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桥从旁边扒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把奶酪条放在一边。
他纠结了一会儿,“嗯, 你祸害人家了?”
任远舟:“嗯?”
叶君桥:“就是……你们,嗯,那个……”
任远舟:“…………没有。”
叶君桥:“对方爸妈知道了?”
任远舟:“……也没有。”
叶君桥:????
叶君桥:“那你这么正式地通知我?我差点以为我要做爷爷……不对,轮不到我做,总之就那意思吧。”
任远舟道,“我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他不要我了。”
叶君桥心说这也叫事儿?
他把奶酪条重新拿起来, 自己给自己喂了一根, 无比淡定, “梦都是反的。”
任远舟:“……可我觉得是真的。”
叶君桥想了想, 觉得这个事儿自己没法儿安慰。
叶君桥:“我觉得你可以找她谈谈, 她给你个抱抱你就好了。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梦不能够当真。”
两个人说的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任远舟心说,自己现在要是问他讨个拥抱,他会不会吓到。
叶君桥想了想, 别人家长似乎都应该吩咐一句高考为重什么的。他把这话在嘴边溜了一圈, 又给咽回去了。
人孩子对着自己掏心窝子,说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当头给人一棒子不好。
叶君桥:“那姑娘长得漂亮吗?”
任远舟:“…………”
任远舟看了叶君桥一会儿,重新拿起笔。
自己就不该在他这儿找解法。
叶君桥看孩子一副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还愣了愣, 心说自己这是说错什么了?
叶君桥想了想,又给补了一句,“填大学的时候商量一下,异地恋挺难的,要早计划,早规避。”
任远舟抬头,语气近乎平淡,“你不要说话。”
叶君桥:…………
我这是被嫌弃了?!
叶君桥站起身,心说还有没有天理了!不是你先找我说的吗?
他特郁闷地回卧室打游戏了。
有了媳妇儿忘了……忘了我,没良心。
你怎么不梦梦我,我肯定不会梦里甩了你!
另一边任远舟的章回体梦境更新的定时定点。
他终于被叶君桥彻底抛弃了。
任远舟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门了。打电话给叶君桥,叶君桥告诉他,自己搬家了。
几句话说的近乎平淡,平淡到任远舟根本提不起勇气来问他,搬去哪儿了。
任远舟拿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向来安宁的心底就好像投入了一块巨石,泥沙混着水四溅,浑浊成一团。
任远舟:“…………就因为我……你就不要我了?”
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出口的时候会划伤喉咙,刺痛的感受如此鲜明。
他现在站在打不开门的屋子门口,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弃犬。
虽然他现在可以兼职养活自己,大学成绩很优异,客串的电影也很成功,有很多人会留言说“我好喜欢你”。
但是叶君桥不要他了。
电话那头的叶君桥也跟着沉默了很久,然后任远舟听到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叶君桥:“你喜欢我?”
任远舟:“是。”
叶君桥:“哪种喜欢?”
“你先别急着说话。”任远舟还没说话,叶君桥先行打断道,“你才见过几种喜欢?你父母没的早,高中三年我几乎没见过你的朋友,也没听你说过有特别喜欢的老师。”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任远舟唯一能称得上拥有过的,大概就只有亲情。他还太小,又活的太独,他的世界几乎只有叶君桥一个人。
叶君桥粗枝大叶,以前也没有细想过。现在想来,才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叶君桥难得有能耐下心来讲道理的时候,他道,
“你只是刚刚好在青春期转成年的时候遇到了我,然后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可以只喜欢同性。再加上你的世界太小,你就会误以为自己喜欢我——你不是同性恋,你还记得第一次听到我是同性恋的时候,你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任远舟语气不算激烈,他近乎是平静的,“你这是诡辩。”
叶君桥:“我这是不想你走冤枉路。把最青春最宝贵的时光花在我身上,等自己年纪大了经历多了,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当年误会了——多可怜,嗯?”
任远舟:“你不要我了是吗?”
叶君桥沉默,他知道自己说了那么多,任远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过了许久,叶君桥才放柔了声音,“我喜欢你,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就是喜欢,所以我才不能害你。你该从只有我的世界走出去,去看看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
叶君桥道:“这个号码我不会换,你有困难还是可以随时找我,我愿意养你一辈子的话不是诳你的。”
任远舟没说话。
某一个瞬间他想掐断通话,不想再听这个人任何话。
但是他没办法,他甚至没办法把电话从耳旁拿开。
两个人之间是漫长的沉默。
最后,叶君桥道:“走地更高更远吧,远舟。”
然后电话挂断。
任远舟缓慢地把手机从耳旁拿开,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门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任远舟离开那个小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也再也没有给叶君桥打过电话。叶君桥给他的银行卡,他在把钱转还给叶君桥之后就注销了。
他甚至辍学了,赌气一样的和叶君桥断了联系。
他那时和夏吴算是有点忘年交的意思,辍学之后在夏吴的剧组待了几年,偶尔客串一些龙套,并没有出演什么大角色。
但是他认识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人的演戏方法,听了很多技巧性的东西,夏吴也从导演的角度会给他讲一些。他学的很认真。
但是他从来没有忘了叶君桥。
任远舟只是想,他希望自己走的更高更远,那是要多高多远呢?
要走到哪里,自己回去对他说喜欢,他才会觉得那就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下章应该就满十八恢复记忆了,没意外的话。
第41章 放风筝去
自梦中醒来的那一刻,任远舟对叶君桥是近乎怨恨的。可是那点怨恨过了, 就又只剩下一片无措的空茫。
叶君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办法反驳, 他的世界只有叶君桥。
近十八年的光阴如同流水一样从指尖匆匆流过——父母走了, 亲人淡了, 朋友他也没有想过。诚如梦中的叶君桥所言,除了这个人, 他找不出其它的人来爱了。
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
任远舟近乎偏执的想,我一辈子只想着你一个人,不好么?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世界只留了你一个人。是我的世界原本被挖空了,然后只有你一个人走进来了而已。
是你自己先在我心门上挖个洞钻进来住着的。
我不赶你出去,我就想你一辈子住在里面, 只给你一个人住。
四月春深, 清明刚过不久。
外面应该下了小雨, 任远舟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声音不大, 雨夜总是格外寂静。
任远舟到底还是做不到一直怨他,甚至于在梦中他都只怨了一时而已。
聪慧如他,自然能知道叶君桥的意思。
所谓的一辈子只想着一个人, 应当是看尽千帆过后的宁静, 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只想要这一个人。
而不是自己的世界除了你别无选择。
他知道叶君桥是真心希望他好,才让他去结交更多人,经历更多事。
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无奈。
他的爱与怨都无根似的虚浮着, 落不到实处。
无依无靠似的。
任远舟闭上眼睛,近乎绝望地道,“你就是来为难我的。”
今夜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叶君桥,梦里的,现实中的。
任远舟被梦境磨了一个来月,再加上昨夜几乎没怎么入睡,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看的,白得像一张纸,看不到半点血色。
叶君桥起床的时候看到任远舟的脸色不自觉皱了皱眉头,直接走过去伸手贴上了任远舟的额头。
任远舟愣了一瞬。
“也没烧啊,”叶君桥比较了一下体温,“你这脸色怎么白成这样?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叶君桥越是态度自然的对他好,梦里的绝情就对比得愈发鲜明。
任远舟不轻不重地拿开叶君桥的手,淡淡道,“有点失眠,可能是没睡好。”
叶君桥挑了一下眉毛,“你先把包放下,别急着出门——放下放下,坐那儿。”
任远舟:??
叶君桥拿着手机给赵绮枫打了个电话,边等接听边往阳台上走。
叶君桥和赵绮枫请假向来不怎么讲道理的,这时候也是一样,赵绮枫在电话那头道,“我一直好奇,这么多年我怎么还没炒了你?”
叶君桥没皮没脸的,“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赵绮枫:“你那脸皮该用砂纸磨一磨,说不定能薄点。”
这头请完了假,又给任远舟班主任打了一个。
这头倒是好说一点,任远舟简直就是行走的好学生模板,瞎编他生病班主任半点怀疑都没有。
打完了电话回屋子,叶君桥就把人拽下了楼,在自家车库把两年没用的小电驴给挖出来了。
任远舟看着叶君桥这心血来潮一样,整个人跟孩子似的。只愣怔了一下,居然一时也没有多问,就跟着叶君桥上了车。
叶君桥用小电驴带着任远舟出了市区,路上就停下来吃了个早餐。
等到了一个山也绿草也绿,公路撑死也就四米宽的地界。叶君桥才把小电驴给停下来,随便扔一地儿就不管了。
路边是纯野生的草坪,草坪外不远是一条河边的步行道,河边种着垂柳,这时节垂柳正是冒出鲜嫩的绿芽。
任远舟至此还不知道叶君桥来干嘛的,陪着他沿着盖过鞋面的草地上溜达了半小时,才恍然大悟——哦,这人带自己出来散心了。
叶君桥走累了就停下来就地一躺。
这地方幽静,倒是个野餐的好去处。但是今儿是工作日,来回也就见了个带狗遛弯的老大爷。
叶君桥躺地上不爱起来,任远舟就坐在他旁边,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叶君桥就在旁边草地上随手掐了一朵小花儿,嫩黄的,“宝宝?”
任远舟回过头来,他就抬手把花儿给人放在耳后夹着了。
任远舟:…………
叶君桥那头还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准备给人来一张,“笑一个?”
任远舟用一种无法言明的目光看着叶君桥的脸,目光让人觉得沉甸甸的,那一瞬间,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似乎只要稍一松懈,千言万语就会瞬间凝成四个字被吐露出来。
叶君桥也没注意自家崽子的目光,反而看人没配合的露齿笑摆pose,无比淡定地把照相切换成了录像,
“亲爱的任远舟同学,今天就要成年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任远舟一顿。
叶君桥失笑,“看看这小表情,忘了今天自己生日了?”
任远舟沉默了一下,才实话道,“最近过得太乱了。”
叶君桥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成人感言,说点什么。”
任远舟直接看着叶君桥的脸,叶君桥看着屏幕里的任远舟,两人如此微妙地错开了目光。
任远舟同目光描摹着叶君桥的脸颊——
喜欢你。
想说,喜欢你。
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一辈子过下去的喜欢。
疯狂的念头几乎就要挣脱理智的枷锁。
叶君桥的眉眼含笑,侧躺在草地上一点都不设防,举着个手机,隔着镜头看着屏幕里那个比花儿还好看的人。
任远舟突然伸手把手机镜头盖住了,屏幕里就剩下一片黑。
叶君桥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到任远舟的脸上,询问地“嗯?”了一声。
任远舟:“我……”
叶君桥等着任远舟的下文。
可到底还是没“我”出什么来。
任远舟最后笑了一下,松开手,看向垂柳水色,
“真想一辈子都在这儿,就这么和你坐在这儿。”
叶君桥:…………
叶君桥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总觉得自家崽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像背后有什么。
虽然这人是笑着说的,却不觉得开心。
叶君桥关了手机坐起来,失笑道,“你这个愿望难度系数有点大啊,一直待这儿不怕饿死啊你?”
任远舟:“不怕。”
这时候恰好遇到个小孩儿从他们旁边跑过去,手里拿着个丑了吧唧的鲤鱼风筝。
“诶,那小孩儿!”叶君桥手在地上撑了一把,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就过去和小孩儿瞎掰扯。
任远舟把耳边的花取下来,远远看着叶君桥忽悠人孩子把风筝卖给他。
那小孩儿猴精猴精的,坐地起价,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最后叶君桥花了张红色的票子,买了个贼丑的二手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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