,做那么多活很累吧。”
“那倒没有。”窦名低头看着两人手心交叠,江顽的手柔软细嫩,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一些不太明显的伤痕,那些伤痕已经变成一道道浅浅的白色,仿佛这样就能将过去的苦痛全部掩藏,“不疼吗?”他伸出大拇指,用指腹拂了拂那些白痕。
江顽感觉有点痒,忍不住笑出来:“我又不是豌豆公主,你手糙一点,我就被你弄疼了。”
窦名唇角弯了弯,眼里浮现出满满的笑意:“你听到我爸欠债,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江顽刷地抽回手,不自然地塞兜里,“对啊,”他若无其事地到处转悠起来,好像突然对屋里的陈设充满了兴趣,“没什么可惊讶的,不是还有人说‘父母皆祸害’嘛,坑儿子的爹妈一直很多的。”
“这样吗?”窦名恍然大悟的语气。
江顽连连点头,煞有介事:“对对,就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我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哦。”窦名走进厨房,“那就好,我还担心了好久,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
江顽在窦名背后大大松了口气。
差点就露馅了我的天!
“我先做饭,吃完饭我们再学习。”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窦名已经忙碌起来,“家里有牛奶和果汁,我昨天买的,你要喝吗?”
江顽心中一动,来到厨房门口,探出毛茸茸脑袋,露出“滑稽”微笑:“昨天专门买了饮料?”
“嗯。”窦名坐在小板凳上,挑出小菜中发黄的叶子,抬头道,“不光买了饮料,还买了很多菜。”
江顽站到窦名面前,抱臂挑起眉梢:“你昨天就知道我要来啊?”
窦名摇摇头:“我只是想好了,今天一定要邀请你来家里。”
江顽蹲下-身,和窦名凑得很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窦名:“为什么一定要邀请我?”他又露出“滑稽”脸,“这么想让我进步?”
窦名“嗯”了一声:“我记得你生物分数很低。”
“所以呢?”
窦名棕褐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江顽兴致勃勃的笑脸。
“交换唾液也可以构建临时标记,”窦名认真地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知识点。”
第23章
江顽诚实地摇摇头,在雪松香的环绕中眯起眼睛,仿佛一只被挠着下巴的猫咪,舒服地打起小呼噜。
“你要,”他身子前倾,鼻尖几乎贴上窦名的,红润的嘴唇翕张几下,“帮我复习这个知识点吗?”
窦名眸色深沉,声音沙哑地说:“好。”
两人深深望了一眼彼此,阖上眼睛,微微偏头,嘴唇越靠越近。
“咚咚咚。”这时却响起敲门声。
于是只来得及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江顽倏地后仰,感到嘴唇酥麻,像过了电一般。他和窦名的契合度,真的很高,高到,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身体战栗。
他心里格外慌乱起来,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好像都脱了轨。忙站起身,却脚心针扎似的麻,身子不由晃了晃。
窦名跟着起身,扶住他的腰,垂眸望了他一眼,见他站稳,便绅士地松开手。
然而那愈发霸道浓烈的信息素却出卖了Alpha的真实情绪,雪松香死死缠绕着江顽,一刻也不愿松开。
门口继续传来敲门的声响。
江顽转头:“我去开门。”
“别动。”窦名拉住了江顽,掌心滚烫。
江顽脸上发热,却果然站在原地没动。他以为是窦名利用了Omega天生的臣服性,在用Alpha信息素命令他,强迫他。可细细体会,那雪松香固然无比霸道,却只像朝着主人撒娇的小狼狗,而非露出獠牙的凶狠头狼。
江顽脸上、身上都更热了。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高中生的交往中丧失了主动权,心理与生理都完全沦陷,整个人快要溺毙在无边温柔的雪松香里。
他眼睛潮湿,惊惶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窦名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窦名将他抱进怀中,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然后松开转身:“我去开门,你坐着。”
江顽扶着厨房的门框,望着走向门厅的窦名,眨了眨眼,眼眶中的水汽凝聚,针尖大的泪珠落在了下睫毛上。
窦名虽然越走越远,他身上的雪松香却一直没有变淡。
他不由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听到耳畔的心跳声怦然回响。
他拿出手机,在【顽顽名名约会大作战】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窦名了。”
【钢牙】和【独眼龙】都是一脸问号。
“你不是一直喜欢人家吗?”
“以前是假的喜欢?”
江顽抿了抿唇,刚想回复,却听到门口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小赤佬,以为自己是Alpha就了不起是吧?我告诉你,老子也是Alpha!你爸欠我们三十万,这钱今天你拿得出来最好,拿不出来,就用房子抵债,这房子你别想再住了!”
群里,【钢牙】和【独眼龙】同时发了消息。
“大江哥,我要出来教训他们吗?”
“您冷静点,别把这些家伙打死。”
江顽无语:“还不报警?”接着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大门前,乌泱泱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Alpha男,一身臭烘烘的石楠花味道。
有点眼熟。
江顽心里想着,插着兜,慢吞吞走了过去,站在窦名身旁问:“谁来了?”
窦名却将他往身后使劲藏了藏:“没事,你先上楼看会儿电视。”
他居然被窦名当作小孩子哄了。
江顽哭笑不得。
虽然窦名很快用自己的信息素把江顽遮得严严实实,石楠花却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Omega的味道。
“切,小赤佬,欠着一屁股债,还有心思泡妞早恋啊。”他-淫-笑了一下,“这样,你把这小O给老子玩玩,老子要是爽了,就免了你的债。”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花,胸口一阵剧痛,接着就感觉到自己飞了出去。
他一个三十多岁,正当壮年的Alpha,居然在刚成年的小鬼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出的手都没有看清!
窦名冷冷地注视着剩下的Beta,浓稠冰冷的信息素毫不客气地碾压上去。“一起吗?”他望着这群被压迫得喘不过气的Beta,神色漠然地说。
Beta男纷纷后退,石楠花却顶着巨大的压力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叫嚣:“婊子养的小王八蛋,你看老子怎么……”
江顽从窦名身后探出头,漂亮的脸蛋看起来无害极了。
“你怎么说脏话呢?”他声音清亮地呵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好学生。
石楠花却发起抖来。这张脸他记得,他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前几年的大清洗里,他是为数不多逃过一劫的。当时就是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带着警方横扫了海城大大小小的地下团伙。不知道多少兄弟着了他的道。有的兄弟明明首尾都料理得很好,根本没留下证据,却还是让他逮去扒了一层皮。
像石楠花自己,本来是在街上收保护费的,经过这件事,就只能转行放起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在石楠花的嘴边打着转,却始终没胆量说出口。
江顽淡淡瞥了一眼石楠花,从他的反应里已经确定,果然是个老熟人。他转头问窦名:“家具都让他们搬走了,还不够还债吗?”
“三万滚成了三十万,他们是高利贷。”窦名抬手把江顽的脑袋按回身后,朝石楠花道,“我记得已经把钢琴给你抵债了,那台琴市价五万左右。”
石楠花吓得差点就心脏骤停!什么情况,窦家到底是干什么的?窦德利的儿子,居然敢把大江哥推来搡去!
“是是是。”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拍了拍自己脑门,“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他脚底抹油,转身就溜。
Beta男集体沉默片刻,迅速跟上:“老大,等等我啊!”
“叫什么老大!要叫石总!”
“是是老大!好的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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