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慕:“……”
沈念:“……”
沈念和齐君慕四目相对。
沈念面无表情,心里则在想,自己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对着皇帝说这么唐突的话。这话若是对着姑娘说,他免不了要得个痞气流氓的称号。
放在君王身上,那就是君前无状,是要被砍头的。
想到这个,沈念脸色一变,他忙抱拳躬身苦着脸飞快道:“皇上,微臣错了,微臣话太多,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齐君慕冷哼一声,道:“身为朝廷重臣既然知道自己话太多,那不如不要舌头了。”
“皇上不要。”沈念苦着脸可怜兮兮道:“微臣错了。”
那模样那态度,蠢蠢贱贱的,让人不由的又气又笑。
齐君慕是皇帝,他也是一个人,看着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沈念,他随手从御案上拿了几份奏折扔在沈念身上道:“给朕滚。”
沈念手忙脚乱的接过奏折,准备整理好给皇帝放到御案上,这事就算就这么过了。
不过在看到一份画册时,沈念表情一顿,脸瞬间红了。他在军营之中说过听过不少荤段子,但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涉足风月场所,加上边关形势严峻,他连想这些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咋然看到这些,他脑袋空白,都懵了。
沈念本来是温雅之人,这么一脸红,端的是如玉君子掉入花楼,又羞又无措,同他往日的形象相差甚远。
可见他人是真的纯情。
齐君慕虽站在御案前,但那画册和折子是明显不同的,他自然也看出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上次太后发火的缘由,那图册在阮吉庆手里,阮吉庆不敢留想要烧掉,齐君慕把东西留了下来,随手放在御案上。
想的是能不能从中研究出画这东西人的笔迹和习惯,从而找到这人。
只是当时正好赶上王逸回宫,他一心扑在把王逸捉拿住的事上,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
结果谁曾想,今天顺手一扔就扔在沈念头上。
可这东西真不是他的,到了最后,齐君慕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沈念压下心中的尴尬,看着一向冷静沉着的皇帝难得露出不知所措又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他胡乱把折子放在地上,把那图册揣在怀里,顶着发烫发热的脸毫无规矩的转身跑了。
“你……”齐君慕喊了一声又蓦然消音,眼睁睁的看着沈念慌里慌张的跑出宫。
皇帝站在那里,第一次有种头皮发紧浑身被刺扎的感觉。
沈念离开后,夏果轻轻走了进来伺候,他把地上放着的折子捡起来。
刚才在殿外他隐隐听到了皇帝让镇北侯滚的声音,不多时就看到沈念面红耳赤的跑出去了,那表情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委屈。
齐君慕看重沈念,他们这些内监都是知道的,加上沈念家二连三的立下大功,皇帝这么把人训斥走,也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身为内监,尤其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内监,一般是不能轻易发表什么看法的。
对沈念这人被皇帝宠信也好厌弃也罢,那都是他的命,别人顶多在心里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夏果眼皮是活的,镇北侯离开时那模样,殿里的皇帝表情又这么严肃,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很大的不愉快。
这种时候,他越发不会吭声,免得没事找事。
只是他想置身事外,皇帝却不乐意。
齐君慕看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我不存在的夏果,想到那画册就是他的好友阮吉庆从仁寿宫拿回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心里不由懊恼起来。
他现在看所有同阮吉庆有关系的人都很不高兴,于是皇帝表情高深莫测道:“你下去,朕不想看到你。”
夏果一听这话,腿都软了,他扑腾跪在地上眼睛含泪道:“皇上,奴才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打奴才骂奴才,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滚滚滚。”齐君慕懒得听他这腔的狼哭鬼嚎,忍不住道。
皇帝越是这样表现,夏果心里想的就越多。
皇帝没有惩罚他,那这事还是出在沈念身上。皇帝到底是皇帝,掌握天下之人生死大权,他对镇北侯宠信,现在两人之间有了隔阂矛盾,皇上总不好拉下脸哄臣子的。
这凡事都要有阶梯,人要有台阶下来才好。
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键的夏果,顶着皇帝的怒火,小心翼翼试探道:“皇上,奴才这就滚出去,只是您赏赐给镇北侯的东西奴才可需送到镇北侯府?”
他这话落音,只听皇帝冷哼道:“他人都走了,还要什么赏赐。你再不退下,日后就不要出现在朕眼前。”
夏果忙闭嘴悄悄离开大殿,他心想,这镇北侯得宠时间可真短。皇帝连递上去的台阶都不愿意下,这宠信真算得上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夏果离开后,齐君慕缓缓坐在御椅上,他微抿起嘴,表情晦暗不定,心想,这都是什么事。日后君臣见面岂不是尴尬,他当时羞愤慌张竟然由着沈念把东西拿走。
沈念在家里还不知道会联想些什么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沈念给杀掉得了。
皇帝心里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而顶着一脸滚烫之气的沈念,直到回到镇北侯府,脸上的烫意才消停,只是怀里的东西更烫人。他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把东西拿走。
沈念回到家中,迎面碰到了文氏。
又或者,文氏刻意在等他回来。
若是以往,他还有耐心同文氏寒暄几句,今日却是不行的。
他从文氏身边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的离开,文氏脸上本来还带有笑意的,一看到这情况,她脸色一沉道:“你这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吗?”
沈念站定回头一字一句道:“母亲若是因为弟弟之事,那就不要开口了。弟弟努力学习入殿试日后做官是皇上金口玉言,谁都改变不了。母亲若是不想让弟弟触犯龙威惹皇上生气,那就让他好好的安心读书,免得丢了性命。”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文氏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她道:“你弟弟根本不会读书,你每□□他这么苦读,简直是要他的命。”
沈念听了满眼讥诮,他望着文氏淡淡道:“既然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当初怎么就非要闹着当官呢。现在机会皇上给了,母亲难不成是想出尔反尔。”
文氏脸色发白,沈念转身离开。
等回到住处,沈念表情淡然。对于文氏的偏心,沈念早已经无所谓,他在边关看过太多生死离别。文氏的态度再怎么恶劣,都伤不到他。
沈念是个儒雅之人,如果单看表面,人人都会觉得他是个温润的书生。房内摆放的肯定都是书籍,房内摆设肯定是费尽心思的。
可只有进入过他房内的下人知道,沈念房内是冰冷的。
除了必要的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
撬开壳,这房子就如同沈念的心,是冰冷无情的。
沈念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想到了怀里的东西,他的心神又回到了这事儿上面。
然后再想到齐君慕当时震惊无措的表情时,他突然笑了,他第一次看到这样表情的皇帝,心下觉得有趣的紧。
皇帝那人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克制又冷静,处理事情态度强硬,做事手段有点像是在边关打仗,点子层出不穷。
最关键的是皇帝没有心,或者说心是石头做的。结果这样一个人,却在这事上这么惊慌无措,实在是太有反差了。
不过这东西虽然在御案上出现,他却不认为是皇帝想要看的。他虽然算不上特别了解皇帝,但他能看出,皇帝是个克制冷静之人。
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边境打仗,寻常的手段不多,鬼点子则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这样内心强大的人,不至于在画册中找安慰。
再者说,身为皇帝即便是真的想知道那些男欢女爱之事,也不该想从这些册子上知道。
天下美人这么多,想爬上龙床的更是无数,何况宫里还有皇后。
想到这些,沈念摇了摇头,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当然,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想的透彻,脸热的也很透彻。自己都是童子鸡,又能了解多少这样的事。
沈念把册子从怀里拿出来准备烧掉。
那册子画的很用心,偶然不经意展开,前面是男欢女爱,后面则是龙阳之功。
沈念看到后面那页,他眨了眨眼,忙把用火折子把东西烧了。
画册随着火湮灭,慢慢化成灰烬飘在空中又落在地上。
沈念面色有些诡异尴尬,他想莫不是自己想错了,皇帝看的不是前面,而是对后面的龙阳之术好奇。那知道这个秘密的自己,会不会被皇帝灭口?
在沈念为自己小命担忧的时候,有关他失宠的流言飞快的从宫里传了出去。
沈念从乾华殿离开,那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事。皇帝又盛怒痛斥夏果,这也不是能瞒住的事。
沈念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帝的赏赐都准备好了却没有恩赐下去,这所有的事情指向一件事,沈念在皇帝那里失宠了。
消息传出来,幸灾乐祸的人颇多,谁让沈念这些日子太扎眼,都站在他们眼里了,他们能不难受吗?
还有一部人摇头叹息,君心难测这话果然有道理。
第29章
流言这东西, 流着流着就变了味道。
从宫中流出来的消息,到了最后变成皇帝金口玉言。说这话的老百姓信誓旦旦,仿佛亲眼看到皇帝把镇北侯从皇宫里骂出来似的,引起众人一阵又一阵的共鸣。
流言从宫里传到宫外, 又从宫外传到宫里。
最为高兴的是温耀和齐凡, 两人因为沈念挨过打吃过亏,现在听到这消息,也不管真假,只天天祈祷老天爷让沈念一蹶不振, 从此被他们踩在脚下,以报前些日子被打被骂之仇。
文武百官自然也希望流言是真的, 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在观望。颇有种流言纷纷,他们岿然不动的姿态。不过随着镇北侯出宫后就没有再入宫,他们心底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真的是失宠了。
沈念现在代杨惊雷左统领之职, 掌管宫城安危。
身为护佑皇帝安全的人, 哪有几天不入宫的。
皇帝的态度也让人难以捉摸的很, 对此竟然一点都没有表示。
有支持沈念的人看到这情况,开始反驳流言,说皇帝明明很看重镇北侯, 如果真的把他骂出宫, 那事后肯定会有所行动的。如今, 皇帝还没有说话, 流言就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 明显是有人看不得镇北侯好,想借刀杀人。
当然,在一些官员的暗地支持下,更多的传言是镇北侯仗着军功,根本不把皇帝看在眼里,这样的人怕是想要仗着北境军一手遮天。
而流言的当事人沈念听到这些,当真是有些无奈了。
他自打回京就被齐君慕推着得罪人,上至英王下至家人,这里面根根结结无数,想要他死的人更多。流言这东西,有时候毒的很。
他这几日没有入宫,明明是身体有些不适,便走正规流程,上折子请皇帝批假几天,明天马上就去宫里当值。
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受宠不受宠的证据?
沈念并不怕齐君慕会相信这些传言,至少目前不会。
其实在家休息的这几天,沈念一直在想皇帝。除了那画风诡异的图册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多的是他在想齐君慕这个人。
他在边关时,对齐君慕这个新皇并没有太大感觉。
齐君慕和其他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同,新皇登基,总要归收权利。尤其是他们这些掌握边关重兵之人,肯定是他们疑心之重。
他三番五次的违抗皇命,回京时便已经做好了上交兵符的准备。
他不是没想过最坏的可能,齐君慕是个残庸之辈,根本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他抗命的机会直接弄死他。
父亲沈奕临死前表示,景帝选的皇帝,绝对不会那样昏聩。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想收回兵权,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君臣会有一段时间的和谐期。
景帝对待他人苛刻,他一辈子杀过不少人,皇位之下白骨累累,最被人诟病的是他不留情面的杀害兄弟,传闻中的弑父之事,还有就是每次遇到不合自己意见的事便杀人流血。
但对边关将士来说,他们饷银不被克扣,冬有棉衣不受寒,这便是天大的幸事。
很多人离京城远,自身又不被牵连进那些死亡事件中,对景帝的残暴根本没有天大感觉。
有感觉的是那些将领,景帝怀疑他们,对他要求严格,不允许他们犯错。
尤其是北境这一块,沈奕的压力是最大的。
他背叛过景帝,被景帝不喜,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心弦。
但即便是这样,沈奕临死前却相信景帝不会随便选人做皇帝。
对父亲的话,沈念是相信也是不信的。
只是他对新皇进行了各种推测,却没想过情形是现在这样的。
他在边关那么多年,一个人有没有恶意,他是完全可以感觉到的。可这种技能在齐君慕跟前却失效了。
沈念能感觉齐君慕想要他手中的兵权,但这人似乎并不忌惮他。
虽然利用他,但利用的大大方方,说出时也坦坦然然。
他有时真的很好奇,齐君慕到底在想什么。身为一个皇帝,齐君慕也很多疑,但似乎很相信自己不是那种狼子野心之人。
沈念都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从哪里来的。
齐君慕这个皇帝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沈念在仔仔细细分析齐君慕这个人时,有小厮前来禀告说老夫人请他过去一趟。
这偌大的沈家如今就四个主子,沈老夫人、文氏、沈念、沈清。
文氏和沈老夫人那边还有点亲戚,文氏是孤女。当年沈老夫人看她可怜,就把人带到了沈家养着,后来沈老夫人做主,把她嫁给了沈奕。
文氏也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孤女成了沈家的嫡媳,身份转变之大,让人不敢相信。
沈老夫人很疼爱沈念,毕竟沈念是嫡长孙,也是她当年在发现文氏偏心过头时写信给沈奕,让他把沈念给带到边关。知道景帝对沈家不待见,沈老夫人当时在沈家落败后便彻底低调起来。
若不是景帝给沈奕留了一分颜面,若不是沈奕自己争气,沈家早就没有了。
知道景帝的心结,这些年沈老夫人闲着没事就吃斋念佛越发不管事,家里一切都由文氏出面主持。对于这个祖母,沈念还是比较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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