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飞儿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夸赞还是什么,温梧宁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却从她平淡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她低头先把丹药给女童喂下。
女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吞下丹药后醒来,双眼立刻蒙上水雾,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温梧宁不会应付这个年纪的孩子,她看向蓝飞儿。
蓝飞儿撇嘴,在女童身边蹲下,说道:“别哭了,你爹娘呢?”
剩下交给蓝飞儿就行,温梧宁起身撤,却忽然被抓住衣袖,低头女童朦胧的泪眼中尽是慌张害怕。
温梧宁又看向蓝飞儿,蓝飞儿把抓着温梧宁衣袖的小手拿下,一脸善意对女童道:“快告诉姐姐爹娘在哪?姐姐带你去找爹娘。”
女童瑟瑟发抖,流着泪摇头。
蓝飞儿的耐心告罄:“说话啊,哑巴吗?!”
女童眼泪流得更凶,还是不说话。
真烦人,蓝飞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身对温梧宁道:“师姐我们走吧,我看她家应该就在附近,她毒已经解了等会应该会自己回家,不用我们操心。”
坐在地上的女童知道自己要被抛下了泪水汹涌,望着二人。
温梧宁道:“可能她真的不能说话。”
蓝飞儿也发现不对,这个小女孩连哭没有声音的,但是:“这又如何。师姐我们走吧。”
“等等。”
蓝飞儿不耐烦,抱着赤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温梧宁对地上的女童道,“我们要进城,你家在城里吗?若是的话我们可以顺路带你回去,是的话便点点头。”
此处离城不远,只是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把一个女童独自扔在野外实在说不过去,蓝飞儿也无话可说,虽然她不喜欢麻烦。
女童点了点头。
“好,那跟我们一起进城吧。”温梧宁看了眼她的小腿问:“能站起来吗?”
女童捡起自己的草鞋,吃力地爬起来,温梧宁在旁看着没有帮忙,一如过去蓝飞儿觅食时她也只是跟着一样,待女童站直温梧宁才看着她的眼睛问:“愿意与这位姐姐同乘一骑,还是与我?”
温梧宁很少与小孩子交往,所以对她就和对一般的师兄妹一样,只是不自觉地会多一点耐心。
不过这个孩子年纪小却不哭不闹,坚韧的模样让温梧宁不禁看了眼身侧虎着张脸的师妹。
其实有点像。
小女童抬起手明显要指向温梧宁,半路忽然被蓝飞儿抓住,只见蓝飞儿嘴边衔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让她坐我的马。”
说着也不管小女童愿不愿意,双手夹着她的腋下举起来,两三步走到马旁把人放在马背上。
此处距城大概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蓝飞儿没有上马牵着马儿走,温梧宁见此便与她并肩牵着马。
“师姐,你还没说我方才那首诗如何呢。”蓝飞儿忽然问道。
这话题转的急,温梧宁往马上的女童瞟了眼,想了想淡淡道:“不伦不类。”
马上的女童暗自垂泪,慌张可怜的小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就心疼,但这人明显不包括温梧宁。
温梧宁见她身体无恙,坐在马背上也没有任何不适应,便不再挂心。
离亥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在某些方面上,蓝飞儿真的很懂温梧宁,她知道温梧宁心善却并不圣母有时甚至显得很强硬冷漠,她还知道温梧宁显得冷硬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她直女思维没有情趣神经大条。
蓝飞儿对马上的女童表示分外同情,心情不差地继续招惹温梧宁:“我这点水平自然是不及盛师兄半分。盛师兄毕竟是出自福书村。”
温梧宁的脚步一顿,这次没有默默消化火气,只见她皱眉严肃道:“不许再提这个人。”
蓝飞儿有恃无恐扬了扬眉,心道:大宝贝啊,我不提有什么用,以后他还会出现在你跟前,注定是你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做好心理准备吧。
作者有话要说:蓝吟的诗是诗人孟郊的登科后感谢在2019-12-01 14:52:50~2019-12-02 20: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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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座城不同于之前的边城小镇。
还未进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穿透城墙而来。
离亥望着高高的墙门, 目光落到马前较高挑的身影, 这个人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进了城她就没有理由跟着二人。
可她还没有找到这人的弱点。
此时是申时, 城中的贩夫走卒渐渐准备收摊回家, 城门人来人往, 温梧宁和蓝飞儿逆着人流进城。
人流汹涌,他们身上洋溢的归家的幸福和满足让蓝飞儿有些恍然,她仿佛回到读书时代放学时学校门口。
周围穿着一色校服的同学结伴而行说说笑笑。
她背着书包,茫然地站在人潮中。
她们要回家, 而她却不知道该去哪。
只是一晃神蓝飞儿便被人流淹没, 而身旁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中。
蓝飞儿心底一慌,拨开人群快步向前,四周响起的惊呼她听若不闻, 眼中只有前面讶然回首的人。
抓到她了。
一时间蓝飞儿胸中仿佛有什么在翻滚。
眼前这人正在替她向四周抱怨的人致歉。
“师姐……”
“什么?”四周太嘈杂, 温梧宁侧耳过来却发现蓝飞儿脸色不对劲,不由追问:“怎么了?”
蓝飞儿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目光如刀用力刻过脸上每一寸肌肤,最后落在她精致冷然的眉眼,得出一个结论。
其实除了好看这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主人设, 本质是个古板无趣的女人,偶尔的心软更是让人气愤,蓝飞儿缓缓松开手。
却在手中的温度即将消失时,她骤然收紧手。
眼眶发胀, 似乎有东西要涌出来。
“师妹?”她们此时正堵在城门中,温梧宁低头道:“我们先进去。”
高头大马上的离亥视线落在蓝飞儿身上,眼中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方才蓝飞儿的话温梧宁没听到,但是她听到了,在她的地牢里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真是个小妖孽。
抬头望向渐渐出现在城门上的青天,她微微一笑,挺有意思的,再多留片刻也无妨。
虽然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温梧宁了。
入城后温梧宁四下看了看,正欲寻个人少的静处歇歇,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哎呦!这老天爷啊,怎么忽地就下起了雨……”
“今日出门没带蓑衣,这下可要淋成落汤鸡了……”
“我家中的衣服还没收呀……”
街上的人慌忙收摊挑着担子赶回家,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尘土,浸染出一地黑花。
不一会街上就没几个人,温梧宁抬头望天乌云遮顶,明明方才还是万里无云。
回头看马背上的女童被雨水打得瑟瑟发抖,本来准备进城便将她放下,这会下了雨眼见天也要黑了,只好暂且带着她,等明日天晴再说。
温梧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两人的斗笠,分别戴在女童与蓝飞儿头上,牵着她们往城里去寻下榻的住处。
两匹骏马,两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前面牵着她们的女子连斗笠也没戴,衣发尽湿却不显狼狈,反而更显气质出尘,尽管城中美人不少,如此出尘脱俗的也不常见,因此这一行人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温梧宁带着人和马在一家客栈前驻足,见有客小二赶紧迎出来帮忙将马牵去马栏,温梧宁带着一大一小进入客栈。
“要三间房。”
掌柜笑盈盈正要答应,站在温梧宁身后的离亥取下头上斗笠,看向掌柜微微一笑,掌柜像是被魇住一般一顿然后一脸歉意道:“客官,小店只有两间客房了。”
温梧宁微微沉吟,点头:“那就两间,请多备些热水。”
掌柜连忙笑眯眯道:“当然,稍后我就让人烧水,让三位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先带三位去房间。”
这两间房不是相邻,隔了两条长廊,到第一间房门口,温梧宁发现蓝飞儿斗笠还未取下,抬手帮她取下对她道:“你一人一间房,她和我一间。”
温梧宁考虑到蓝飞儿应该不喜欢与人同屋。
“客官请。”掌柜热情的开门。
蓝飞儿却一动不动。
温梧宁又要开口时,蓝飞儿忽然提起身后的女童往屋里一扔,道:“我与师姐一屋。”
离亥正在看好戏,忽然眼前一晃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一脸懵,反应过来不知是摔痛了还是吓得,或者是被气的,瘪着嘴无声地哭起来。
“还不走!”蓝飞儿扭头对掌柜不耐烦道。
掌柜看愣了,见识了这位不喜欢说话的小道姑不好惹,连忙点头前面带路。
温梧宁微微皱眉。
发现温梧宁没跟上,蓝飞儿回头用眼神催促她,温梧宁看了眼屋里的女童,提步跟上。
将两人送到房门口,掌柜赶紧找理由离开。
房间不大五脏俱全,干净整洁,只是因为下雨窗户没有开,屋里有些暗沉。
温梧宁打开窗子通风,回头对蓝飞儿道:“你休息,我出去一趟。”
蓝飞儿在桌边坐下拿起个茶碗,说道:“师姐是去看那个小丫头。”
温梧宁看了她一眼,没答,转身出去。
蓝飞儿将茶碗轻轻放下,平静地说着无理取闹的话,“不许去。”
温梧宁眉头一皱,蓝飞儿这么说话让温梧宁感觉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温梧宁正要训斥,蓝飞儿反而先发制人。
“师姐说过我在您心中地位非同一般,我以为师姐这么说至少表示以后会护着我让着我。”
就像之前明明知道自己是故意招惹她,她也只是独自生闷气。
温梧宁面色稍缓,沉吟道:“我会护着你,自然也会让着你,可我不能由着你任性胡来,那样便是害你。你这性子要收敛一下。”
“收敛?”蓝飞儿忽然笑了笑,语锋尖锐道:“师姐是觉得我性子如何。”
蓝飞儿这带刺的模样着实惹人讨厌,可原本气恼的温梧宁反而生不起气来。
她缓缓道:“你年纪还小,以后会好的。”
温梧宁的语气没有任何无奈,似乎是觉得这在蓝飞儿这个年纪实属平常,而她也愿意陪蓝飞儿慢慢长大。
张牙舞爪的蓝飞儿读懂温梧宁的意思,表情一木,收起爪子。
其实她不是想和温梧宁吵架。
只是,感到不安。
像她这样冥顽不灵不听劝告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消磨完温梧宁的耐性。
温梧宁会弃她而去。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她一个人也过得很自得。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怕。
蓝飞儿给自己倒了碗茶,平淡道:“你去吧。”
离亥此次来会温梧宁的目的已经达到。
过滤魔息首要是让温梧宁自愿以身存放魔丹。
而如何让她自愿呢?离亥想起那个阴鹭的少女,微微一笑,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就从她下手。
叩叩叩。
三声叩门声后,门外的人推开门。
离亥尽职地扮演好一个无助惊慌的哑女,泪眼汪汪看向门外仙人一样的女子。
她向来最看不上假模假样的正派人士,谁人没有七情六欲,表面正派背后不知是如何龌龊。
她救下的那个男人不就是这样,表面装模作样,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可笑。
而蓝飞儿和温梧宁,让她惊讶得是,一个是真阴鹭小人,另一个是真正派。
门口的正派冷美人温和道:“稍后会有人送来热水和饭食,今夜你在这好好休息,明日天晴我们送你回家。”
真是个好人,离亥眼底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只是正如她所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像这般克制端正的人,不知卸去所有束缚她放纵沉沦时会是什么有趣模样。
真想看呢。
女童点了点头,一步一跛走到温梧宁跟前,举起斗笠给她。
虽然不会言语,但一双会说话的眼盛满真挚的谢意。
这个天生残缺的女童,弱小却坚韧。
温梧宁接过斗笠,在她跟前蹲下想了想认真道:“你很好,”
顿了顿又道:“我师妹和你一样,也很好,只是小孩子脾气,方才有冒犯之处,我替她向你赔罪。”
门缓缓在眼前合上,被摸了头的魔子离亥僵硬地回到床上。
头顶仿佛还残留那个女人掌心的温暖。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入夜后,床上的小身影忽然消失。
小镇客栈中的窗下地图边忽然出现一个妖媚女子,月下美人格外美。
凡世多数女子美貌还要藏着掖着,似乎以此为耻。
可笑。
离亥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冷然端正的身影,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走到木板床边,离亥借着月光打量床上的男子,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地道的伪君子,纵使他会做戏也难逃她的法眼。
既然已经决定用温梧宁来过滤魔息,那这个男人就没用了,杀了可惜了这副皮囊,也可惜了她救人用的丹药。
离亥眼底浮现出一丝阴邪的笑意,心里已有主意。
只见她翻开手,手中黑紫色的花蔓像活的一般,在她掌心渐渐汇聚,化作一颗黑紫色魔丹,紫丹隐隐发光摄人心魂。
离亥从中抽出一缕紫气,紫气随她意动飞向床上的人,分做几缕钻进其七窍。
杀了可惜,那就物尽其用,让他成为契奴。
为她做牛做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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