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时方令斐眉眼微垂,唇边有一点点不明显的笑,大约是因为恶作剧成功了。
出来后方令安问他:“哥你的脚怎么样?下次还是先等在外面吧,虽然这样子我们挺像什么都没干,但是进去可能会给陆哥添麻烦,反而耽搁时间。”
方令斐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会痛?”
方令安有点结巴:“陆哥、陆哥刚刚说的。”
“他说的?”方令斐声音里带了点笑,却让人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他说的东西多了去了。”
陆星沉一怔,他忍不住反思,自己在方令斐那儿信誉度那么低吗?
然后就想起了那些年他打架后对方令斐撒过的没受伤的谎。
好像,是没什么说服力来着……
他从小性子骄傲,不屑于撒谎,唯独大学的时候对方令斐例外。而且细细一想,好像从小到大对别人撒过的谎加起来都没有对方令斐的多。
不知道他在对方眼里的形象鼻子有没有长到一米长?
方令斐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星沉:“它有什么特别?”
陆星沉收回稍稍飘散的思绪,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宗慎好奇:“这是什么?”
手里面的东西,长椭圆形,边缘焦糊,中间虽然也被烧得一片漆黑,但陆星沉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薄唇紧抿,然后递给了孟璧。
孟璧:“啊?”
陆星沉:“你感觉一下材质。”
孟璧也用手细细摩挲,良久,“这个感觉——”
“人皮。”
大家脸色都很难看,但倒是没人害怕,这地方诡异得很,妖怪都出来了,人皮也只是更突破下限而已。
方令斐问:“你是不是有猜测?”
陆星沉点头,他先说了另一个消息:“刚刚的妖物没有被杀死。”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实实在在变了。
许白河:“不是已经一把火烧没了吗?怎么会还没死?”
陆星沉:“火烧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从她的躯壳里钻出了一个东西,全黑色,长得像狗。”
“画皮!”孟璧失声叫了出来。
和这一声一起出来的,是一道影子,影子中型犬大小,它漆黑的皮毛在黑暗中成了最好的掩护色,即使陆星沉眼睛夜视能力很好,也不免会被黑暗所混淆。
但陆星沉仍旧捕捉到了它,因为这只妖物爪子上还有着猩红的血肉。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躲开了这几乎致命的一击。
方令斐另一只手握着没丢的椅子腿,他没有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的能力,但却一直留有余光关注陆星沉,也对陆星沉的各种反应最为熟悉,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但椅子腿没打中它,只擦着尾巴而过。
陆星沉:“大家最好先暂时分开。”
方令斐:“然后你打算带着被你吸引了火力的画皮到哪个角落约会?”
孟璧:“你这种想法要不——什么声音!”
哭喊声咒骂声夹杂着奔跑的声音传来。
刚打算说大家好兄弟一起走的孟璧,关注点从头到尾就在陆星沉身上的方令安和许白河,以及路人甲宗慎,全都被这群突然窜出来慌乱逃跑,外加他们身后连带着的七八只眼睛闪着绿光的像狗又像猫的东西给裹挟着冲散了。
情况紧急,陆星沉一把抱起小女孩,另一只手抓住方令斐的腕子,在这栋会场大楼里开始逃跑。
逃跑的中途,方令斐动了动,将他们的手从一个握着另一个的腕子,变成了十指交扣。
等到终于摆脱那群诡异的怪物后,陆星沉找到了一个杂物储藏室,三个人闪身进去。
他压着声音,小心将门关上,同时将小姑娘放下来。
黑暗中,两只交握的手自然分开。
分开的瞬间,陆星沉长长的睫毛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轻轻动了动,方令斐的手也不自觉收蜷了蜷。
陆星沉正想说话,突然转头看向房间角落:“谁!”
“是人还是妖?”方令斐开口问。
“不清楚。”
过了两秒,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陆哥?方哥?”
陆星沉看见了驰野露出的半张惊喜混合着恐惧的脸,“你一直在这里?”
“对。”驰野从藏身的桶后面出来,看到他俩如同看到亲爹,还没等人问嘴里就一咕噜把他经历的事的交代了。
据驰野说,大厅里出乱子后,他开始和几个狐朋狗友跟着人群一起逃跑,没想到跑着跑着跑散了,身边只有两三个不认识的人,吓得比他还厉害。
他既不敢和这些看起来比他还不顶用,像随时就能尖叫晕过去的人一起,也不敢自己一个人乱跑,就找了间屋子蹲了起来,顺便瑟瑟发抖地听着外面偶尔路过的奇怪声响。
说完他的经历,驰野感叹道:“我真的是个菜鸡,只能躲在这里,陆哥和方哥你们那么厉害,肯定比我顺利多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抱个大腿,嘿嘿。”
不但不顺利,还遇上了画皮,三番两次被袭击,好不容易摆脱了画皮,搓出来的火焰还险些送队友归西,对比一下找了个地方一藏,安安稳稳待到现在的驰野,陆星沉:……
方令斐都有点想跟他说要不继续藏这儿得了,感觉存活率似乎还比较高。
几个人打算先暂且在这里停留会儿,再决定怎么办。
方令斐问旁边的小姑娘:“怎么样?难受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抿着嘴角笑了笑,很懂事。
他们两个交流的时候,陆星沉无意中瞟到了驰野脚边的东西。
“你的东西掉了。”他对驰野说。
驰野摸了摸衣服口袋和裤子口袋,疑惑道:“没啊,我身上就手机、车钥匙和钱包三样东西,没别的了。”
那东西不大,只有成人大拇指长,陆星沉觉得材质很眼熟,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是进门前发的胸针。
他的是一只狸猫,而这个是一个美人。
美人花容月貌身姿袅袅,就是长得有点眼熟。
好像刚刚还见到过她吞心来着。
陆星沉毫无异色,随口说了一句:“是胸针,没什么用。”
说完松手,胸针坠落的角度有些特别,接触到地面后直接四分五裂。
他去拿口袋里的东西,黑暗浓重,但眼睛呆久了,也适应了些许,方令斐隐隐约约看到了陆星沉的拿东西的动作,那动作幅度并不大,却跟平常有些区别。
几乎是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下意识问:“你受伤了?”
陆星沉:“没有。”
方令斐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松开了握住小姑娘的手,扯住陆星沉不自然的那只手的袖子,就打算给他来个好好检查,然而下一秒,他被那只手突然抓住手腕一扯,扯到了身后。
“怎么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方令斐顺手在陆星沉的手臂上一摸,没有发现弄破衣服和皮肤的伤痕,不知道是不是撞伤。
“我没受伤。”
这回的语气有些不同,方令斐听出来他并不是在说假话,一懵。
陆星沉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他将方令斐拉到身后,与小女孩形成对峙之势,冷冷问:“你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是不是以为七糖要让星沉开大秒杀boss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星沉秒杀队友比较顺手。
第46章
方令斐瞳孔微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人?”
“哥哥。”小女孩看着他, 不知所措,还有些不明显的委屈。
方令斐没有动, 很多时候,他信任陆星沉更甚于自己, 而且小孩子虽然看起来可怜巴巴, 却不足以冲破他的理智, 他只是问道:“你是人类吗?”
沉默蔓延。
小女孩:“我没有想伤害哥哥。”
陆星沉:“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
陆星沉:“胸针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分身还是标记?”
他原先还奇怪画皮是怎么做到瞬间掏心的,又奇怪它为什么在屋子里的时候,不对他们用这种手段。
现在弄清楚了胸针和它们间的关系才明白, 画皮掏心是通过胸针,孟璧的香之所以会分成几十股缠在每个来宾身上, 也是因为胸针。
而他之所以检查尸体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 是因为那些人被掏了心, 胸口缺了个洞, 正好是少在常人戴胸针的地方, 心都没了,也就注意不到胸针哪儿去了。
小女孩:“分身……”
方令斐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原本应当戴在那里的胸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迹。
他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进门的时候选的胸针是一个带花环的小女孩,他没有仔细看过胸针上小女孩的长相,但料想和这个小姑娘的模样应当是一样的。
驰野直接跳了起来,恨不得离地上他的胸针碎片远远的。
“既然胸针有好几种,是不是代表你们参与今晚屠杀的妖物至少同样有这么多种?胸针同样还担任着区分猎物的作用?”画皮不对他们用瞬间掏心的手段不是不想用,而是他们都没选画皮的胸针,它做不到。
小女孩嘴唇嗫嚅着, 没有回答,只是怯懦地重复说:“我没有想伤害哥哥。”
方令斐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没有想过伤害我。”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可以。”
方令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有想到他会先问这个。
小小声回答:“我叫叮叮。”
方令斐放缓语气缓解小孩子的紧张:“叮叮为什么会在这里?”
叮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细弱地说:“画画和爷爷他们逃了出来,叮叮也跟着逃了出来,画画说要吃人,叮叮不想吃人,叮叮不知道该做什么。”
画画?
爷爷?
逃?
陆星沉捕捉到了关键,他问道:“画画长什么样?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吗?”
小女孩纠结了起来想,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一只黑色的大狗?”
叮叮眼睛一亮:“是黑色的大狗狗,大人让画画出去的时候,画画就会变成大狗狗,然后变成姐姐。”
陆星沉心里一跳,这一段话信息量极大,“大人”是谁?
画皮他们曾经受这个所谓的“大人”驱使,现在逃了出来,大肆杀人?
能够控制这么多妖物,这个大人又是什么妖怪?或者根本不是妖怪,而是——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持,陆星沉却更倾向于后面的猜测。
画皮能够轻易杀死被它标记的人,但在一开始却采用了开关灯渲染恐怖气氛的方式。这不像是单单为了吃,更像是为了折磨大厅里的人。
但画皮本身是妖物,人对于它来说是食物,就如同鸡之于人,人会在杀鸡前还花费心思戏弄鸡吗?就算戏弄,不也该是以进食为最终目的吗?比如放音乐给牛听是为了让牛肉更美味?
难不成制造恐怖气氛,让人类恐惧,心脏也会更美味?
当然这种可能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但陆星沉却觉得它更多的似乎是在泄愤,否则为什么吃了几个后就不再动口,反而放任人群在恐惧中失控?
这种泄愤方式不像妖物,反倒像人类会用的,这会不会是画皮受到那个所谓的“大人”控制的时候,受到影响学会的。
但就算这么想,也仍旧有很多疑点。
他继续问:“叮叮是妖吗?”
小女孩有些迷茫:“叮叮也不知道,爷爷他们说叮叮是鬼,鬼是妖吗?”
鬼?那至少表明这个小姑娘曾经是人。
方令斐:“叮叮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抿了抿嘴巴:“叮叮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但是叮叮记得爸爸妈妈不要叮叮了,他们把叮叮送给了别人。”
陆星沉:“叮叮为什么不去投胎?”
小女孩认真想了想,然后抬起了头,像是在复述回忆里的话:“爷爷说叮叮身上有法术,投不了胎。”
陆星沉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如果小女孩没有说谎,他心里那些不大好的猜测大概成真了。
叮叮畏惧他的气势,有些瑟缩,陆星沉注意到了,压下心里涌现的怒气,收敛了气势,垂眸敛目,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柔些许。
驰野小声说:“陆哥,小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对他施了法让她没法投胎吗?”
陆星沉:“不一定。”
驰野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他陆哥紧接着说:“更可能的是,这个孩子直接是被人用法术杀死炼化的。”
驰野悚然一惊!
方令斐喉咙很干,胸腔里充斥着怒火:“所以,叮叮和那些妖物,都曾经受某个人控制?”
他也意识到了那所谓的“大人”应当是个人,用幼童施法这种事不像是妖物会做的,妖物只会连**带魂魄一口吞。
小姑娘听到他们的话,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眼睛里有红光一阵闪烁,表情迷茫中又有狰狞,但最后又归于沉寂,只是身体在明显颤抖。
她没有那些受折磨的具体记忆,但只是稍稍被人提及,也仍旧下意识地开始感觉到痛苦。
方令斐想要抱抱她,被陆星沉伸手拦住了。
纵然百分之九十九能确定这个孩子说的是真的,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性不确定,陆星沉就不会掉以轻心。
然而他行动上虽然明晃晃地表示自己还在怀疑,表情也稍显冷淡,眼睛里却透出了细致的耐心和温柔,垂目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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