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英雄儿女如宣灵,也得骂人。
至于黄公公的话,她没放在心上,这位殿下若是不再犯,她才犯愁呢。
“既然如此,殿下就跟我来吧。”她说着回头看黄公公,笑道,“北方儿女,不拘小节,公公别介意。”
“岂敢,岂敢,郡主气量高洁,皇上分外欣赏。”
“多谢皇上。”宣灵说着转身就往后头走了。
镇北王府是帝王新赐的府邸,原先是一位郡王居住。
因为人口简单,里面也没有如何休整,倒是前院开辟出了一个校场,边上则放置着各种兵器。
宣灵带着萧弘走进校场,随手从边上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长枪扔给了萧弘。
萧弘接了,不解地看着宣灵:“作甚?”
“想要让我原谅你,可以,来,让我揍一顿。”宣灵笑着自己也举起枪,对着萧弘就冲了过来。
黄公公后面跟过来,一瞧见这个情况顿时惊叫了一声,“殿下小心……”
然后萧弘也没怜香惜玉地举枪横扫……
乒乒乓乓,铿锵铿锵,这就大开大合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惜朝说,他去谋匈奴,最多三年时间,让你把伐奴的准备做好。”
宣灵的长枪刺啦地擦过来,贴近萧弘,让他不得不放手。
“好。”
萧弘放手回身一转,握住枪头一抽,又刺了回去。
宣灵挑开,将枪劈了下来。
“惜朝说,这次若失败了,他就不回来了,永不相见。”
萧弘格挡而上,咬牙道:“不可能!”
宣灵忽然凑近萧弘低声说:“惜朝说,竭尽所能,求一个未来,不得,也无悔。”
萧弘一怔,那瞬间,宣灵抬脚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踹,分神的萧弘就被踹得后退了两步。
宣灵握着枪笑了笑,然后道:“惜朝说,你们俩对不起我,他既然不在,太子,你让我揍一顿,我就消气了。”
萧弘闻言,将枪一扔,拍了拍胸口,张开双臂豪放道:“来,随你揍!”
最后萧弘真是鼻青脸肿地从镇北王府出来了。
黄公公心疼地拿着帕子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直叨念:“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就老老实实挨揍呢,这么严重,万一破相了怎么办!天哪,这镇国郡主也太凶悍了,您可是她未来夫君,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一定给跟皇上说说,这不是母……”
“母老虎?”萧弘嘶嘶两声,嘿嘿笑道。
“可不是嘛,这要是一不高兴就揍,哪儿是过日子啊!”黄公公叹气道,“唉……”
“挺好。”
“什么?”黄公公惊呆了。
萧弘心说这么凶悍,嫉妒成性也是理所当然的,贺惜朝不在的这几年,家有悍妇,应当就清净了。
*
两个月后,贺惜朝带领使团到达西域。
四个月后,与西域十八国正式签订了边贸协议和关税准则。
六个月后,自由贸易区建立。
接着年关一过,十五家商行开始派遣商队前往。
再者又是一年,镇国郡主孝期满,太子大婚定,秋高气爽,正合适……
京城之中,宫内外都为了太子大婚忙碌开来,就是日理万机的帝王还得时不时将内务府总官拎到眼前询问进度。
天乾帝已经期待很久了,然而太子本人却并不重视。
他根本没过问。
此刻他正蹲在书房里,拿着一张纸在叠纸鹤。
这玩意儿是贺惜朝临走前教给他的。
以他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对需要用到心灵手巧这四个字的活儿是完全不在行的。
不过贺惜朝的要求,萧弘绝对一丝不苟地完成,每天一个,记录了两人分别的日子。
而如今叠了两年多了,再笨拙的手也能叠出漂亮的纸鹤来。
叠完还得上个色,这样才好看。
萧弘做这件事能一直挨到掌灯入寝,不过今日小墩子早早地捧来了放纸鹤的匣子,小声地说:“殿下,沈嬷嬷着奴才来询问您一声,那个大婚的礼服内务府已经送来了,您可愿试一试?”
小墩子说完,内心打鼓。
萧弘仿佛没听见,提着细小毫笔给纸鹤点眼睛,那专心致志的模样小墩子实在不敢再问一遍。
虽说皆是按照萧弘尺寸做的,一般问题不大,可毕竟是上千个绣娘赶了半年时间,万一有个出入……
他又等了等,终于见萧弘放下笔,吹了吹纸鹤上的墨迹,左右瞧瞧,似乎满意了才放进匣子里道:“收好。”
“是,殿下,那礼服……”
萧弘起身看了他一眼:“走吧。”
沈嬷嬷和心蕊姑姑带着婢女早就将所有的衣帽鞋袜,配饰腰带准备好,还有内务府的秀坊管事等着。
然而左等右等就不见萧弘的身影,沈嬷嬷正要再一次去请的时候,他来了。
两位也不敢多话,赶紧上手替他更衣试穿,细细索索动作极快跟打仗似的。
内务府秀坊的管事瞧着不禁心里纳闷,正想夸一夸英俊的太子爷,恭贺一下俊武不凡之时,就见婢女们已经齐齐上手替萧弘给脱了,手脚特别麻利,都不带停顿的。
“殿下是不是再穿一会儿走两步?”都没瞧仔细呢,怎么就脱了?
沈嬷嬷道:“已经仔细了,殿下身量窜得快,袖子和下摆的尺寸都再放半寸就够了。”
确定?
管事惊讶地看着她们。
心蕊一口确定:“自然,殿下还有要事,不能多耽误,诸位赶紧再去改改。”
说完,礼服收拾上,将内务府管事们打发了。
接着齐齐送了口气。
回想曾经萧弘要跟贺惜朝洞房时那积极期待的模样,真是一片唏嘘。
“殿下,英棉布庄的李掌柜求见。”
棉花产业已经在京城开起来了,这次李掌柜是来对账的。
第二日晚,萧弘进宫见了天乾帝。
没了贺惜朝在跟前,他那令帝王犯傻的蠢样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整个人快速地成长起来,越发稳重。
朝堂上自不必说,太子殿下行事果决,目光锐利,秉持公正,上下一片赞誉。
就是最古板的老学究都挑不出一点的错。
而且还很勤勉,因为天气太冷懒得起床干脆称病不上早朝的事儿再也没发生过,送过去的折子也很快批完上奏,让他办得事更是尽心尽力,让天乾帝实在很是欣慰。
只是太鞠躬尽瘁,一心扑政事上,仿佛除了公务就没其他感兴趣的事儿,让帝王又觉得未免单调失了乐趣。
太子殿下其实已经很久没给京城增添笑料了。
但是你说萧弘为了贺惜朝心如死水吧,也不见得,面圣的时候依旧谈笑风生,该怎么逗他爹就怎么逗。
这个模样其实再合帝王心意都没有了。
天乾帝该高兴的,可是他有时在夜深人静之时琢磨着,总觉得他儿子身上总少了点什么。
“大婚的礼服昨日已经送过去了,试过吗,可合身?”天乾帝亲切地问道。
“低估了儿子长身高的本事,少了半寸,让拿回去改了。”萧弘把自己夸了夸,回答地毫无毛病。
天乾帝点了点头,瞧了萧弘一眼道:“这个时辰来……”
萧弘咧嘴一笑:“蹭饭。”
天乾帝闻言也笑了,瞧,挺正常的不是?
没贺惜朝的日子,太子殿下在清正殿蹭饭的频率已经让御膳房习惯性地备了两人的饭菜。
饭桌上,萧弘将一个盒子挪到了帝王跟前,努努嘴。
“什么?”
“孝敬。”
天乾帝微微惊讶,也不计较吃饭时说话这没规矩的事,直接打开。
白花花的银票,有些晃眼。
他数了数,足有五万两。
“这么多?”
“不多,棉花产业都开一年多了,好不容易将本儿赚回来,等明年就更多。”萧弘说完,挑了一片火腿吃。
天乾帝看着这匣子,忽然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您感动吧?”萧弘笑着朝他挤挤眼睛。
天乾帝叹了一声道:“感动,朕总算不用再贴补你了。”
这些年私下给萧弘的银子完全可以再修几座清正殿,帝王虽有内库,可私房钱都是不为人知的,攒起来也不容易。
那份转让书已经拿了多少年了,这是头一回见到真银子,足够让天乾帝回味个一辈子。
倒霉儿子孝敬的!
总算没白养。
“对了,爹,天气冷了。”
“是有点凉。”天乾帝目光欣慰,和声道,“回去的时候,多披一件。”
“儿子不冷。”萧弘笑道,接着他搓了搓手说,“您不觉得西北边境的将士们这个冬天该换上棉衣了吗?”
得了,天乾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了想反问道:“几万件呢,这个冬季能赶出来?”
萧弘嘿嘿一笑,眼里带着精光:“早在棉衣呈现给您的时候,儿子已经命下面人多多赶制了。这两年来,已经屯了十万件,足够边军率先更换。今年产量增加,到了明年,可以再追加十万件。”
天乾帝闻言轻声一叹,看了手边装着银票的盒子,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弘儿,这可是好大一笔银子。”
“啊呀,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再说,这边贸开展的顺利,那十五家商贾赚的盆满钵满,其余的早就眼红了。到时候,这关税一抽,国库还愁啥?”
说到边贸,不得不提到贺惜朝。
如今这朝堂之下,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
天乾帝想了想道:“今年怕是不行了,不如明年,今年东修路,西赈灾,还清了河道,重修太庙,朝臣怕是不会同意。”
“没事儿。”萧弘毫不在意地说,“边军不同意没关系,您的禁军先换了呗,儿子优惠一点,打个折,等都穿上了看到效果……嘿嘿,怕是老将军们的折子都得淹了您的桌子呢,供不应求呢。”
天乾帝闻言瞧瞧匣子,看看一脸期待的萧弘,终究不忍让儿子失望,只得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谢父皇。”
萧弘继续捧起饭碗,又干掉了一碗。
“快大婚了,把不重要的事便先放一放,别太累了。”
“不累,反正儿子闲着也是闲着,为父皇分忧最重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发光发热,理所应当。”
这句闲着也是闲着比较扎老父亲的心。
若是往年,这会儿萧弘一定出个幺蛾子带着贺惜朝到处溜达去了。
没心没肺,开开心心跑了没影。
哪会像现在……
“贺惜朝来折子了。”忽然天乾帝道。
萧弘的扒着饭的手一顿,然后抬头看他。
天乾帝给黄公公示意了一下,后者连忙将折子取了过来。
第311章 匈奴伐谋
贺惜朝写给天乾帝的密折, 自然全是公事。
边贸开展顺利不谈,但是伐奴一事, 却有较大的进展。
三年前镇北王逝世,匈奴南下那一场侵略之战, 几乎倾了草原全力。
匈奴的人口本就单薄, 草原生活困难, 征兵了几万壮年男子奔赴战场, 徒留下老弱妇孺,那一年可想而知匈奴人有多艰难。
然而在长达近一年的战争之中,匈奴除战死几万勇士,留下几万战马之外, 什么都没捞到灰溜溜而去。
各部族损失惨重,怨声连连, 曾一度讨伐单于, 而后者险些地位不稳。
再看大齐与西域之间的双边贸易,精美的瓷器和丝绸,盐茶等缺少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西域,价格却比以往年走私之时更加低廉。而西域的手工艺, 香料以及牛羊马则顺畅地供应大齐。
商贸的繁荣, 促进双方关系更加和谐,让原本还在观望或倾向于匈奴却没加入边贸的西域小国, 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找到贺惜朝签订协议。甚至在贺惜朝的建议下,各国派遣年轻的勋贵子弟前来大齐交流学习。
反观匈奴,大齐全面禁私, 甚至严厉处决了私自放行的边关守将之后,茶盐这些生活必须用品匈奴再也无法从大齐商队手中购买。
他们只能通过西域二次转手才能换到,可想而知,稀缺不说,价格也昂贵地令人咋舌。
大齐和西域的自由贸易区就建立在这三方交会之处,坐落在一条主要古商道上。
终于忍受不了的匈奴商人开始私下里接触贺惜朝,请求进入商贸区,与大齐商人来往。
如今的单于共有三个儿子,背后都有部族支持,几乎不相上下。
而这些商人背后的主子不管是谁,基本可以归为这三人。
贺惜朝这封折子里便是汇报此事。
“大王子孔武有力,且母族强盛,不过地处最北,野蛮不化,最厌恶南人大齐,却最得单于喜爱。二王子靠近西边,与西域关系倒是最和谐,血统里有一丝西域南国的血脉。三皇子原本势力最弱,如今这一场仗下来倒是隐隐有些气候,他崇尚大齐儒家经典,为人较为温文尔雅,与人和善。弘儿,你怎么看?”
“再怎么与人和善,大齐一旦示弱,也会铁骑南下。”萧弘一边看折子,一边道,“三年前,这位王子的部族也没少参加。”
他捏着折子的两根拇指悄悄地摩挲边上的那熟悉的字迹。
大概是要断得一干二净,贺惜朝没有私下里的只字片语给他传过来,都是折子,通过天乾帝的折子。
而李河这些人仿佛真的只是保护他。
萧弘在天乾帝望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合起来,递还给了黄公公,一脸沉静地说:“不管如何,既然尚儒,惜朝乃大齐才子总是好试探一些,选的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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