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君道:“是很不好。那我年才四岁,父亲继位也才第五个年头。当时父亲为了母亲,顶着压力废除封妃制,后宫仅安置母亲一人,引起了各城主各权贵的不满,再加上不久前宋国刚刚受了一次打击,元气大伤,另外三大帝国亦是蠢蠢欲动的。当时甚至有人逼着父亲立储退位,打算推我上位当一个傀儡国君。最难熬的时候连印国的国君舅舅也无法施以援手。内忧外患的时候,你出生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被调包。”
宋榆雁抿紧双唇,眼中充斥着对宋阎的心疼。
“青芜是个女孩,父亲、母亲和我都很高兴,但是很快就一个问题向我们袭来。追溯历史,各国公主的生活,虽是锦衣玉食,但若其出生在一个弱小国家,几乎都逃脱不了联姻的枷锁。排除有血缘关系的印国,当时木国和何国都有好几个皇子。父亲母亲担心日后青芜会被那些人强迫外嫁联姻,为了她日后能拥有一个幸福美好的人生,就对外宣称青芜是一个男孩,打消了所有人的念头。小时候她所受的苦其实都是代你而受的……”
宋榆雁把头埋进膝盖中。
宋延君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六岁以前,青芜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打小她就喜欢你,后面知道自己应该是女孩后,她还是喜欢你。我曾经劝过她,两个女子能有什么爱?可她一直很固执。”
何子瑕接着道:“是的,她心中有你但世俗却容不下她对你的的感情,能在黑门中撑过来的她面对这个事实,几乎快要熬不过,她唯一的一次自杀就是惊恐于自己的身份。但是她还是撑住了,以朋友的身份待你,不透露她的身份和爱,就是为了能和你多待一会,她把你放在心中,当作禁忌和底线,默默地付出。”
宋榆雁沉默了。
“你当时同她坦白,她高兴了很久很久。十一年不食、不治,就靠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摆平了,可想而知你对她的重要性。”何子瑕说。
“所以,小雁……”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眼中亦是泪光闪闪,“她现在替你去……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她有多喜欢你,有多爱你。我真的求你好好想想她对你的好,好好想想你要不要或者该不该放弃她。世人的话不足为惧,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只要你们是相爱的,同性又如何?如果她能回来,把你的答案告诉她,好吗?不管是什么,都得做一个了断……”
宋榆雁语气沉沉的:“如果她回不来呢?”
何子瑕一下子瘫软下去,嘴唇发乌:“不、不可能的,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身后没了声音,宋榆雁也没有那个力气去看他。她现在感觉很疲惫。
恨她么?恨。
喜欢她么?不喜欢,是爱。
在知道宋青芜是一个女子后,她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难以接受,短暂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后,她心中的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
何子瑕和宋延君说的话她又怎会不明白?
她想起了很多关于宋青芜的事。
小的时候,大街上,她正义凛然的样子;两仪阁内,她胆小又吝啬的样子;病房中,她昏睡不醒的样子;觉醒塔内,她正义救人的样子;还有皇宫大殿,她眨眼约她出去玩的样子。
长大了,蛮荒城外,她如天神般降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样子;何子瑕描述的,冰窖中,她毫不犹豫贯穿自己的腹部的样子;马车内,她看了她换了一身衣裳,沉迷的样子;皇宫大殿外,她不顾旁人的眼光,脱了她崴脚的她的鞋,怕她疼着,怕她凉着,体贴地为她施法暖脚的样子;她被红生推下水后那一声声惊恐而担忧的呼唤;灏城中她把她护在身后,以命救她的样子;还有刚刚,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脱光自己,暴露身份,就为了救她而无畏的样子……
危险来临之际,她的眼中只有她,宋青芜的眼中只有她宋榆雁!管他什么同性,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宋青芜这般待她,就算是女子又怎么样?
她爱她,她也爱她呀……
眼泪肆意地滑下,宋榆雁就这么大声痛哭。
你会回来的,等你回来,等我们安全了,我们就试着相处。我会试着接受你,珍惜你……如果,我们真的能有结果,那这辈子,我定不负你。
整个天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宋榆雁的哭声。不用言语,几人已经听懂了宋榆雁的意愿。
何子瑕仰头,嘴角勾起一抹如释负重的笑容。青芜,你终于成功了。
宋延君眼眶泛红,铁血男子亦是忍不住冒眼泪。这一天,青芜已经等了十一年。
单恋一直没止住哭声,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趁宋延君不备就抱住了他,轻声涕泣,用哭声表达她的震动与祝福。
印溱屮苦涩一笑,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二人。
洛子烟亦是笑了,只是这笑容不夹杂其它,只是真诚的祝愿。
祝融反应不是很大,只是她紧握的拳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爷答应
第130章 答案
宋青芜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回来的。
听到动静,宋榆雁如惊弓之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飞快地起身。
见宋青芜低垂着头,脏乱的衣服已经换了,头发也弄干净了,披在身后。她是被几名何军送回来的,不见彭山的身影。
另外几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起身,用担忧的目光把宋青芜给瞧着。
宋青芜一直低着头,脚步虚浮,慢吞吞地向这边走来。她走路的动作实在是怪异,一瘸一拐,仿佛浑身上下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疼痛。
算算时间,也有一个时辰了,这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印溱屮的反应最大,一拳锤在墙上,墙没事,反而把自己的拳头锤得血肉模糊。
路过宋榆雁的面前时,那张惨白的侧脸把宋榆雁所有想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宋青芜走进来了,看了她一眼,默默捡起地上宋榆雁染血的外衣给她穿上,从头到尾手一直在抖。
宋榆雁不敢说话。
宋青芜替她系好腰带,沉默不语地找了地方坐下。宋榆雁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香味,心一沉再沉。
她怎么忘了啊,宋青芜自愿换她,和彭山……
如果宋青芜真的为了被……
慢慢地走到她的身旁,宋榆雁挨着她坐下。
“你想好了吗?”宋青芜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宋榆雁点头,刚要张嘴回答,就被宋青芜抬手打断。
“先不急着说。”宋青芜脸色未变,但眼中似有千层浪,她扭过去,不知道在在想什么,只是开口,“你是宋阎的女儿,那我会是谁的女儿?”
宋榆雁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宋青芜会这么问,以为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你不要担心,爹爹说过,我们不是直系亲属。”
宋青芜突然扭头,眸色沉沉地把她看着,眼中是宋榆雁看不懂的情绪,继续道:“君上什么都给你说了吧?是宋封吧?”
宋榆雁担心着她,注意到宋青芜对宋阎的称呼已经改变了,连忙道:“没有的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宋青芜靠着墙壁,脸上全是灰败之色,她死死地攥住胸口的布料,窒息感让她几欲崩溃:“他自己说的,他救了我……”
宋榆雁了然。宋青芜方才与宋封见过,看样子是宋封解救了狼狈的她。这一切情有可原,毕竟宋封一直以为宋青芜是他的女儿。
可是……
宋榆雁试探地问:“那彭山……”
“……”宋青芜微微眯眼。
宋榆雁不敢再把话题往某个方向去引了,靠近了她,轻声道:“爹爹给我说过的,你既不是他的女儿也不是宋封的女儿,他答应我日后会给我们坦白的。等我们出去了,解决了这次动乱,你肯定就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了。”
感受到她亲昵的动作,宋青芜身子一僵,错愕地视线盯着她,大半天不说话,一说话也只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
宋青芜一动,衣服一翻,就露出了一截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有很多青紫的掐痕。
呼吸一窒,宋榆雁更加离她近了,眼眶泛红,她问:“你是不是傻呀,彭山他……你真的是……”
宋青芜满不在乎地道:“这算什么?我只有你,清白没了就没了,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你若是死了,我便一无所有。”
宋榆雁看她这毫不犹豫的模样,眼泪又开始流了,她哽咽道:“你是不是傻呀?我有这么好吗?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我……你这样付出,如果我不爱你,不回报你呢?”
宋青芜眸色一变,神情比刚才的还要黯淡,她低声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好聚好散。”
说完,她站起身来,就打算离宋榆雁远一点,不想继续打扰她。
宋榆雁一把拉住,把她又拉回来坐着,大声吼道:“去你的好聚好散!姑奶奶都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急?”
宋青芜僵硬着听她不顾形象的大吼。
“宋青芜,你给我听好了。我很开心,很走运,你这般爱我。你对我的好,我全部都记着。以前的我,很爱你,现在的我,依旧爱你。你在我心中待了整整十一年,已经扎根了,弄不走了,所以你必须和我在一起。我们错过了太过的时光,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们需要互相搀扶,一起走下去!”宋榆雁用力地把她板正对着自己。
宋青芜愣愣地看着她,呢喃道:“可是你不介意吗?你我都是女子。还有,彭山……你不嫌我脏吗?”
宋榆雁一把抱住她,力气挺大的,再一次大吼出声:“管你男的女的!我该爱还是要爱的!只不过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且你本来就是为了我,我干嘛嫌你脏?管别人怎么说,我要你,不要脸了!”
她一说完,宋青芜便闭上了嘴,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惊吓。还有何子瑕等人,无奈于宋榆雁这豪迈的样子,都自己找地方坐好,把空间留给她们。
宋榆雁说完,其实心中很忐忑,因为宋青芜这样子实在是不对劲……她就这么僵硬在原地,脸色白白的,也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受喜了……
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宋榆雁疑惑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宋青芜的面前,没有感受到她的鼻息,伸手去探,居然也没有……
宋榆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低声道:“喂!宋青芜!你怎么了?”
宋青芜浑身一抖,身子这才开始起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呼吸似的。见她这样,宋榆雁便放宽了心,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嘿嘿,有这么开心吗?都忘记呼……”
剩下调侃的话语说不出来,因为唇上一凉,那人冰冷的呼吸瞬间挨近了她。
鼻尖抵着鼻尖,宋青芜冰冷的呼吸竟一点点变得有些灼热起来,轻柔地挠着宋榆雁的脸颊,嘴唇上软软的……
错愕地对上宋青芜的视线,从她墨绿色的眸子中只能看见自己那一双震惊的眼睛。
宋青芜看着勇敢,但也只敢轻轻碰碰宋榆雁的嘴,抵上她的,然后不敢再动了。
这一幕被几人看进眼里,各有不同的反应。
何子瑕和宋延君相视一眼,勾起笑容,然后挪开视线。
单恋小脸爆红,忍不住躲在宋延君的背后。
祝融没有什么避讳,一直看着二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神情放松。
印溱屮眼神黯淡,眯起眼睛,掩去情绪,毫不在意地一笑,然后又做回了那个清冷孤傲的他。
只有洛子烟,什么都看不见,急得团团转但又没有人给她描述一番,只能干着急,隔着一堵墙瞎想。
二人保持这这个动作很久。是宋青芜见宋榆雁脸色涨红得不正常了才无奈地退开。
宋青芜抵着她的头,声音很好听,稍稍低了些倒有些像男子的声音:“好意思说我?你都快憋断气了。”
听到她的话,宋榆雁终于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涨红,刚刚是给憋的,现在是给羞的。一把把她推开,没有注意到宋青芜闷哼了一声。
咬牙,低声嗔道:“干什么呀!这么多人!你、你干什么呀!”
宋青芜没说话,只是笑。
宋榆雁突然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想想两年前,我见你的眼睛里面似乎蒙上一层灰,墨绿色夹杂着灰白色,看上去很诡异。现在你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光亮,灰蒙蒙、阴沉沉的感觉散看很多,真好看。不过你记得你的眼睛以前是碧绿色啊,怎么变成墨绿色了?”
宋榆雁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宋青芜虚弱一笑,道:“我也不太清楚。”
“以后,不要再为了我以身犯险,我心疼。”宋榆雁抱着她,带着点哭腔。
宋青芜反手抱住她,神情缱绻:“你不要担心,彭山没有对我怎么样。宋封救了我……”
宋榆雁微微一愣,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人说话间,就有几名木军端饭进来了。不似以前的馒头,这次他们居然送来了饭菜,虽只有一碗饭和一碟菜,没有油荤,但已经好很多了。
“吃完好好睡一觉,晚上你们就得出去了。”木军们放下饭。
“去哪里?”何子瑕问。
“还能去哪里?黄泉路!这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了,好好吃吧!”领头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似笑非笑地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们。
宋青芜沉了脸。
木军们很快就离开。
宋榆雁不明所以地把饭菜端过来,道:“什么黄泉路啊?他们乱说什么呢!”
宋青芜没有回答,只是微低着头,抬手捂住左臂端口处,那里的衣物已经见红。
宋榆雁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疑惑地看去,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似乎很疼,见她又捂着自己的左臂,瞬间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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