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们两个呢?”
“都走了。”
巴旦木估计是个音乐爱好者,很是捧场地鼓了鼓掌,“可以哦兄弟!好听!”
陈渊得意地扬起下巴,大手一招:“走,换个地方再吹给你听!”
*
陈渊换的地方是在医疗队帐篷区的左侧,他捡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几个吐纳之后,开始了solo表演。
晚风拂林,枝叶翻飞,夜归的鸟群在互道晚安,叽叽喳喳的与口琴音合成了一首……让人抓狂的旋律。
“谁在锯木头!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觉!”
“刹车坏了吗?把车开远点修啊,这边是休息区啊。”
“孩子都吓哭了,什么人这么讨厌!”
巴旦木被滔滔不绝的骂声吓到了,小声提醒陈渊:“兄弟,要不然我们明天再吹?那边好像意见黑大哦!”
陈渊在换气的间隙,冲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没尽兴。”
巴旦木近距离接触陈大师,被他的音乐浸淫了大半个小时,实在有些头晕脑胀,又被晚风吹得直哆嗦,便起身告辞。
等巴旦木走了没多久,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音阶是坏的,所以你吹出来的所有音都不准。”
那是个细弱的女声,被晚风吹到陈渊耳朵里,让他终于舍得放下吹了一晚上的‘魔笛’,转头在树林深处搜索了一圈,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还以为多吹吹就会好。”
“不行的。”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林子里慢慢走出来,月光照着她乌黑的发,小女孩的动作和声音都很轻,像随时会飞走的精灵。
“这种吹奏乐器的音准是固定的,坏了就没办法了。”
她走到离陈渊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眼睛直直望着他手里的口琴,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林老师在,他可能还有办法,但是他离我们好远的。”
“林老师那么厉害啊。”
陈渊若无其事地笑,掀起衣摆把口琴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放进摊开的手心里,给小女孩看:“虽然音不太准,但你想试试吗,小玉子?”
小玉子,就是这个女孩的名字。
陈渊第一次在住院小楼看见她时,她正在走廊里给绿植浇水,嘴里哼着一曲小调,声音轻灵如黄莺,让陈渊多看了她几眼。
后来陈渊知道了这个爱唱歌的小女孩叫小玉子,跟父母从北边的生态城过来的,来之前以为F23114能治她妈妈的病,千里跋涉到了南方后,才知道E圈的医疗条件都一个水平,她妈妈经不起再次折腾,就在F23114留了下来。
小玉子在原来的生态城就小有名气,还拜过师,跟着她的林老师学了几年唱歌,乐器也见过一些,据说还去那里的城主家里弹过钢琴。
小玉子盯着陈渊手里的口琴,犹豫了一会儿,向前两步,再向前两步,终于伸手拿了过来。
陈渊朝她抬抬手,鼓励道:“这个我吹过还没消毒,你嘴唇别贴上去,远远地吹一口气就有声音。”
小玉子试着吹了一下,口琴立刻发出嘤嗡声,她似乎被声音吓了一跳,停下来细细看了看琴身,抬头腼腆地笑了:“我不会吹这个。”
“我也不会,吹着玩儿呗!”
陈渊移开半个屁股,拍了拍身旁的石头,“你听我吹得多难听啊,你再差肯定也比我好啊,来来来,过来坐着吹。”
小玉子受到了鼓励,果真走到陈渊身边坐下,拿着口琴翻来覆去地把玩,时不时地吹一个音,再笑着看陈渊一眼。
陈渊什么话也不说,就用手撑着脑袋,微笑着看小玉子玩。
她对口琴很感兴趣,用手把边边角角都摸了个遍,还举起来放在月光下,仔细打量那些吹孔。
“那里面都是簧片,口琴就是靠簧片的振动发声。”
陈渊在脑子里挖出为数不多的乐器知识,讲给小玉子听。
“你看这每个孔里面都有两个簧片,吹气时,振动其中的一个便产生了一个音符,吸气时,振动另一个簧片,就又产生了另一个音符。”
小玉子认真听着,时不时还问两句,两人坐在石头上聊了大半天,月亮都换了好几个位置,最后陈渊打了个哈欠,准备撵人。
这时,小玉子忽地放下口琴,垂着头轻声说:“他们一直在讨论你。”
陈渊的懒腰刚伸了一半,生生停住,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了。
他知道小玉子说的是谁,小女孩愿意跟他说这些,让他很有些感动,但他不能让孩子陷入恐慌里,尤其是这个本就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孩子。
“讨论我什么,想来吃我的东西不好意思说吗?”
陈渊轻描淡写地笑,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
小玉子转过头,看着陈渊正色道:“不,好像是在商量要不要带你去新城。诺德队长不想让人知道我们这里有纯血。”
又是那个染一头奶奶灰的可恶男人!
陈渊在心里咒骂了几句,面上保持着和蔼微笑,伸手揉了揉小玉子的头发:“别担心,他们不敢动纯血的,何况我们还有K队。”
小玉子盯着陈渊看了一会儿,信了他的话,表情放松下来。
陈渊趁机又说:“那今晚你可以回护士姐姐的帐篷跟她们睡了吗?你看外面还是挺危险的对不对?”
自从父母出事后,小玉子就被委托给一个护士照看,可这孩子完全不愿意跟人交流,晚上也不睡觉,藏进各种角落里,怎么叫都不答应。
陈渊白天见了她后,特意去医疗队问了问情况,知道她情绪不稳,才想了这出‘以乐会友’的戏码,果然把她哄了出来。
小玉子听陈渊说到这个,神色一黯,好半天后轻声问:“我不想跟护士姐姐在一起,她们身上有和妈妈一样的味道,我想起妈妈就睡不着。”
原来是这样!
陈渊怔了怔,忽地计上心头:“那好办,我给你找个小姐姐陪你睡!”
说着,他站起身,朝小玉子伸出手,小玉子犹豫了一小会儿,握住了他的手。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慢悠悠地朝基建帐篷区走去。
十分钟后,正在K帐篷里呼呼大睡的天目被摇醒了。
“什么?让我照顾这小孩?”
天目还来不及撒起床气,就被另一个消息震惊了。
“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怎么能照顾她啊!”
“那你滚去和别人一起住。”
陈渊冷漠地垂下眼皮,亲手帮小玉子铺好床,又看着她躺下,再转过头轻声威胁天目:“要想睡K的帐篷,就得付出代价,不答应就别睡这儿!”
天目原本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天降一口大锅,还压着她不得不背,简直欲哭无泪,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K:
“这个蛮横无情的男人,都是你宠出来的!!”
*
夜入子时,铺满山腰的帐篷都安静了下来,这两天连轴转,守卫队的人也扛不住需要休息,整个营地在秋月映照下,一片静谧,只有巡逻的队员在不断走动,留意黑暗中的所有动静。
除此外,还有些人没心情睡觉。
指挥车里,商瞭和几位队长看完了E22114返回的视频,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在跟联邦汇报废弃F23114后,他们又向E22114发送了救援请求,对方到深夜才给予回复。
视频中是E22114的城主何修远,一个眼神精明的中年纯血。
他说已经接到了联邦的消息,知道F23114会全城奔赴E22114,并对他们所有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几句哀悼之后,何修远开始大谈E城的人口压力,资源压力,言语中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欢迎之色,反倒一个劲儿的把他们往东边引,说那边虽然没有大型生态城,但每个小城的人口饱和度不高,能容易生活。
视频到此结束,没有任何期待,也不派人接应。
所有人看完这段视频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商瞭打破沉默,战战兢兢地问诺德:“那我们还去E22114吗?”
“除了那里,没别的地方可去。”
诺德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在场的队长,立刻有人接话:“何修远说的那几个城,离我们都上千公里,还要翻山越岭,拖着这么多人,走到一半就没油了,根本不可能到得了。”
“可、可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不愿意我们去。”
商瞭为难地看着大家,一筹莫展:“如果到时候,他不开城门,不收留我们怎么办?”
诺德沉吟片刻,唔了一声:“是有这个可能。联邦并没有下令E22114必须接受我们,他们有权把我们挡在城外。”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队长们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到了这一步,还有走不下去的可能。
“不放我们进城,岂不是有违联邦对于难民无条件接受的法令?”
“无条件接受难民的前提是,不会威胁到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我们人数太多,他们完全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拒绝。”
“这太没道理了!我们城都宣告废弃了,联邦难道就对我们不闻不问了吗?”
“弃城本来就不光荣,再说了,联邦几时对我们管过?巴不得我们早点死绝了才好。”
“联邦这些年对我们的态度是不好。”
诺德一开口,其他队长立刻收声,齐齐看向他,诺德却把目光转向商瞭,将他上下打量,直把商瞭瞧得心里发毛。
“但二十多年前,联邦对F23114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那时候运输队准时准点到,从不敢延误。你们知道,是什么让联邦改变了态度?”
诺德的语气发沉,目光锁住商瞭,在他的逼视下,商瞭困难地咽了下口水,惶恐摇头。
“从商容生下你这个儿子后,我们就被联邦放弃了。”
诺德最后看了眼商瞭,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厌恶,他转过头,不再去瞧那个双眼圆睁嘴唇发白的懦夫,开始向其他队长阐述自己的计划。
“联邦无非是看我们没有纯血的后代,不愿再在我们身上浪费资源,想等着我们自然消亡。”
“E城对我们的态度,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何修远有七八个子女,其中三个都是纯血,所以他们城的地位越来越高。”
诺德越说越激动,灰褐的眼珠在灯下闪着诡异的亮光,“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们城主没有纯血,但现在,我们可以有!”
几位队长听得愣住了,没明白诺德的意思。
“怎么有?我们城主就生了商瞭一个,联邦也知道啊。”
“你是指早上我们看见的那个?那小子来历不明,看着脑子也有问题。”
“就是他。”
诺德扬眉一笑,眯起眼睛:“陈渊能彻底压制飞鹰,说明他那种级别的纯血,在联邦的地位也不低,但他怎么流落到E圈的,没人知道,想必他也不愿让人知道。”
“他会做菜,绝不是个普通人。我们把他包装成商容的纯血儿子,到时候让他进城跟何修远谈条件。”
队长们震惊了,他们看了看吓傻了的商瞭,又看向诺德,一时间有些词穷。
“这、这办法可行吗?”
“商容的纯血儿子……如果商容有纯血子女,我们还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吗?”
“陈渊他能答应吗?”
“不答应就想办法让他答应。”
诺德自负地翘起嘴角,“这是个不光彩的儿子,在别的城长大的,所以我们一直没跟联邦上报。
“这次破城,纯血儿子回来想救父亲,却没赶上,后来他自愿担起全城人的性命,想要给百姓一个最安定的去处。”
“最重要的,是这个儿子跟联邦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连运输队都听他的指挥!”
说完这句,诺德肩膀下塌,露出‘你们这下总该听懂了’的表情,扫视着众人:“谁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现在就说,别藏着掖着了。”
自然是没有的。
诺德满意地看着大家,一锤定音:“明天早上就把陈渊叫来指挥车,商议大计。”
*
这一次的休息时间,比之前都要长,一整晚过去后,天亮了也没收到出发的指令。
陈渊到处问了问,听说指挥车里的人还在睡觉,便领着天目几个进林子找野味。
这次多了个小玉子,陈渊决定让小朋友尝尝鲜儿,想要猎个斑鸠或是打个野兔,白天看见天上滑过好几种大鸟,个个都肥嫩可口,如今又有了孜然,野味烧烤想着就让人流口水!
陈渊捡了几个松果给小玉子,让她在树下边看松鼠边等着,跟天目和巴旦木分散开,各自去找食材。
晨起露水重,陈渊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滑倒了好几次,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正有些泄气,忽地眸光一闪,瞥见不远处躺着一个大型动物!
他躲在树后观察了半天,发现那动物不是躺着的,应该是死了,看不到呼吸,一动不动。
他悄悄走过去,看清了那是一只刚死不久的麂子,被什么一口咬断了脖子,留下碗口大的伤口,血液半凝,身体还残有余温!
幸好那伤口上的血液是正常的红色,代表着它只是被正常动物咬了,而不是被丧尸咬了……
等等,正常动物,咬脖子的动物……
艹,这树林里有大型食肉动物!
顿时一股凉意窜上陈渊脊背,他惶然四顾,生怕在草丛里发现一双瘆人的眼睛。
想到天目他们还在林子里,陈渊更怕了,迅速掏出火石生了个火堆,再扯开嗓门大喊:“天目——巴旦木——我在这里,你们赶紧过来——”
他没什么应对野生动物的知识,只记得野兽都怕火,就用落叶生了一从旺火,还不断往火堆里加树枝,等巴旦木顺着他的喊声找过来时,火堆已经有半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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