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睿赶过来的第一时间,就问了一句:“钟先生是我朋友,你们为什么不通报。”
两边的门卫顿时哑然。
胡洛白上挑起眼皮望了张科一眼,拐弯抹角的嘀咕道:“某人说你不在家,不让进。”
苏星睿皱起眉头剜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张科,接着又问胡洛白,“是出什么事了吗?”
胡洛白盯着苏星睿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酝酿许久才道:“谷莲不见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他给颜丹留了封装满丁香花的信封,就失踪了。”
“丁香花?”苏星睿一震,有些低血糖的身子骨差点没站稳,他扶着胡洛白的肩膀,才慢慢恢复过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
“那你觉得他会去哪里?”胡洛白问,“或者,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
“该去的,想必小丹应该已经带你们去过了,”苏星睿也拿捏不准,他给张科发起了一道命令,“调动能走动的小组,去找,就算是把南阳翻过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司令!”张科震惊万分,不可置否的看着苏星睿,“你这样为了一个无关的人,调动士兵,你让他们怎么想。”
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像几年前一般的固执,调配士兵,就为了找一个恨他入骨的戏子,张科的脚跟一动不动,低着头,坚定自己的选择。
张科亦如三年前一般,挂着为百姓为司令部着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与立场。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错与什么地方,又或是他太过于追求完美。
“这是你欠他的,你欠他的!”苏星睿疾言厉色,指着张科的手指,不停颤抖,“你总说我固执,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百姓安危,却把濯清他们一家推进火海,难道他们就不是百姓了吗?你连他们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百姓,谈什么为了司令部。”
或许就是这么一句激励的话,让张科恍惚了一下,他看向苏星睿的眼眶里,溢满泪花,流不下来,也缩不回去,他的后脚跟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停顿片刻持久,才开始质疑起自己,“难道,一直以来,真的是我做错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调兵!”胡洛白耐不住性子,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张科的后背上,差点儿没把张科拍出咳嗽来,“有功夫忏悔,不如先去找人要紧。”
张科吞了吞口水,眼神坚定点点头,然后立马如狼一般的奔跑起来,希望,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胡洛白与苏星睿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开着车缓缓离开去了胡约定的地点碰面,到时,简槐和颜丹也恰好刚跑过来,相互摇摇头表示并未找到。
苏星睿心神不宁,车开到半路就被简槐换了下来,坐在车后安慰起颜丹他的语气异常的柔和道:“小丹,没事儿的,濯清不会舍得抛下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宠你了,没事的。”
颜丹一直沉默不语,她用异样的目光仰视着苏星睿,她有时候真的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心里也难受的要死,满眼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但还是拿捏起几分力气去安慰她。
几年前是,现在亦如此。
漫天飞雪飘扬,汽车的引擎声回荡在雪地里,车轮碾压过的地方,痕迹清晰可见,道路白茫茫一片,天色昏昏暗暗,死气沉沉。
谷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手腕处传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没喊出声,火辣辣的感觉遍布全身,他的上身衣服被撕开,展露着胸膛,上面有着细细长长,纹路清晰可见的伤疤,有旧有新。
新的是刚烙上了的,四周还泛着红,流着血,旧的早已只剩下些难看的伤疤,谷莲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咽了一口干唾沫,才能发出一点沙哑低沉的嗓音来,虚弱无度的问着:“有...有人吗?”
静谧昏暗无光的空间里,零下的的温度冻得他牙齿打颤,他隐隐记得,只不过是去了墓地,然后站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棍子,再后来手脚捆绑,那狠厉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接着便是衣服撕碎,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响声,他彻底昏迷过去。
过了许久,一声‘吱呀’声后,屋内才终于渗进了一丝亮光,谷莲微微抬起头,才得知是有人进来了,来人穿着长靴,身材高挑壮实,僵硬的鞋底在地面上踩出‘嘎达,嘎达’的声响来。
那人一进来就立马把门关上,锁死,步步逼近谷莲面前,目光贪婪的盯着谷莲,双手微微颤的抚摸上谷莲的伤口,面部狰狞,阴阳怪气道:“多么美得艺术品啊。”
“呸,死变态,”谷莲嫌恶的吐了口口水,挣扎了一下,“你是谁?快放了我。”
那人听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这么一笑,他那张狰狞惊恐的脸上就又多了一种表情,“我是谁?你不是知道我是谁?要不是你,我能落到只能在这整天种些破花破草的地步?”
那人把头顶上的帽子一摘,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苍老不堪的面容,男人大概三十多岁,胡子拉渣,脸尖消瘦,面容较为狰狞猥琐。
但即使是这样,谷莲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人是谁,惊恐的眼神跟随着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他惶恐不安,声音低沉微小,话语夹杂着抽泣恳求:“你放过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
男人仰头大笑了起来,闻着谷莲身上的血腥味,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终于,又落到我手上了。”
第25章 民国篇【十七】
那日或许对谷莲来说就是噩梦的重演,片体鳞伤的伤痕也不及内心深处不可接发的恐惧,他就像个任人随意摆弄的布偶,抽打在身上的鞭子,毫无知觉,他的眼神呆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瞳孔里一摊死水,浑浊而又充满绝望。
谷莲身处的地方位于南阳与闽北的交界处,这里无人管辖无人顾问,本荒废的田土上搭满了白色的种植帐篷,四周白茫一片,唯有这么一处小木屋孤立在其中,任由风吹雨打,但现在更像是一间恐怖的地狱牢房。
胡洛白等人寻到这里的时候,被这庞大的场面惊吓到,交界处从不任由谁来管辖,但很显然,敌军先是越了界。
苏星睿一脚踹开屋门后,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了,他像是嗜血如狂者站在风口浪边,双目赤红,一枪打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那人惊恐万分,带血的鞭子从手中滑落下来。
苏星睿瞧了一眼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谷莲,紧握的拳头发出骨头的咯吱声,后槽牙被他死死咬住,在那人站起来的下一秒,极速走到那人目前,一拳撂倒,不给那人任何解释说话的机会。
大约十几分钟后,如狼般的苏星睿才被颜丹拉开,只是他脸上被溅的满是血,狼狈不堪。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大概是死了。
苏星睿深度呼吸,快速解开谷莲手腕脚腕上的绳索,在谷莲往前到下的那刻,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打横抱起,然后冲出屋子。
胡洛白走到半途停了下来,拨开路边塑料棚的一角,低头探进去,这一看便被这眼前的景物所震惊。棚内温度与棚外天壤之别,还不等简槐疾手拉住,胡洛白就麻溜儿的钻了进去。
“卧槽!”胡洛白蹲在中央,环顾四周,“牛逼,这么多罂粟,这得几条命都不够用的吧。”
“找到什么了?”简槐也跟了进来,然后蹲在胡洛白身旁,下一秒就被满田盛开娇艳的罂粟震惊的够呛,“阳光充足,棚内温度恰到好处,确实是块种植的宝地。”
胡洛白似懂非懂点点头。
简槐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吧,等会儿一把火把这烧了。”
“好。”胡洛白半蹲着站起来,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就在离棚帐几厘米处,忽然停了下来,他紧皱着眉头,握住胸口,呼吸十分急促。
“怎么了?”简槐忙蹲下,钻回棚帐内,扶住胡洛白,神色十分紧张,“哪里不舒服。”
“胸...胸口,”胡洛白紧攥着胸口上的衣服,呼吸困难的难以开口,“难...难受。”
简槐把胡洛白抱在怀里,半躺着,极为小心的解开胡洛白胸口的纽扣,褪去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半个胸膛,“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怎...怎么了吗?”胡洛白问。
“别说话,闭上眼睛,躺好。”简槐阴着脸,脸色一沉,手掌笼罩在胡洛白的心脏处,在他的手掌中心,出现了一团深暗的墨绿色,他的额头冒了一层虚汗,几分钟之后,胡洛白才终于平复了下来,但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穿了一个洞的心脏,果然维持不了多久,简槐本以为反复修复的一年里,胡洛白醒来就会没事,谁料想,现如今却又复发了。
养料一瞬间变成累赘,是简槐始料未及的。
胡洛白从呼吸道困难,渐渐恢复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低头收拾好衣服,“这副身体难道还有什么哮喘之内的疾病?”
“不是,”简槐指着他的心脏,“是这里,维持不了多久了。”
胡洛白一震,眼神哀怨的望着简槐,“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不是,是这副身体。”
简槐点点头。
“哦...天呐。”胡洛白立马扶住额头,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想吃叫花鸡。”
“???”简槐一脸莫名其妙,“叫花鸡?麻烦能不能重视一下你的生命体?”
“反正总会死的嘛。”胡洛白搭着简槐的肩膀,“等一切结束了,爷请你吃鸡啊。”
“嘁~”简槐无奈笑起来,他觉得,他是越来越拿胡洛白没办法了,只好听从点头,“等结束了。”
大部队跟在苏星睿的身后扬长而去,胡洛白和简槐却是回到了案发地点的小屋子里,胡洛白摸着下巴打量起倒在血瀑里的男人,暂时也就只能用糙这个字形容这个人了。
简槐上前朝那人脸上踩了一脚,把那人翻了一个面来,蹲下打探着那人,“死透了。”
“这不废话嘛。”胡洛白翻了个白眼,身上被开了那么多窟窿,不死也难得奇就。
简槐低头在那人身上摸索着,面色从凝重转变成窃喜,“找到了。”
“什么?”胡洛白把脑袋凑了过来,“谁的信?”
简槐一目十行简单看完,一一作出分析道:“苏泰鸿的交易对象是这个人,他们一共做过两笔交易,第一笔小数目,不足为惜,应该是苏泰鸿用来测价的,第二笔的数目可不小,他们应该是要在明年的八|九月份采摘炼制罂粟,基地应该是在...”
简槐转过身走出门,胡洛白让了个位子跟了上去,简槐站在门外,遥望着无边的雪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所更加偏僻的地方,“应该是在那边炼制。”
“为什么是在那边?”胡洛白说,“那里估计在近一点,就到了闽北的边界了。”
“边界才好,边界才更会让他为所欲为。”简槐低头一点点把信封撕碎,然后抛向空中,随风而杨,“放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害人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着个世界上,”胡洛白回屋里从那人的口袋里摸到了把打火机,又找了桶油洒在每顶大棚上,就着风花雪月,一点即燃,瞬间,空中拢聚起一团黑色刺鼻的浓烟。
胡洛白点燃打火机,扔在了身后的一片花丛之中,随即,便喷出万丈光火,融入在漫雪之中,雪花就像飞蛾扑火般一点点被大火吞噬。
他们来的匆忙,走的洒脱,就如同谷莲与苏星睿的陈年旧情,爱的深沉,恨得深切,触景生情,不忘彼此。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谷莲亦或者可以说是顾濯清,但不管用什么名字,那个人,总归还是那个人。
顾濯清与苏星睿的故事发生在五年前,但却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战争,而谷莲与苏星睿的感情,却是生在了往后余生。
谷莲最初的计划,是想接近钟青提,接钟青提之手先搞垮苏家,至于戏园子,大概也是谷莲想打乱苏星睿的方寸,在一步步报复苏星睿,只是没想到,计划却被胡洛白彻底打乱。
绑架谷莲的那人,或许说也是杀害钟家的人,那人与苏泰鸿暗中交往甚密,钟氏夫妇的而是死在了那人的手下,饱经风霜的身体在罂粟的摧残下渐渐弱败而亡。
在这个世界里,胡洛白觉得自己倒像是个目睹旁人情感的第三者,谁有可以是主角,目睹谷莲步步为营算计着与苏星睿为敌,也瞧见本锐利森冷的苏星睿在遇见谷莲时的柔情,但一旦彻底化解矛盾这个载体,两人或许真可以冰释前嫌,化敌为...夫妻。
谷莲与苏星睿结不结婚,这胡洛白还真不知道了,不过,那件事情之后,苏家倒是真迎来了一门喜事。
“青提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跟你走。”苏亦瑶坚定说出这番话后,却是让胡洛白头疼许久。
胡洛白摸了摸苏亦瑶的脑袋,就像真的是亲哥哥对待亲妹妹那般的温柔,“亦瑶,虽然说过几个月才是你的生日,但你已经快十七岁了,明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偷跑出来呢。”
“我才不要结什么婚。”苏亦瑶紧紧抓着胡洛白的双手,双目像是哭过,“只要你一句话,我不结这个婚也没关系的。”
“亦瑶,你不能这么任性。”胡洛白认真的对她说,“阮姨身体一直不好,星睿哥和大嫂显然是不可能,按理说星澜应该比你要早些成家,但是谁知道他,一毕业就一头扎进工作堆里,谁也管不着他了,唯有你,最是让每个人都不放心的,而且,你爹不是已经下令你们不许与我来往了吗。”
苏亦瑶抓紧衣角,低头不语。她只不过是想拥有自己的幸福而已,为什么现在却像是个筹码一样,被指定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嘴上都说这是为了我好,但做出来的事,总是在步步逼迫我做着我不愿意的事情,”苏亦瑶抬起头,“明明是让我很痛苦的事情,却硬是要在上面铺一层为我好的皮来掩盖自己的一己私欲,因为那家对我爹的生意有利,便把我嫁过去联姻,我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自私。”
“有些事,有时候不知是你眼见的那些,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说,不能说的话,可能他们是真的为了你好,但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爱的人,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胡洛白感慨万分,“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青提哥,你喜欢我吗?”苏亦瑶忽然转过身,她想要从中透露出一点自己想要期待的答案,哪怕一点点也好,但却并没有,那平静如水的瞳孔里,毫无波澜。
胡洛白轻笑一声,走上去一把抱住苏亦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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