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点开E22114发来的视频。
当何修远出现在画面中时,陈渊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个东南亚人,估计还带点欧洲混血,但接下来,诺德却告诉他这是E城城主。
陈渊不敢置信地看了诺德一眼,心道你们难道眼瞎?这种长相能当城主?城主不都是纯血吗?
但诺德似乎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皱着眉跟陈渊一起看完了视频,转过头,用灰褐色的眼睛盯住他,问:“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吗?”
陈渊嗯了一声,不死心地问:“我记得你们说城主必须是纯血。”
“当然得是。”
诺德肯定回道:“所以没有纯血后代的我们城,处处被人瞧不起,联邦也不愿出手,等我们自我消亡。”
陈渊还是没明白:“但那个、那个E城的城主……你们真看不出来?”
诺德皱眉:“看出来什么?”
陈渊:“你们真觉得……这样问吧,你们对纯血的定义是什么?”
诺德半眯起眼,审视地打量陈渊,见他确实不像在开玩笑,哼了一声,开口:“你连这个都不懂?祖上五代内没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才能叫纯血。”
基因改造!
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陈渊头皮一麻,脑子瞬间嗡地响了起来。
真他妈是这个?
这联邦改造了多少人?不、应该问没改造的人有多少?
……
所以城里的人都被改造过?
天目、巴旦木……还有K,都被改造过?
陈渊被这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胸口传来憋闷感,他才猛地吸了口气,抬头问诺德:“改造,都有哪些?”
诺德不屑一笑:“这问题由你这样的纯血来问一个混血,不是太讽刺了吗?改造内容都是你们纯血定的,我们哪可能知道?”
陈渊不解:“那你们怎么分辨纯血跟混血?靠长相?”
“靠特征。”
老是回答这些基础问题,诺德有些不耐烦了,“接受过改造的人,身上肯定有跟自然人不同的地方,毛发、眼珠、力量……其实我们主要靠‘气’来分辨,你们纯血的‘气’跟我们截然不同。”
气?
陈渊不明白诺德指的是什么,他现在脑子乱得很,也不急于得到答案,垂下眼试着将大脑里的碎片信息拼凑成图。
诺德被他问了一堆无聊的问题,自己的计划还没说出口,不悦地敲了敲桌面,直接开门见山:“刚才的视频你也看到了,E22114很有可能不让我们进城,所以我们想让你扮成商容的儿子,去跟E城城主交涉。”
陈渊蓦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扮完老子,又要扮儿子?他跟这商家是有宿怨吗?
“什么儿子,商瞭不就在这儿吗?”
诺德哼了一声,冷笑:“他要是纯血,我们哪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眉毛一压,视线从上目线射出,紧紧盯住陈渊:“你是商容在别的生态城里的孩子,从小在外长大,破城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带着使命回来,立志接过父亲的责任,安顿好这一城的城民。”
陈渊叹了口气,觉得这城里的人实在很喜欢想当然。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能做,但我这样做了又有什么?人家会因为我这句话就改变主意,欣然打开城门,拥抱一万多的难民?”
当别人跟你们一样傻?
“不仅仅是难民。”
诺德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像足智多谋的老狐狸。
“大型生态城重土木,需要大量基建人员,我们能提供不要任何报酬的基建队员,没有住所都可以,他们自备帐篷。
“我们搬空了武器库,所有武器能无偿送给他们,只能保证守卫队所有人员的食宿就行。”
“另外,”
诺德顿了顿,冲陈渊歪唇一笑:“你还能控制运输队,E城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番话把城里所有的资源都算计到了,乍听之下,会觉得考虑得滴水不漏,为了全城人着想,细细想来,才知道他开出的这么多条件,只为了守卫队能屁事不干就享有食宿。
真不知该说这人是精明还是愚蠢!
充当城主儿子,也就是现在这群人的头儿,似乎是利大于弊?
在一个对纯血疯狂崇拜的世界,吃点原身红利怎么看也不是件坏事。
陈渊并没有思考太久,他盯着诺德,从他眼里看出了无法掩饰的期盼,陈渊暗自一笑,决定把主动权掌抢回到自己手里。
“你的提议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慢吞吞地回道,不意外地看到诺德眼睛骤然发亮,接着他又皱起眉,似乎有些苦恼:“但如果只告诉E城我是商容的儿子,而咱们城里人却一无所知,到时会不会闹出什么问题?人家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就穿帮了。”
“这好办!”
诺德大手一挥:“我马上让商瞭通告所有车队,你在城里本来就小有名气,现在说了大家都不会感到奇怪。”
陈渊嗯了一声,继续问:“是告诉他们现在由我代理城主吗?”
他这话问得漫不经心,下巴微扬,双眼半合,风轻云淡的神色中,带了杀伐决断的狠劲。
诺德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他盯着陈渊瞧了半天,慢慢扬起笑:“是的,城主。”
陈渊满意地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几分钟后,广播宣布车队立刻启程,以及城主的儿子陈渊得知了破城之事,特意从北方赶了回来,以后将由他带领大家撤离,请所有人配合陈渊的工作。
这消息一传开,所有营区都炸开了锅。
“陈渊居然是城主的儿子?”
“完全没听说过啊!”
“那他就是商瞭的兄弟了?”
“他俩长得不像啊。”
“商瞭也不像城主啊,守卫队的都说就是因为商瞭不像城主,所以我们城才越来越没地位。”
“是因为没纯血吧,现在陈渊来了,看谁还能瞧不起我们!”
“陈渊很厉害的,我听那些老人说,他那种的一看就是完全自然人。”
“什么叫‘完全自然人’?”
“就是祖上没有任何人接受过改造。”
“有这样的人存在?改造不是必须的吗?”
“嘘,别说了,联邦密探无所不在……”
听到广播时,K他们几个也愣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渊不是去郭医生那里了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城主的儿子?
“爪子事哦,要不要去看哈?”
巴旦木忧心忡忡地问K:“陈渊咋个会是城主的娃儿?他从来都没说过哦。”
K想了想,摇头:“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等他回来吧。”
说话时,那只小花豹正在他怀里各种蹦跶,一会儿用嘴撕咬衣服,一会儿用头顶着他下巴,闹得K不断出声安抚:“不能咬了……收爪子……不能舔我,跟人太亲近了会有危险……”
他话是这么说,可自己坐在草地上跟小花豹玩得不亦乐乎,没有丁点儿要送它走的迹象。
被抢走玩具的两位女士,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鄙夷。
小玉子还有些担心,抬头问天目:“他们真的会把‘啾啾’送走吗?”
“当然不会。”
天目拉着她的手往车里走:“咱们名字都取了,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没人能送走!而且你看K队那样子,他舍得吗?哼!”
拖拖拉拉的,几公里长的车队总算再次启程,陈渊留在指挥车里跟E城通话,暂时还不能回去。
对方在知道F城有个从天边冒出来的纯血儿子后,质疑了几句,但很快被陈渊用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
接着对方表达了恭喜和祝贺,并指出他们现在走的山路太绕,应该下山从海边走,这样能节省至少半天的路程。
诺德和陈渊都对双方的初次谈话结果表示满意,诺德甚至还向陈渊伸出了右手:
“还有一天半到E城,我们能得到哪种待遇,全靠你了,城主。”
城主龙心大悦,握住了老狐狸的爪子:“好说好说,全靠大家帮衬。”
通话结束后,陈渊留在指挥车里查看路线,准备改道下山,这时商瞭来了,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陈渊,不确定地问:“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用再管这些事了?”
陈渊对他是有歉意的,毕竟抢了人家的名头,又莫名当了人家便宜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这个话少的年轻人一直印象不错,便把他招至身边,想要来个促膝长谈。
然而当第一句‘不好意思,应该先通知你的’出口,商瞭立刻摆摆手,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没事没事,你愿意接这个活儿,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陈渊现在才正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眼窝很深,一双浅灰的眼眸清澈见底。
不知是不是家教太严厉的关系,商瞭到哪儿都没存在感,不主动说话,不招人注目,永远是块安静不作妖的背景板,这会儿他笑起来,才逸出身上那股年轻人的朝气。
“我很怕跟联邦通话,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再小心也会被骂。队长们吵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说一句就有人顶十句回来,不说,他们又要骂我漠不关心。”
商瞭满脸委屈,怨气实在积压得太久了。
“我真没那么多脑子,想出寝室该怎么分配,如何去跟联邦和运输队打好关系……自从我爸生病后,我每天都怕他们来找我,怕到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从小爸爸就说我脑子不聪明,没让我学太多东西,我、我连字都不太会写,人一多就会害怕,以前有什么事还能问问天目,后来他们不准我问任何人,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商瞭倒完苦水,神色一变,笑得春风满面:“刚才听到广播,我简直高兴坏了,终于有人来接我这个工作了!但是又怕不是真的,所以特意来看看。”
他唰地站起身,像是丢掉了千金重的包袱,冲陈渊深深一鞠躬:“渊哥,那就谢谢你了!我代我爸和全城人,谢谢你!”
“呃,倒也不用这么隆重……”
陈渊被商瞭的反应弄懵了,赶紧站起身,阻止了他的第二个鞠躬,再鞠下去,就得向遗体道别了!
“要的要的,你帮了我的大忙!”
商瞭喜气洋洋的,淳朴的笑容里还带了一丝小狡猾:“而且你跟天目关系好,嘿嘿……”
“哦——!”
陈渊这才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了,又是个天目的小迷弟!去吧,天目他们这会儿肯定在玩、玩猫。”
“猫?”
商瞭眼睛一亮,兴奋道:“哪里来的猫?路上捡的吗?”
陈渊撇了撇嘴:“差不多是捡的……唉,你知道猫?”
“当然知道啊!”
商瞭笑道:“联邦很多人养猫,还会比较谁家的更好看。”
真是骄奢淫逸的联邦,居然还流行养猫!
陈渊脑子转了转,改变主意:“你先等等,我把路线找好了跟你一起回去。”
*
不过改道并没有陈渊想的那么简单,他先是自己看卫星导航图,后来又叫了几个队长来一起商量,折腾了好半天才决定了下山路线,车队走到一半,又遇上个绕不开的深坑,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一辆接一辆的慢慢通过。
陈渊抓着这个机会,带着商瞭去找天目。
基建车队在队伍尾部,轮到他们过坑至少要等一个多小时,所有人都下了车,女人和孩子见着那小花豹,都兴奋地凑上去看。
“呀,这是什么?好乖的样子!”
“这是动物吧,我们能跟动物接触吗?”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看一眼就知道没病毒啊。”
“不能这么马虎吧,联邦说了哺乳动物都会被感染。”
“你知道什么是哺乳动物?”
“哎呀我们都在外面了,感不感染靠命,躲也躲不掉的。”
人越聚越多,小花豹有些害怕地直往天目怀里拱,天目见状,立刻摇手示意众人别再靠近。
“它还小会怕人,你们别过来了。”
有人不乐意了,指着天目骂:“凭什么不让我们看?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病毒,你私自带个动物上车,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
“对啊对啊,你带动物跟守卫队汇报了没?”
“这东西有没有隔离过?你量过它体温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是准备围攻天目的架势,小玉子在旁边吓得发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这时,轮胎刺耳的刹车声从他们后方传来,有人高喊了一句:“干嘛呢,那是我同意的!”
随着一声沉重的摔门声,众人转过头去,就看见陈渊气势汹汹地从越野车上走下来,不发一语地环视了一圈,把那些骂天目的人唬得直往后退。
等人群退了十几米后,陈渊才举步走到天目身边,先摸了摸小玉子的头顶,再从天目手里接过小豹子,一手抓着它的前爪,从肉垫处采了血。
小豹子疼得啾啾直叫,陈渊薅了薅它的后颈,还是没说话。
半分钟后,陈渊举着验血仪上的结果,展示给众人看:“阴性。这是运输队的仪器,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当然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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