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呆滞了。
江厌离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十分无措。
“江宗主,你是在责怪魏公子救了忘机吗?”蓝曦臣脸色难看至极。
他原以为,有这种想法的,只有虞夫人,但万万没想到,江澄居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没有……”江澄想解释,但共情里的他才说出口的话,叫他如何反驳?
数万修士都听到了。
金子轩虽然不赞同江澄迁怒的行为,但也不得不站出来,扶起江厌离,对蓝曦臣道,“蓝宗主息怒,江澄他只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失去了理智……”话未说完,共情里的江澄,又一声爆喝,简直像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
江澄将魏无羡狠狠的按在地上,咆哮着。
“你为什么要救蓝忘机?!你为什么非要强出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招惹是非!不要出手!你就这么喜欢做英雄?!做英雄的下场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啊?!你现在高兴了吗?!”
“蓝忘机金子轩他们死就死了!你让他们死就是了!他们死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关我们家什么事?!凭什么?!凭什么?!”
“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都给我死!!!”
——
江澄狰狞的面容在所有人面前呈现,金子轩脸色铁青,刚刚站出来帮江澄说话的他,就像个傻逼。
江厌离瞪大眼睛看着江澄,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弟弟,怨阿羡救了蓝忘机,救了子轩?
江澄无助的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啊——”
“我没有想让他们去死,我……”
我只是太难过了?太伤心了?太悲恸了?
说不出口。
他没有任何权利要求旁人理解他。
蓝曦臣冷着脸,没有任何回应。
金光瑶这一刻竟有些同情江澄,其实若没有这场共情,江澄说过的很多不合时宜的话,都不会被人知道,因为魏无羡那个傻子,绝不会将这些对江澄不利的消息爆出去。
——
魏无羡憋得脸色通红,大喝道:“江澄!!!”
掐着他脖子的手,忽然松开了。
江澄死死瞪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垂死般的悲鸣、一声痛苦的呜咽。
他哭着道:“……我要我的爹娘,我的爹娘啊……”
他向魏无羡要他的父亲和母亲。
可是,向谁要,都要不回来了。
魏无羡也在哭,两个人跌坐在草丛里,看着对方痛哭流涕。
——
聂怀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喜欢江澄,但江澄失去了父母,连家都不能回,仇人还在自家的底盘上歌舞助兴,换了聂怀桑自己也不敢说能完全的保持冷静。
想想要是大哥死了,聂怀桑紧紧攥着手里的扇子,深吸了口气,上前几步,道,“江宗主,你该知道,就算当初在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魏兄不救蓝忘机,温家也会找其他的理由逼上门来的。何况,他们此番来江家,也并不是拿魏兄做理由,他们这次来莲花坞的理由是在莲花坞建立监察寮,这才是真正的理由。而魏兄,不过是王灵娇为了公报私仇,加上去的添头罢了。”
江澄没想到这个时候聂怀桑还会凑过来,甚至……可以说是在劝诫他。
他红着眼,低下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不是不懂这些,可是我总觉得……若是……若是没有这件事,也许……也许就不会发生的这么快,也许……也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你这是在心存侥幸,根本就不可能的。”聂怀桑皱眉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们这次来,根本就不是为了魏兄,若是为了魏兄的话,事情反而好办了,你没见魏兄都愿意牺牲自己的未来换江家的平安吗?江澄,你到底有没有心?看不到魏兄的一片赤诚吗?你这般对待他,心里就没有半分的愧疚吗?你责怪魏兄,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江澄哑口无言。
聂怀桑一番话,当真是引得众人刮目相看。
便是蓝曦臣和金子轩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因为看江澄的神态,倒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想来当时,确实是失去了理智吧。
蓝忘机瞥了眼聂怀桑,虽然没说话,但蓝曦臣却看得出来,蓝忘机还挺欣赏聂怀桑。
——
魏无羡狼狈的靠在一边,耳边全是江澄声嘶力竭的哭喊,哭着哭着昏睡了过去。
但醒过来又继续哭,直到天光微亮,江澄人都有些呆滞了。
吹了一夜的冷风,魏无羡头痛欲裂,二人卷缩在荒凉偏僻的小山坡后。
魏无羡活动活动筋骨,扶着自己的双腿,勉强站起来,哑声道,“走吧。”
江澄一动不动。
魏无羡伸手拉他,又道:“走吧。”
江澄道:“……走去哪里?”
他嗓子干哑,魏无羡道:“去眉山虞氏,去找师姐。”
江澄挥开了他伸出的手。
须臾,江澄才自己坐起,慢慢站起了起来。
两人向着眉山的方向出发,徒步而行。
一路上,两人都是强打精神,步履沉重,仿佛身负千斤巨担。
江澄总是低头,抱住右手,食指上的紫电抵在心口附近,把这仅存的一样亲人遗物摸了一遍又一遍。
再频频回望莲花坞的方向,凝望着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家、如今沦为一个魔窟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看不厌、永远还抱有最后那么一点希望,可是,泪水也永远会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们逃得匆忙,身上没带干粮,从昨日到今日又体力消耗严重,走了半日后,都开始头昏眼花。
离开了人迹荒凉的野外,进入了一座小城。
魏无羡看了看江澄,见他一副疲倦至极、不想动弹的模样,道:“你坐着。我去弄点吃的。”
江澄没应,也没点头。
走来的路上,他一共只和魏无羡说了几个字。
魏无羡再三叮嘱他坐着不要动,这才走开。
他经常在身上各个角落塞些零钱,这个时候便派上了用场,不至于囊中羞涩。
走了一圈,买了一堆吃食,还买了干粮备长路上所用,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迅速回到他们分开的地点。
然而,江澄却不见了。
——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魏无羡,见魏无羡在那样的情况下,身上居然还能摸出钱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当魏无羡回到原地,却没看见江澄的人时,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那不是他们的感觉,是魏无羡的。
江澄,不见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坐着的江澄。
江澄冷着脸,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魏无羡上街买干粮,差点被温家的人发现,我……”江澄低下头,“我怕他被抓,就把温家的人引开了。”
蓝曦臣、金子轩、聂怀桑等人其实对江澄的感官很复杂,但大多都是负面的。
见到江澄不见了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皱眉。
但听到江澄的话,众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以对。
魏无羡刚才买吃食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他们是共情了的,但没想到,江澄在当时可以说怨魏无羡的情况下,还愿意替魏无羡引开温氏追杀他们的温狗。
聂怀桑想了想,干巴巴的道,“你……哎……”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哎,江澄……比他娘还是强一点,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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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魏无羡提着一堆馒头、面饼、水果,心头一慌,强自镇定,在附近街上找了一通,仍是没见到江澄。
他这才彻底慌了,拉住一旁的一名补鞋匠,道:“老伯,刚才这里坐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公子,你有没有看到他去哪儿了?”
补鞋匠抿了抿一根粗粗的线头,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
魏无羡道:“是啊!”
补鞋匠道:“我手里有活,没怎么看清。不过他一直盯着街上人发呆,后来我抬头再看那个地方的时候,他突然就不见了。应该是走了吧。”
魏无羡喃喃道:“……走了……走了……”
想到昨晚江澄癫狂的样子,恐怕是回莲花坞去偷遗体了!
疯了一样,魏无羡拔腿就跑,往来的方向跑。
他手里提着一堆刚买的吃食,沉甸甸的拖他的后腿,奔了一阵他便将它们抛在身后。
可是奔出一段路后,他就开始头昏眼花,体力不支,再加上心头发慌,双膝一软,扑到了地上。
这一扑,扑了他满脸的灰泥,口里尝到了尘土的味道。
魏无羡胸腔中涌上一股铺天盖地的无力和恨意,拳头在地上重重一砸。
“啊啊啊——”发泄一般大叫一声,这才爬了起来。
他折回去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馒头,在胸口擦了擦,囫囵两口便吞下一个,牙齿撕咬血肉一般地狠狠咀嚼,咽下喉咙,哽得胸口隐隐作痛。再捡起几个塞进怀里,拿着一个馒头边吃边跑,希望能在路上就截住江澄。
——
聂怀桑叹息,“江宗主,江澄,你真的感受不到魏兄对你的在意吗?”
江澄垂着头不吭声,眼中盈满了泪水。
他一直都知道魏无羡重情重义,而他跟魏无羡一同长大,情谊更是非比寻常。
但是,自从血洗莲花坞那日后,他纵使在意魏无羡,但心里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隔阂。
——
魏无羡半刻都未停歇的跑回了莲花坞,夜空中已月明星稀,他也没在路上见到江澄的人影。
魏无羡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莲花坞,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胸腔和喉咙蔓延上一股长时间奔跑过后特有的血腥气,满嘴铁锈味,眼前阵阵发黑。
他满心困惑不解。
为什么没追上江澄?
我吃了东西,尚且只能跑这么快,他比我更累,打击比我更大,难道还能跑得比我快?
他真的是回莲花坞来了吗?
可是不回来这里,他还会去哪里?
不带上我,一个人去眉山?
——
金光瑶听到魏无羡心中的困惑,不禁道,“魏公子一直表现得很强大可靠,但没想到,他也有这样彷徨无助的时候。”
魏无羡心里的困惑,字字泣血,满含血泪。
——
魏无羡喘着粗气,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盘腿坐下调息。
片刻后,魏无羡还是决定先去莲花坞确定一番,看看江澄到底有没有回莲花坞偷尸体。
贴着那一段墙潜行,魏无羡心中有一个声音,几乎是在绝望地祈祷。
“这次千万不要再有人在校场上谈论江澄的尸体了。否则,否则我……”
否则?
否则他能怎么样?
怎么样都不能。
他无能为力。
莲花坞已经毁了,江枫眠和虞夫人都没了,江澄也不见了。
他只有一个人,孤身一人,连一把剑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办不到!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样渺小。
在岐山温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魏无羡的眼眶热得几乎又要滚下泪来。
——
江澄听到魏无羡的心声,恍恍惚惚抬起头,泣不成声,“魏无羡……”
江厌离心疼得要命,“阿羡……阿羡……”
“魏兄这般自信的人,居然也有这样怀疑自我的时候。”聂怀桑简直不敢认,这还是他认识的魏兄吗?
——
魏无羡转过一道墙弯,忽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炎阳烈焰袍的人影。
电光火石之间,魏无羡便将这个人擒住了。
他左手牢牢锁住这个人的双手,右手掐住他脖子,压低声音,用他能拿出来的最凶恶歹毒的语气威胁道:“别出声!否则我一下就能拧断你的喉咙!”
这个人被他死死制住,忙道:“魏、魏公子,是我、是我啊!”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魏无羡一听,第一反应是:“莫非是我认识的人,穿着温家的袍子混在里面卧底的?”
可这声音完全耳生,这念头旋即被他推翻,他手上更用力了,道:“别想搞鬼!”
这少年道:“我……我不搞鬼。魏公子,你、你可以看我的脸。”
魏无羡心道:“看他的脸?莫非他在嘴里藏了什么东西准备喷出来?”
他满心戒备地拧着这人的脸转了过来。
只见这少年眉清目秀,周身上下有一种青涩的俊逸,正是昨日他们往里窥看时见到的那名岐山温氏的小公子。
魏无羡心中漠然:“不认识。”
——
虚无之境的人不禁将目光投向已经化作凶尸的温宁。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竟有些同情温宁。
——
他把这少年的脸转回去,继续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喝道:“你是谁!”
这少年似乎有点失望,道:“我……我是温宁。”
魏无羡皱眉道:“温宁是谁?”
心中却想:“管他是谁,反正是个有品级的,抓在手里说不定能换回人来!”
温宁讷讷道:“我……前几年,在岐山的百家清谈盛会上,我……我……射箭……”
听他吞吞吐吐,一股焦灼冲上魏无羡的心头,他怒道:“你什么你?!你结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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