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易看着他,眼中的疯狂一闪而逝。
“我知道。”他慢慢地说,“可是我宁愿你厌恶我、宁愿你恨我,总比你不喜欢我来得强。”
连爵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连易说:“长绝,你要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你要记住我。”
连爵飞速后退,却被连易眼疾手快地拽回了怀中。
“记住我的脸、我的名字!”连易喝道,“记住,我是连易!”
眼看连易就要来真的了,连爵惊叫道:“你疯了吗!”
“是的,我是疯了。”连易说,“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年!”
连爵头皮一阵发麻,很久之前就失去了信任的他是不能理解这种被人们称之为爱的感情的。纵使他利用一个“爱”字设计除去了多少与易水堂作对的英雄豪杰,也深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因此从来都是避而远之。
他以为自己足够清心寡欲,却没想到会在身侧最近的人身上遭了秧!
想起为情所困最后葬身火海的生母,连爵并不觉得父亲做错了什么,只是她太蠢,太过轻易地相信了父亲的话,咎由自取。连爵是绝不会重蹈她的覆辙的,但眼下已经不由他想太多!
连易已经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指着那精壮胸膛上的一条条伤疤给他看:“长绝,这里所有的伤都是为你而留,这颗心也是为你而跳,连易这个人也是为你而活!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呢?人生苦短,我们想要及时行乐,就这么难吗?”
“我不是你的乐子,连易,想行乐找别人去,我替你找都行。”连爵冷冷道,“从今天开始,取消你在易水堂的一切权利,你已经不是易水堂的大当家了!”
“不是便不是罢。”连易又进了一步,“我有你,便足够了。”他伸出双手摸上连爵的脸和腰,“长绝,你这具身体的皮肤真好……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死,不过那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
连易已经在幻想对方双腿缠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连爵却只觉得一阵恶寒。咬咬牙,连爵眼中光芒大盛,紧接着,一道金光破体而出,不仅震晕了试图轻薄他的连易,更直接把内外六层禁制打得灰飞烟灭!
连易已经被震得昏迷倒地,无知无觉地躺在一旁。连爵大口喘气,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他的神魂刚和这具新的来的身体适应不久,还未完全契合,本不该如此多地动用神魂的力量,可是事情发展却不是他能控制的……连易若没有如此冒失地向他表明心迹,他自然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易水堂的发展和他的雄心壮志比起这些来都重要太多了。
连爵一般是不喜欢使用神魂之力的,因为这样容易暴露他神族后裔的身份。在这个神族已经灭绝的公认事实面前,可以想象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会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那一直想利用神魂复活爱人的丧心病狂的沈畅——无论是给无极阁还是易水堂。
无极阁倒也罢了,若是想抓他的人都直奔易水堂而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此时已经入夜,周围侍候的人也早早被遣走。连爵扶着墙站起来,心知自己若是继续留在易水堂,肯定会继续面对连易的纠缠。而他现在“病体未愈”,不仅不能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神魂之力,就连收服那些帮众、处置连易、攻打暮云楼等等,都是有心无力。
连爵咬牙,不得不放弃了暂时在易水堂休养生息、适时扩张的计划。他最后看了一眼连易,厌恶地把他踢到一边去,趁着夜深人静踉跄着翻身上墙,然后一头栽倒在易水堂的墙外面不省人事。
我是不想再遇到基佬了,失去意识前的连爵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一见。
☆、第三章 顾仁(1)
1
“师父……我们就这样把师弟放到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残缺不全的记忆中,面容稚嫩的少年这样问道。
那被他称作师父的男子看起来年级并不大,俊秀中带着一分沉郁与悲哀,“那是他母亲的家,他母亲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师弟是他们家女儿的孩子呢?我听说……”
“我在他的衣服里放了他母亲留下的玉佩。”师父道,“他们会核实他的身份,会把他照顾得很好……我本来想让你带着他的,你又不愿意。”
“是国师说我没那个命,”少年嘟嘴道,“什么命不命的,我才不稀罕呢!”
“你不稀罕,有很多人稀罕呢……”师父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只希望,他将来不后悔我为他做的这个决定……”
“啊!”云河猛地从梦中惊醒。值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问道:“少爷,有事吗?”
云河烦躁地挥挥手让她退下,那丫鬟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云河坐在床上,曲起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撑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做这个奇怪的梦境了。但是,每次做这个梦,无一例外是以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结束。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不知道梦中的少年和师父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两号人物。
他是云天府长老云鼎的外甥,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父亲的家族因得罪了白沙苑而逐渐没落,三岁那年被人送回云天府教养。云鼎在云天府地位不低,又因为只有云河母亲云潸这一个妹妹,对他自然是疼宠非常。只不过这份好意云河只有默默接受的份儿,虽然他知道云天府的正牌继承人云帆已经跟他不对付很久了,两人也就在长辈面前维持着一丝和平。
云河是没有兴趣继承云天府的,所以他很不能理解云帆那种看谁都像竞争对手的心态。他只不过是是学习稍微努力了那么一点点、稍微不近女色了那么一点点,云帆至于每天都用那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眼神看他吗?
比起云天府,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才更令云河在意——因为那是未知的。
把他送回云天府的那个人只留下了他母亲的玉佩,后来又经过灵力测验,才能确定他确实是他母亲的孩子,可却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他父亲的信息。他的母亲本来是被许配给中界一个姓池的不大不小门派的家主,但是二人成婚没几年池家就因得罪了白沙苑而被蓄意报复,而等他被送到云天府时,池家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除了之前传回的母亲的死讯外再无消息。而云天府,自然是不会因为池家而和白沙苑翻脸的——上界这两大家族互相制衡,谁也不敢轻易和对方开战——恐怕白沙苑也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对池家下手。
随着外间丫鬟的一声“姑奶奶来了”,云河的思绪蓦地被打断。他抬头,看见云舒走了进来。
“我听说你还是不大好,”云舒说,“到底怎么了?总是做噩梦,不会是被什么魇住了吧?”
“没什么,习惯了,”云河看着她,脸上浮现些许笑容,“多谢姨妈关心……”
“应该的,”云舒笑道,“纵使你母亲不是我的亲姐妹,你也如同我的孩子一般……”
云河看着云舒,心想自己还是比她幸运的。
云舒是云天府旁支的女儿,年轻时也因为云天府需要中界门派家族的支持而下嫁给了中界的一个宗主做宗主夫人。她和丈夫并无深情,但好歹相敬如宾。不过,由于她嫁过去多年无所出,而云天府看起来又不是很重视她的样子,她的丈夫便以宗主需要带头开枝散叶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明目张胆地纳了几房妾室回来。云舒受不得这份气,便一怒之下回娘家了。
回到云天府的云舒见到母亲去世、父亲不知所踪的云河,虽然之前她与云河的母亲关系泛泛,也不由母性大发,心疼起这个可怜的孩子来。云河看着她,想起先前的梦境,犹豫着问道:“姨妈,我……我刚才,好像梦见我的父亲了。”
“你的父亲?”云舒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语气中难掩惊讶,“他到底是谁?”
云河从她的话中敏锐地嗅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氛,心下暗惊。
“不是池秀腾吗?我记得舅父告诉过我,我的父亲应该是叫做这个名字的。”
云舒自觉失言,但是看着眼前疑惑的少年,心一横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不……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池秀腾。”她说,“因为当年你母亲出嫁的时候,已经有孕了。”
“什么?!”虽然已经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云河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怎么会这样?姨妈,您……您怎么知道的?”
云舒警惕地看看周围,确定那丫鬟早就走了之后,才俯身靠近云河,低声道:“当年这件事在我们上界闺秀圈内传得似真似假,但我觉的是真的。以你舅父对你母亲的宠爱程度,再加上她只是个女子,威胁不到府主的地位,府主对于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以此来拉拢你舅父这种事乐见其成。当时我们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还是嫁去了中界,后来才慢慢地回过味来。再加上当年顾鸿来上界闹,咱们云白两家忙着对付他还来不及,府主也就没过问你母亲的事情了。后来,隐约知道这件事的我们纷纷出嫁,这个秘密就被埋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等她嫁给池秀腾直到去世,我们都没有她的消息。”
云河惊愕地看着她,没想到多年前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云白两家入主上界没多久,顾鸿就上来闹过一回,这件事可谓是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他自然也知道后来这曾把神族灭族的魔族第一人终究抵不过云白两家的联手,而云白两家也因此奠定了自己的仙首地位。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云舒忽地自嘲道,“都过去了……云河,无论你的父亲时谁,你的母亲、你的舅父还有我们都是永远爱你的。即使他还活着,有一天来找你,跟不跟他走的决定权也在你手上,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云河凌乱的发丝,“所以不要担心,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们云天府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谢谢姨妈……”云河哽咽道。
云河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少爷,府主急着见您呢,少主和咱们长老也在,还有少主身边那个伴当。府主叫您赶快过去……”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你慢慢说,我这就去。”云河下床穿戴整齐,皱眉问道。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云舒担忧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恐怕不行呢,姑奶奶。”丫鬟道,“刚才,中界传来消息,说易水堂的那个萧长绝——”
☆、第三章 顾仁(2)
2
在连易让连爵清场的时候,易水堂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他们这里买情报的人不少,但像这位客人一样捂得如此严实的,水断愁还是第一次见。来易水堂的人鱼龙混杂,从上界仙首到下界魔修应有尽有,只不过上界仙首们往往都是派底下人来干这种事,自然不会担心消息走漏之后怀疑到自己头上;而那些需要掩人耳目的魔修大多修炼了幻颜之术,顶着的也往往不是自己的脸,因此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水断愁作为易水堂的三当家,几年来迎来送往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人,但就连她也拿不准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来这里有何目的。于是她只是面上显现出一贯的笑容,问道:“请问客官需要点什么?”
“无极阁的全部资料。”来着低声道,声音醇厚得如同放置了多年的美酒。
水断愁心下一凛,道,“请稍候。”随即她进了里间,轻声吩咐连苏,“去请示一下主人,然后把无极阁的情报带过来,速去速回。”
连苏应了一声便去找主人了,水断愁出来,看到那奇怪的客人还坐在那里。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尴尬了片刻,那客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多少钱?”
“啊?”水断愁先是一愣,然后道,“十两金子。”
她不确定主人会不会同意把无极阁的情报卖出去,但她知道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无极阁在易水堂被特殊对待。然而那奇怪的客人,却十分笃定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似的,把随身携带的布包打开,拿出十两金子来。
连苏很快带着一个小竹筒回来,路过水断愁时,低声道:“出事情了,主人不在。”他很快地走到那客人面前,说道,“易水堂的老规矩,这竹筒里有所有你要的,打开一次之后便会消失。”
来着沉默地点了点头,留下金子,拿起竹筒离开了。
他走之后,水断愁才有机会问连苏:“出了什么事情?”
连苏严肃道:“之前大当家说是要和主人谈论一些机密的事情,屏退左右,可我刚才去的时候,发现大当家昏迷倒地,主人不知所踪……”
顾仁拿着竹筒出了易水堂,准备找个客栈歇下。师弟托他做的事情,无极阁是其中关键的一环。他虽然在中界待过一段时日,但终究对无极阁不甚了解,因此决定去易水堂买无极阁的情报。只不过易水堂随着二当家萧长绝的去世和那不知名主人的回归,看起来并不太平。
刚才那两人的对话被他听了个大概,好像说什么他们的主人被劫走了之类的吧。想起自己早些年在易水堂埋下的钉子,顾仁隐匿身形绕道易水堂后院,准备看看有没有自己人留下的讯息。
他从不和这些被派到各个门派中的暮云楼弟子们见面,传递的也都是客观至极的信息,为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被人怀疑的可能性。走的路上,顾仁不小心崴了脚,心想今天估计不会太顺利——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歪到在墙边,双目紧闭。顾仁不知道这少年是何人,但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说不定与易水堂有莫大干系——尤其是他看起来好像是刚从易水堂逃出来的似的。想起近期与易水堂关系紧张的暮云楼,顾仁当机立断把他带走,心里琢磨着或许可以用他来给暮云楼换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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