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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近代现代)——箫云封

时间:2020-04-17 09:02:31  作者:箫云封
  他被迫直面自己,直面自己的懦弱,直面无法逃避的失败。
  可探入谷底,退无可退之后,心底冻土却生出裂纹,翠苗破土而出,微微摇摆身躯,汲取活命氧气。
  “温主任,”邢烨调转身体,对上温衡视线,“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邢烨有手有脚,耳不聋眼不花,智力没有退化,如果这病好了,正常工作不成问题,还能奋斗二十多年,这些东西我给的出去,说明有本事赚到,没了又怎么样,不稀罕那几个臭钱。高考失败还能复读,我交了这么多学费,摔了这么狠的跟头,没摔死更没摔残,扔进山沟里算什么,就算扔进沼泽,那些丢了的东西,我也十倍百倍再赚回来。”
  邢烨眼珠乌黑,黑沉沉如染墨汁:“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元嘉在这时候拉我一把,我不说不代表没有看到,元嘉自尊心强,向来不爱麻烦别人,温主任,你说我现在哭天抹泪,吵吵闹闹满地打滚,说我对不起你,没资格花你的钱,我不活了要出院等死······元嘉就开心了么?”
  温衡眸光发寒,指骨敲击的动作停了,眼珠转动两下,隐在镜片后面。
  “听温主任说了这么多,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臆想元嘉的未来,至于元嘉自己想做什么,想和谁过一辈子,那些课题他想不想看,现在做的这些研究,能不能让他有成就感,如果让他自己选择,还会不会继续走这条路······刚刚那些是温主任的想象,不是我们身处的现实,更不是元嘉要背负的责任。”
  温衡冷哼一声,轻扶眼镜,抚平袖口褶皱:“好,那就回到最现实的问题,你这样的罕见病,有相当大的概率,会遗传到下一代身上,如果基因突变,发病时间会大大提前,你要不要孩子我不清楚,元嘉喜欢小孩,难道把元嘉也拖下水么?”
  邢烨如遭雷击,肺管被人攥住,被人扔进裹着辣油的炸弹,一颗心荡到半空,狠狠砸进胸腔,凿到肋骨生疼,呼吸隐有血腥,鼻间涌出血流,被他抬臂抹去。
  之前那些还有反驳的力气,可这些是泼天而来的冷水,将希望的火苗浇灭,将他碾落成泥,狠狠踏进地底。
 
 
第50章 
  无言静谧流淌,邢烨脸上的血色散了,整个人颓靡下来,肩膀垮塌成粉,窝成泛灰雕塑。
  他今年三十五了,没见过祖父祖母,亲手送走父母,心心念念想有个家,抚养自己的孩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即使侥幸存活,也没法让生命延续。
  元嘉说过家里亲戚不多,来往更少,父母只有他和哥哥两个孩子,如果哥哥没有孩子,元嘉再没有的话······温家该怎么办?
  一念及此,邢烨嘴唇哆嗦,冷到筋骨发颤,他可以义正辞严反驳温衡,表明为元嘉着想的立场,可在这件事情上,他要怎么贯彻自己那一套理论,打着为元嘉好的旗号,如实说出一切,把责任推给对方?
  元嘉等了他十年了。
  温衡说看看他十来年过的什么日子,稍微有良心的人······都不该再来惹他。
  想报答他,想弥补错过的时间,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可自己真的能做到么,会不会再让他委曲求全,反过来安慰自己?
  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成佳在外面说话:“阿衡,谈好了吗?二次会诊要开始了。”
  温衡挪开视线,转动轮椅离开,车轮碾过碎光,消失在门板后面。
  病房恢复寂静,邢烨脊背弯折,指头碾进头发,他后悔修了这么短的指甲,想要长出尖甲,插|进头骨,把胀痛脑仁挖出,浸入寒凉冰雪。
  那疼痛牵扯头皮,太阳穴勃|勃|跳动,脑袋被塞|进烤糊的气球,空气鼓胀开来,撑到皮肤边缘,砰一声爆成碎片,耳中只余嗡嗡残响。
  他不想这么下去,撑起身体下床,慢慢挪到门口,迎面遇到来查房的护士赵月:“你好,看到元嘉了么?”
  赵月行走如风,风风火火过来,眉头竖成一线:“回去躺着!脸色差成这样,谁让你站这吹风?”
  “昨晚没太睡好,明天就没事了,”邢烨说,“元嘉不在这里?”
  “他去儿科帮忙了,”赵月指指二楼,“最近是流感高发季节,门诊天天排大长队,科室里同时有几个人休产假,根本忙不过来,高主任好像和温元嘉认识,请他过去帮忙,他有点时间就会过去,哦,你应该不知道这些,那时候你都睡了。”
  那就是说······元嘉白天陪他,晚上还要去儿科帮忙,怪不得累成那样,总睡不够似的。
  可这些······从来没和他说过。
  赵月还有其它病房要查,叮嘱他几句就转身走了,邢烨等她的身影离开视线,扶栏杆慢慢往二楼走,嚎啕哭声从拐角扑来,此起彼伏如魔音穿耳,家长们哄劝不停,孩子们不依不饶,邢烨穿过走廊,掠过一间间病房,有的里面是红领巾排队打疫苗的,有的里面只有小孩,大人在外面等着,有的里面是全家上阵哄孩子的·····邢烨站在门外,定定看向里面。
  温元嘉穿着粉色外褂,一头软毛被帽子盖住,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小鹿眼弯成月牙,柔声重复什么,安抚哇哇大哭的孩子。
  那孩子看着四五岁的样子,在母亲怀里圆脸皱成苦瓜,嗷嗷呜呜蹬腿,哭的前仰后合,隔门板都能听清,母亲听得都不耐烦了,大声呵斥几句,温元嘉摆手阻止,从抽屉里挑拨浪鼓出来,摇晃半天效果不行,换架小飞机出来,在半空转来转去,孩子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把飞机递给护士,自己抓住小孩胳膊,眼疾手快扎针,孩子没反应过来,针眼被棉球堵上,孩子母亲千恩万谢,抱孩子走到旁边。
  下一个小孩活脱脱混世魔王转世,迈着两条藕段白腿,在房间奔来跑去,这诊室总共没几平方,竟然抓不住他,这孩子比游鱼还滑,溜到办公桌底下,被温元嘉掐住后颈,一把拖了出来,小孩拼命反抗,温元嘉瞪圆眼睛,呲白牙怒目而视,小孩被吓住一秒,他手起针落,按上棉球,把孩子抱给家长:“好了,带他再观察一会。”
  孩子爸爸一手接过孩子,另一手递过红包,温元嘉像被踩到尾巴,慌忙后退几步:“不要不要,您自己留着!”
  护士连忙上前,把医院的规章制度重复一遍,声明不会接受这些,温元嘉挪开视线,专心给下个孩子打针,这个孩子乖巧可爱,抱着老人的脖子不哭不闹,半分钟完成任务,后面的家长按顺序上前,几个脑袋晃动起来,遮住温元嘉身影,邢烨看不见了。
  科室里用的是透明纱帘,阳光爬进窗台,在众人头顶跳跃,在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里,邢烨总能看到温元嘉,那双鹿眼笑眯眯的,脸颊鼓出梨涡,周身气质纯净,眨眨眼就想出办法,哄小孩乖乖听话。
  那抽屉像个隐藏的百宝箱,温元嘉随手摸摸,在里面翻出卡片弹珠小人书、最新款的明星画报、四处搜罗来的小卡车小飞机,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没有哪个是他搞不定的,哇哇大哭的孩子越来越少,打完最后一针,他挺直腰背抹汗,眼珠转向玻璃,惊讶愣在原地。
  没等邢烨躲开,温元嘉扯掉口罩,蹬蹬推门跑出,急匆匆抱人脖子,环到一半放下,支起耳朵左右乱转:“哥哥呢,你们谈好了么,他和你说什么了?”
  回答的话升到喉空,咕噜噜滚落下去,铅块堵住气管,嗓音哽在舌下,一个字都弹不出来。
  “怎么啦?”温元嘉盯着邢烨的表情,向前凑近两步,把人顶到墙上,靠近耳边嘟囔,“哥哥骂你了吗?”
  “没有,”邢烨说,“说了很多术前注意事项,其它就没什么了。”
  “哦,”温元嘉点头,“那你紧不紧张?”
  “你呢,”邢烨抬高视线,“这边忙完了吗?”
  “忙完啦,高主任马上回来,”温元嘉脱掉粉大褂,抱在手里,“回去吧,这边窗户没关,时间长要着凉了。”
  邢烨挪不动步子。
  他很少看到这样的温元嘉,自由的释放的快活的,像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在森林里放声歌唱。
  他被温元嘉扶着,一步步走向楼梯,他能听到的自己脚步声,咚咚,咚咚,沿神经传导上来,在胸腔里扩大数倍。
  “小南瓜,”邢烨吸口长气,“打算生几个啊?”
  温元嘉停下了。
  他脸颊泛红,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凑到邢烨耳边,兴高采烈报告:“那还用问,生个足球队啊!”
 
 
第51章 
  邢烨手臂发颤,险些搂不住人。
  他偏头看向小鹿眼,它饱含希望,蓄积满池春水,随风轻轻飘荡。
  斗转星移,时间被无限回拨,他看到昏暗的生活广场,温元嘉蹲坐在门口等他,眼珠凝滞不动,微光映入瞳仁,静静与他对望。
  暗夜里的食堂楼梯间上,他按住温元嘉肩膀,颤抖直透过来,烧到指尖发烫。
  黏|腻情愫翻涌,从指上搅缠过来,环绕裹住胸腔。
  “吓到啦?”温元嘉挠挠鼻子,红晕爬上耳朵,换手臂拎粉大褂,自顾自找补回来,“没关系,都可以商量的,我很好说话的,放心吧,不像哥哥那么霸道。”
  他在背后悄悄说哥哥坏话,三两句便竖起耳朵,做贼心虚似的,缩着脑袋左看右看,把邢烨扶回病房,悄悄把门关上,一颗心咕咚落回肚里,长长舒了口气。
  他对哥哥又敬又爱,从小到大,有哥哥在的地方,总能带给他安全感,他心里莫名放松,在病房满地打转,刷了不知几次的杯子再洗一遍,洗好的枕巾拿出去晒,哼着小曲给换下来的鞋子打油,清点包裹里的东西,给邢烨的病服喷柔顺剂,这一切自由散漫毫无章法,纤瘦背影在窗边摇晃,南瓜叶随节奏轻|颤。
  邢烨盯着他看,从不盈一握的脖颈,到紧窄腰线,再到两条笔直小腿,温元嘉不胖不瘦身量正好,站在那像一幅画,泼墨蘸满宣纸,勾勒山水人家。
  指头压进掌心,邢烨看向缺血泛白的指甲,营养流失过快,甲盖泛白发软,原本孔武有力的身体,连提重物都有些吃力。
  真的能治好么?
  有后遗症该怎么办?
  出现意外怎么办,如果下不了手术台······怎么办?
  “你是不是紧张啦,”温元嘉哒哒跑来,半蹲在邢烨旁边,把自己当成个拨浪鼓,仰头左右摇晃,“不怕不怕,哥哥很厉害的,他有把握才过来的。”
  邢烨探出手臂,捏住温元嘉脸颊,指头轻轻滑动,那皮肤白皙发亮,绵软如絮,岁月没给他留下痕迹,他还是坚定执着,捧着赤忱的心,像个纯真的孩子,将污垢洗涮出去。
  “屋里太闷,想去怀石公园,”邢烨轻轻吐息,“带我去吧。”
  怀石公园离医院不远,走路十分钟左右,是附近少有的原始森林公园,丛木茂盛怪石嶙峋,在里面游览的老人和小孩居多,不往上爬的话,在前面平台上走走,也能放松心情。
  温元嘉想劝阻对方,可邢烨目光诚恳,他拒绝的话说不出来,扶住后者小臂,带人往楼下走。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公园脚下,很多孩子跑来跑去,四散打闹,温元嘉眼珠乱转,在邢烨旁边严阵以待,生怕他被人撞到,邢烨哭笑不得,揉揉南瓜翠叶:“没那么脆弱,不用这么小心。”
  “那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温元嘉老鹰护小鸡似的,扑扇翅膀赶人,“不能生气不能心急不能悲伤,情绪保持平稳,记住了么?”
  没等邢烨回答,温元嘉在口袋里摸索,掏出触屏手机:“对了,我们还没有合过影呢!合张影好不好?”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左右摇晃脑袋,想找个不算太傻的姿势,怎么都没有找到,邢烨扶他肩膀,弯腰躬身向前,下巴放在南瓜叶上:“拍吧。”
  温元嘉嗅到淡淡的消毒水味,裹住木质清香,邢烨身上有特别的味道,像生长过千万年的木头,荫庇一方水土,他们很少靠这么近,呼吸相闻肌|肤相贴,温元嘉探长手臂,借着寻找角度的理由,来回旋转脑袋,用南瓜叶蹭邢烨下巴,邢烨张开五指,困住南瓜瓜瓤:“好了,可以拍了。”
  喀嚓一声,一张自拍留下来了。
  这是他们第一张合影,十年前的翻盖手机没法拍照,现在的触屏手机······终于能合影了。
  “我脸真的好圆,”温元嘉放大相机,苦恼不已,“怎么这么圆啊,这是个球么?”
  “没有,到中间就收回去了,底下是个圆弧,”邢烨睁眼说瞎话,“别多想,根本没那么圆。”
  “不行,还是得小心点,你知道吗,他们都叫我小温总,”温元嘉鼓起双颊,“为什么不是大温总或者老温总?他们肯定还是拿我当小孩子看,太讨厌了。”
  邢烨想戳戳那鼓起肉团,手指伸到一半,想想又放下了。
  这一路很多天然景观,很多小孩在那里玩,温元嘉看着看着走不动路,蠢蠢欲动想要过去,得到邢烨答应,他兴高采烈跑开,和孩子们抢滑水车玩,小时候体弱多病,爸爸哥哥不让他剧烈运动,天天把他困在家里读书,后来年龄大点哥哥受伤,他再没有玩乐的心思,默默把自己锁在房间,丢掉家里所有的玩具,再也没有摸过。
  想要好多好多小孩,让他们快乐长大,有幸福的家庭,弥补童年的遗憾。
  邢烨靠在石板上面,看着前面跳跃奔跑的小鹿,他不知道温元嘉原来这么活泼开朗,原来真的有人······任凭岁月流逝,初心仍然不变。
  疾风涌来,衣角飘飞,邢烨眼前模糊,咽下丝缕哽咽。
  天边乌云翻涌,热浪被寒凉挟裹,邢烨摇晃脑袋,鼻尖被花香填满,温元嘉满脸泥土,套着脏兮兮的外套,抱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呐,送你的,祝你手术顺利!”
  鼻尖下巴沾染污泥,邢烨不受控制抬手,帮人抹净脸颊,露出白皙面容,温元嘉自然而来上来,跨在邢烨腿上,对着人耳朵哼唧:“坏蛋讨厌鬼臭邢烨,做完手术的话,给我什么奖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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