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究竟为什么?”
盛白鹤盯着这把剑瞳孔剧烈颤抖,好一会他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如今他全身都动不了,唯有这张脸还能动,温梧宁一来就划了他这张嘴,他毫不怀疑温梧宁接下来会刺穿他两只眼珠子。
他明白了,温梧宁这次来就是来要他的命,说不说的区别只是死得痛快还是不痛快两种而已。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温梧宁的手段会变得这么残虐,而她看着却明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真是会装啊。
盛白鹤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好在他还留有后手。
盛白鹤供认不讳:“是我,至于原因,很简单,有人盯上了你家的灵脉。”
而且在原书中温家本来就会在那一年被灭,之前他插手扰乱了剧情,当时他也只是拨乱反正,将剧情拨回去而已。
盛白鹤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笑得肆无忌惮,一字一句道:“温梧宁,对,就是我带人杀了你全家。”
这张血红的嘴几乎裂到下颌骨,森森的白牙在血肉模糊的嘴里若隐若现。
盛白鹤心里痛快极了,痛快地他都忘了痛,这些年来他追在温梧宁身后,什么都没得到还落得这个下场,能让温梧宁痛苦,他心里爽死了,既然要他说他不介意告诉她更多:“知道你爹当时见到我时的表情,震惊,错愕,哦,还有绝望,你说他绝望什么呢?他当时心里一定在想呃——”
话音未落,视线已被血色染红,盛白鹤逐渐失去生气的眼中只有猝不及防的惊讶。
提剑的人沉默地站在血流如注的尸体旁,鲜红的血迅速染红整个囚台,流下石阶,浸透她的足底。
缺乏表情的脸上有两行泪流下。
“父亲……”
她仿佛看到了那时的父亲,他眼中的绝望,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对盛白鹤的所作所为还毫不知情,绝望她或许会成为第二个林袅袅。
忽然温梧宁左手一抬,在虚空中一抓用力握紧,手中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手心中挣扎。
她将这只手微微移到眼前,低声问:“现在你又在想什么?震惊?错愕?绝望吗?”
这个熟悉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阴冷低沉,被捏在手心里的飞虫开始剧烈的挣扎,而它越挣扎这只手捏得越紧。
“我知道你巧合之下吞化兽貘的内丹,化兽貘能幻化成上百种妖兽并拥有它们的能力,这其中一个能力就是金蝉脱壳,三年的时间够你做好准备摆脱这具身体了吧。”
手心中的飞虫终于绝望地渐渐现出模样。
温梧宁盯着他,双眼血红。
过去三年她遇到了一些人,这些人身上有她家后山的气味,这气味来源于后山的灵脉,对于这熟悉的气味来源他们讳莫如深,但是她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一个人,这个人在她这次回来后从赵家伯父口中得到确认,就是盛白鹤。
至于盛白鹤的能力也是从这些人口中得知。
她不知道盛白鹤怎么能够在带人杀了她全家之后,若无其事地接近她。
世上怎么有这么残忍虚伪之人?
大师伯德高望重,为何会做出那些事?
温梧宁血红的眼中流露一丝脆弱的迷茫。
为何?
低头望着染红双足的血液,这片鲜红的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般牢牢吸住她的双脚,将她往下拽。
或许终有一日她也会如大师伯那般。
永远堕入黑暗。
第92章
安城, 温家, 此时已过午夜,圆月从乌云后露出来, 月光撒落在这座破败的老宅。
所有人都已经各自回房, 温然这具身体引入灵体后恢复体温与呼吸,只需等他自然醒来便可。
这两日发生太多事情, 完事后蓝飞儿甚至忘了还在魔域的盛白鹤, 回房一躺下就立刻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 蓝飞儿猛地睁开眼, 只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温梧宁?!”
蓝飞儿从床上跳起来,惊喜被温梧宁脸上的泪冲淡, 她的状态不对。
“你怎么哭了?”
如今她脱离魔域一身轻松, 又救活了温然,可谓双喜临门, 正迫不及待想同她分享, 她怎么就哭了。
蓝飞儿凑过去轻轻地亲吻她, 发现她全身冰冷僵硬像是刚从冰窟里走出来一样, 整个人毫无生气, 蓝飞儿一颗心立刻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的疼,贴近她毫无章法的亲吻。
“我在这,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温梧宁,别怕……”
滚烫的泪水划过冰冷的面庞, 耳边的低语零碎的亲吻像是一抹温水流入几乎透着冰渣的骨隙中。
从初识时,她便知道她顽劣偏激心思深沉难以捉摸难以管教,她担心她从未放下心过,可到头来,抹开这些表象,似乎只有她从不曾做过大奸大恶之事。
相反是她从盛白鹤手下救下她,是她救下林袅袅,沦为魔族也非她所愿,是她救灵云山于危难存亡之际。
她用眼来看人,却从未用心来看过她。
“你可曾怪过我?”温梧宁的声音艰涩异常。
蓝飞儿的唇从她冰冷的脸上微微分开,惊讶地看着她,回想起成为魔族被冤枉偷了归元,被囚受刑被温梧宁逼问的那段往事,不禁鼻子泛酸,但她想了下郑重道:“从未,我只怪世事弄人。”
月色朦胧,她看着眼前的人。
“我钦佩你仰慕你,爱你义无反顾的坚持,爱你的坚强和柔软,温梧宁我爱惨你了。”
你让我有勇气去做出选择,去争取,去坚持。
你是我心中无法磨灭的一束光。
蓝飞儿脸颊微微泛红,一双眼中是欢喜是羞怯。
“师妹……”
温梧宁怔怔地看着她。
荒芜迷茫的心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方向。
感受着这个怀抱重新变得温暖,蓝飞儿的心也柔软下来,她闭上眼睛享受这追逐许久终于属于她的温暖。
没有人注意到温梧宁垂落在身侧紧紧捏着的左手轻轻松开。
“谢谢你,师妹。”
这一晚二人相拥而眠。
天亮后,蓝飞儿甜甜蜜蜜地从床上醒来,结果发现枕边的人又没了,还好留了张字条,蓝飞儿拿起人参娃娃递来的字条看了眼,收起来。
温梧宁说先回灵云山了,在灵云山等她回去。
外面天气正好,昨夜弄得很晚,所有人都还在睡觉,蓝飞儿先去温然房中看了眼同样还在睡的温然,胸前微微起伏,想着温梧宁见到他会如何的开心她心里暖暖的,昨夜温梧宁的眼泪真的太突然,好在后面没事了。
从温然房间出来,她打算去魔域把盛白鹤带出来,经过鞠岚房间时,脚边停了一下,转身进去。
鞠岚躺在床上,虽然失去修为变成残废,可警觉性依旧很高,蓝飞儿一进来,她就睁开了眼。
蓝飞儿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被窝,里面缩在小被窝里的小丫头睡得正香。
“我来履行我的承诺。”蓝飞儿拿出特意留下的几滴龙血。
离开前蓝飞儿对她提出了邀请:“跟我回去吧。”
嘴中淡淡的腥甜味散开,一股洋洋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渐渐疏通唤醒沉重负累的身体。
鞠岚闭上眼,她不甘屈于人下,可是她亦不愿欠人恩情。
她睁开眼看向身旁睡梦中的小老鼠。
当初因为身边需要人伺候才将她留在身边,也是时候将这只小老鼠放回去了。
再次来到魔域时,蓝飞儿简直要不认识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舍利不仅仅‘烧干’了整条溺河,甚至整座魔宫都被‘烧’毁大半,蓝飞儿有些怔然,却丝毫没有后悔。
她扭头赶紧赶到囚室,囚室已经笼罩在舍利的‘烈火’中。
她皱眉谨慎地靠近,火星沾在她身上,她赶紧拂开却发现这‘火’温热并不灼人,她轻轻一扫就飞走了,而她的手上也没有留丝毫的伤口。
蓝飞儿奇怪地望着这火,知道舍利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可是她真的有这么弱吗?
蓝飞儿不再想了,推开两层门走近囚室。
一室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地上大片的暗红是干涸的血液,蓝飞儿愣了愣,踩着干涸的血液往里走。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断气多时,两边嘴角像是爬着一条狰狞的血红色肉虫,失去焦距的两只眼里还可以看到生前猝不及防的惊讶,一只眼的眼角有一条干涸的血迹蔓延至耳朵里。
整个人躺在粘稠干涸的血红里,像是献祭一般,惨烈又骇人。
蓝飞儿看了良久,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屋外的被‘火’包裹的围墙。
“我说你树敌无数,总有一天会被寻仇的吧,把你藏在这都躲不过,你究竟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火’渐渐烧了进来,蓝飞儿回头看着他这副惨烈的死状。
虽然在她心里这人已经死了无数遍,死像各个比这个要惨几十倍,但真看到了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能够幸运些,能碰到一个能够化解你身上戾气的人。”
‘火’已经蔓延到两人身上,爬上他身上的火瞬间变得灼热猛烈,蓝飞儿起身拍掉身上温热的火星。
“再见了,老乡。”
回到温家时,所有人都已经醒来,在温然私院等她,一见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袁九生不是很敢看她,还是坐在椅子上的鞠岚对她道:“出了点小问题。”
蓝飞儿心一提,立刻向温然房间跑去,一进去就见到靠坐在床上的人,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疑惑她们说的是什么问题。
“温师兄?”蓝飞儿走上去。
床上的人回头看向她,一双眼如稚童般湿润却又空洞。
他是活过来了,可是却丢了一魄,丧失了思考能力。
蓝飞儿坐在床边上,看着这位如今变得迟钝又‘乖巧’的师兄,难受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样的温然交给温梧宁。
温梧宁在灵云山等她,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
看着温然,蓝飞儿随着温梧宁换了称呼:“兄长,我带你去见你妹妹温梧宁。”
盯着温然的脸,发现尽管是听到温梧宁的名字他也毫无反应,不禁丧气。
回程时,袁九生面色犹豫,灵云山他去过,还是以一个非常狼狈的死人模样去的,实在不是很想再回到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地方,而且他一个鬼修去到那里,肯定又要受人白眼,他不想去受那个气。
蓝飞儿早已经知道这人和自己之前的渊源,也猜得到他的忧虑。
“如今灵云山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也是你可以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你确定要错过?”
蓝飞儿语气中的戏谑让袁九生有些脸红,当初他逮着蓝飞儿这个落单的伤魔就打着借此扬名立万的主意。
“不要忧虑太多,我会为你担保。”
鬼修中有下三滥不择手段之流,可也有有底线的,袁九生好大喜功,却也没那么阴损,可以相交。
一行八人终于启程浩浩荡荡地往灵云山而去。
灵云山遭此一劫,这近万里受其庇佑的疆源,无数的蝇营狗苟宵小之徒也有要冒出头来的趋势,妖魔鬼怪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接下来的数百年或许并不会轻松,只是如今的她也不会怕了。
……
三年过去,灵云山虽然依旧灵气稀薄,但是那片毫无生气的土地也重新长满了绿色,遍地的走兽与飞禽。
温梧宁回来时,沈红笙一行人才到大应山脚下,温梧宁没有惊动留守山中的师兄弟,径直飞往小应山。
她落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前,山洞深不见底,深处的黑暗中穿来一股寒意彻骨的风,温梧宁迎着寒风走向黑暗。
黑暗的山洞中只有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四周越来越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抹亮光。
迎头走进亮光,一片浩瀚的雪原瞬间映入眼帘,呼啸的寒风漫天的飞雪,这是小应山另一边的千里冰原。
洞口外不远处,冰上坐着一个人。
温梧宁缓缓向他走去,可以依稀看到淹没在冰雪下一张年轻普通的面孔。
“大师伯。”
冰上的人没有反应,三年前她以封印离渊之法将人封印在此处时,便不再期望他能给她反应。
温梧宁抬起手将手心中的一物弹出去,飞虫一落在冰原上就想跑,温梧宁立刻划破指尖以当初封印鞠一尘之法将其同样封印在此处。
印法驱动时发出的巨大响声被狂啸的风雪淹没。
做完这一切,温梧宁并没有离开,而是与他们一起在这风雪肆虐的冰原上盘腿坐下。
三年前最后一道天雷下来后,鞠一尘没有死,他就近夺舍了一位垂死的师兄。
她发现后没有告诉任何人,私自把人囚在了此处。
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憎恶让她生了心魔,三年后知晓盛白鹤做的事后,仇恨让她一脚踏入魔域。
是师妹拉了她一把。
七天眨眼过去,蓝飞儿的气息出现在灵云山内,冰雪下的人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眼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落下,身上的冰雪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声,直往下掉。
温梧宁望着雪中的两个人,转身走向洞口,在进入山洞离开前,她回头道:“山下这几百年必定纷纷乱乱,待这几百年过了,我会再回来。”
这片至寒的冰雪能融魔骨销魔身,入魔越深死的越快,当年的离渊困在此处七百年才魂销身灭,是因为他强,而夺舍之后的鞠一尘与化作飞虫的盛白鹤在此处不消百年就会化成这片冰原上的一片小小的白雪。
他们有罪,而动用私刑夺其性命的自己亦不无辜。
“你们在此处受刑多少年,到时我会加倍还给你们。”
早在蓝飞儿到灵云山前,沈红笙就回来了,温梧宁回山上时沈红笙正在热情地向山中的师兄弟介绍蓝飞儿,大肆渲染她当初与温梧宁协力救灵云山于存亡之际的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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