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哪想,细作竟先他一步撩开了床幔!
舟游立即冲上前,匕首直指细作。
细作似是预料到了这个场面,侧身躲过匕首,还一把擒住他的右手腕,又用劲拍了一下他的手掌。舟游失了力,匕首砸在了被子上。
舟游自重生后,首次暗恨坤洚的力气如此之小,那贼人轻飘飘的一掌就害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他瞪向贼人,想要放些狠话,然而所有言语都在对方的笑容里消散。
他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
方才黄神医分明同他说兄长情况不妙……
不对!黄神医没说兄长醒没醒!
舟游欢喜过了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是舟流揉了揉他的头,感受到兄长掌心的温热,他才回过神。
“兄长,”舟游仔细打量着舟流,“你才刚起,怎地还敢同我闹?若是我力气过猛就糟了!”
舟流挑了挑眉,“兄长可没你想的那么弱。再说,就你那小鸡似的力气,哪能伤到人?”
“看来兄长果真无事,还有心思同我斗嘴!”舟游又想起了父王,又道:“兄长,我先去同父王禀报一番。”
“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父王过分担忧你,后来实在没法子了,他搬去了乾清宫中睡,没日没夜地处理折子,就怕有一刻空闲便想起你。”
“你且慢些,我想趁此机会,将宫中的细作一网打尽。我中毒期间,宫中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这便是天赐的良机。”
舟流嘱咐他道:“先不要大张旗鼓的告知父王,你若从我宫中欢喜地跑到乾清宫,那些探子一瞧便知是我好转了,他们必定想方设法地掩盖痕迹,那时便得不偿失。”
舟游点头赞同,“兄长说得对,前几日苟总管便被他的同党给救走了。”
他羞赧地一笑,而后又道:“方才我还将兄长认成了那群细作,故而才对兄长兵戎相向。”
“既如此,父王那处,我便再寻个由头去上一趟。”舟游扶着舟流坐下,“兄长快躺下吧,若是被外人看见就难办了。”
舟流想挣扎,但又不经意瞥见他青黑的眼圈,终是妥协了,“你快去补觉吧。阿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都是兄长不好,兄长太大意了。”
“兄长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兄弟,又不是外人。”
舟游正了正色,说道:“父王自我二人幼时便教导,咱们是嫡亲的兄弟,不用拘着宫中的规矩。父王不让咱们用‘王兄’、‘王弟’的称谓,就是盼着咱俩手足情深,不要同历朝历代的夺嫡似的手足相残。”
“阿游,兄长知道,”舟流笑了笑,“我还未曾说完,我想说,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靠你,别累垮了。”
舟游怔愣了下,而后跟着舟流一起笑出了声。
“兄长,那你先养神,有什么事便唤暗卫,我去告知父王此事。”
舟游见舟流好好地躺下了,这才前往乾清宫。
舟游虽急切,但仍记得兄长的嘱托,他脸上神色凝重,步伐匆匆,引得宫中一众侍从的注意。
他并未理会周遭的目光,自顾自地走着,未几便来到了乾清宫前。
和达依旧在殿外候着,舟游上前本打算同他寒暄两句就踏进正殿,然而和达脸色凝重地跟他说了一番话。
“殿下,王上近几日都是到三更才睡,王上忧心的事可太多了。殿下若是无甚大事,还是让王上独自静一静吧。老奴本不该多嘴,但王上他实在是……”和达重重地叹了口气。
舟流解释道:“和大人,我有要紧事要同父王说,非进去不可。”
和达思量了一番,让开了路。
乾清宫内静悄悄的,舟弈在案几上趴着,面前堆着如小山般高的奏折。
舟游心下暗想,父王只有特别伤心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借公务麻痹自己的法子。
他环顾殿内,不出他所料——父王又挥退了所有的侍从,意欲沉浸在奏折之中。
“父王,”舟游走到舟弈跟前,轻声叫着他,“父王醒醒。”
舟游打定主意,父王若是睡熟了便不再喊他,待他醒来再与他说兄长醒来之事;若是醒了,当即便说,也好叫父王宽心。
舟游喊完后,等了会儿,见舟弈毫无动静,便从旁边取下搭在屏风上的袍子,盖在了舟弈的身上。
而后,他静默了一会,抬步退了出去。
“阿游?”舟弈叫住了他,“可是宫中出了你无法定夺的事?你尽管去做,再不济,还有父王替你兜着呢。”
“父王,”舟游转回身,惊喜地说:“不是,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兄长他醒过来了!”
“什么?阿流醒过来了?”舟弈猛地站起来,兴奋爬满了脸,“还等什么?走,去瞧瞧你兄长!”
☆、第十七章
“父王且慢,兄长交待了,此事不可张扬,”舟游拦下舟弈说,“兄长意欲借此机会引蛇出洞、铲除异己,咱们可别自乱了阵脚。”
舟弈顿住了脚步,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舟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和兄长皆怀疑宫中有一个身份不低的内奸,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那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阿游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阿流没事,父王就放心不少。”
舟弈顿了顿,又说:“阿流曾提过要娶叶子做正君的事,我那时未曾应下,他既已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父王便随了他的心愿。你同他说一声,等这件事过后,就为他赐婚。”
“叶子和兄长情投意合,”舟游试探着道,“父王,这些日子叶子为了照顾兄长,都衣不解带的,您就放心吧。”
舟弈“哼”了声,说:“若非如此,我定要为阿流再寻上一个家世、容貌都出色的坤洚。叶子容貌虽过得去,但家世着实太低,那群朝臣定要与我交涉一番。”
“父王厉害,这不过是小事,定然是不在话下的。”
舟游说完后,向舟弈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
两日后,流和宫大门紧闭,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请进殿中,不日前被请回宫的黄神医更是拽上了一大把草药。
宫中传言,舟流殿下的病越发不好了,看这情况怕是凶多吉少。
舟游此时并不在流和宫中,而是和溯岸一起蹲守在皇宫正门附近的树丛里。
不止正门,宫中侧门周围也派了许多暗卫镇守。这一切,都只为了捉到内奸——内奸必定趁着舟流病重、舟游舟弈劳神伤力之际偷跑出宫。
“阿游,你休息一会吧,近几日你都没睡好,眼周青黑了不少。”溯岸担忧地看着舟游。
“无碍,捉到这个人就能休息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话是这么说,但只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舟游便睁不开眼睛了。恍惚之间,他靠着树干睡着了。
“花芷,你留下看守。应迟,你去守着那个叶子。”溯岸待舟游彻底睡熟后,打横抱将他抱回了游和宫。
花芷、应迟二人各司其位,静静地等待着。
天边暮色渐浓,舟游睡醒了。应迟也押着一个人进了游和宫。
彼时他坐在凳上,看见应迟押着的人,惊得站了起来往前几步,又不能接受似的,倒退了好几步。
应迟向舟游、溯岸行了礼,而后道:“属下奉命,去守着叶子,他与他的同党意欲逃出宫,属下听其他人说,他的贼人正是此前被人救出的苟总管。苟总管已经被舟流太子的人押走了,因叶子是殿下身边伺候的,属下才能将人带来。”
饶是再不愿意相信,舟游也不得不接受叶子是内奸的事实。
“你们出去,我跟他聊一聊。”舟游冷静下来后说道。
应迟先行退下了。
溯岸仍留在殿中,他对舟游说:“阿游,此时就不必再顾及往日情分了。”
“我知道。”
溯岸叹了口气,替他们将殿门关上了。
叶子待溯岸走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重重地朝舟游磕了个头,声音嘶哑:“殿下,对不住。我是丞相府送来的细作。”
舟游愣了好长一会儿,他问:“那你是故意被兄长救回的?”
叶子摇摇头,“这事实在是巧合。您如今可能不信,但我待你与太子殿下是真心的。”
舟游听见他这句话,将桌上的茶壶与杯盏皆扫落在地,他怒道:“是真心的又如何!你还不是丞相派来的走狗!”
叶子俯下身,不与他争辩。
舟游却来劲了似的,追问他道:“你在这皇宫十多年,还比不上你在宫外的那些日子?我与兄长待你是没的说的,这些年里,你名头上是我的侍从,但这阖宫上下谁不把你当成一个正经的主子?”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可知兄长已然同父王提过,待此遭过去,便迎你为正君?父王就等着赐婚了,谁知正是你狼心狗肺,枉顾十多年的情分,害得他身中剧毒。”
舟游冷笑一声,“你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们都被你骗过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叶子颤抖着身子,说道:“殿下,对不住。”
“既然你觉得对不住,那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救苟总管?他是不是丞相的线人?你、又与丞相有何关系,都从实招来。否则,那些刑罚你受不住的。”
叶子又向他磕了个头,道:“殿下,恕我不能说。”
舟游自认已经分外宽厚,可叶子仍是软硬不吃,他大声唤道:“来人!”
和康从外间进来,说道:“殿下。”
“将叶子也押去流和宫的刑房,让他看着他的同党受罚!”
舟游同溯岸打了个招呼,便向着流和宫而去。
他裹挟着怒气,步伐极快,顷刻间便到了流和宫。
而舟流此时还不知叶子是细作,见舟游怒气冲冲地带和康过来,其他人则在后头押着叶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地把叶子押到我宫中了?”舟流上前问道。
舟游此时已过了气头,恢复了些许冷静,他皱着眉看向兄长,“兄长,你做好准备。”
“啊?”
舟游指着叶子说:“他就是那个把苟总管救出去的细作。”
舟流脑子空了一瞬,他道:“阿游,怎可能?叶子从小便在宫中长大……”
说到这,舟流也想起了他“捡到”叶子的地点离丞相府有多么近,他顿时噤声了。
“兄长,我此番来,是想审问苟利的。现如今他二人互相制衡,想来能问出许多东西。”
舟游顿了顿,又说:“我有些怀疑,叶子拜师苟利,是丞相做的手脚。”
舟流看了眼叶子,说:“先审人吧。”
小刑房内的苟利嗤笑着,似是毫不在乎身上所受的刑罚。可这一切都在他看见叶子之后变了。
他惊呼道:“叶子!”
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苟利瞪着舟流,说:“早知你如此铁石心肠,我就不该让叶子接近你。”
舟游冷冷回击道:“若兄长早知他是丞相府的人,定不会接他进宫来。”
叶子将头低着,苟利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又急又气,“叶子伺候了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还是坤洚,你们不能对他用刑!”
“不用对他用刑,只消他看着你受罚,不出片刻,定然全招了。”舟游见舟流想开口说话,连忙插了一句。
苟利听完舟游的话,将目光扫向叶子。只见叶子微不可查地冲他摇了摇头,目光中全是恳求。
苟利知道,叶子是担心他受罚,他在心中挣扎一番,做出了决定。
“殿下不必大费周章,”苟利看向舟游,“我招就是了,请两位殿下遣退其他人等。”
舟流同意了。
不多时,小刑房只剩下他们四人。
苟利缓缓说出了当年的故事:“有些事可能叶子自个儿都不清楚。我是叶子的娘亲为他留下的人,叶子从的娘亲生下他后就去了,叶子便被抱回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坤洚,见从未如此亲近过司广的丞相亲自逗弄叶子,便起了害人之心,”说到这,苟利笑了笑,“只是她不知道,叶子并非丞相亲子,而是丞相妹妹的儿子。”
叶子通红着眼睛问道:“师父,您怎么不同我说这件事。”
“傻孩子,你有多重感情师父还不知道吗?要是早早告诉你了,你定难受得紧。”
舟流沉声道:“继续。”
“初时,我还能替叶子应付一二,可叶子年岁越大,丞相夫人做得便越过分。有一日,叶子被人推下了楼梯,我便去丞相跟前自请带叶子离府。”
苟利说到这,冷笑了声,接着道:“我那时以为他是真心为叶子考虑,孰料他竟煞费苦心地将叶子引到了太子殿下的面前。叶子被带进宫后,我去求丞相带他出宫,那时的丞相才暴露他的面目。”
“他同我说,他在宫中安插的密探都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位置上。叶子进宫当棋子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一来,他将丞相看作父亲,无比听丞相的话;二来,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殿下们定不会轻易设防。”
“那你为何不偷偷带叶子出宫,反而当起了丞相的走狗?”舟游疑惑万分,不由开口问道。
“丞相挟持了我的家人,”苟利低下了头,“他威胁我替他办事,还说若我不听他的话,便将我的家人都杀死。也正因此,我才未点破叶子的身世。”
苟利摇了摇头,“我三番两次地被抓,丞相想必早已料到我会叛变,定将我的家人都……杀害了,所以我才将此事说出来。还望两位殿下不要针对叶子,不如放他出宫吧。他秉性纯良,本就不该活在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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