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欢走回椅子上坐下,挪了挪,更靠近楚天遥了一些,“哎,你入赘山庄,该不会是对易姑娘一见钟情,遂许终身吧?”
楚天遥看了他一眼,他满脸醉意,一双眼都微微眯着,一只手靠着桌子,一只手说着话就搭在了他肩膀上,脸上神情也是满满的好奇,“不是。”
“不是?那你为什么入赘山庄?”水长欢尽量睁大眼睛去看楚天遥,只是越是想眼前越是迷糊,眨了几下眼,脑袋一歪,靠在楚天遥肩膀上就睡着了。
楚天遥伸手推开,水长欢身子一歪,趴在了桌上,楚天遥摇了摇头,就这酒量还敢和他喝?这个水长欢,楚天遥微皱了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大概只能说是很正常的一个仙门公子吧。
☆、我敬君心情意深
已经是傍晚了,水长欢还是醉着,睡得很是迷糊,楚天遥想了想,也没有将人丢在这里的道理,想去街上找个律心门弟子送,偏偏刚才还满街的律心弟子是一个也看不见了,只能是自己送了,可扶着也是站不稳,还是要背着了。
结了账,楚天遥背起水长欢,御剑返回律心门,耳畔风声簌簌,趴在楚天遥背上的水长欢有些朦胧的睁开眼睛,迷糊着看到楚天遥的侧脸,感觉到自己被他背着,水长欢很想动一动下来,不过有心无力,实在是一根手指头懒得动,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背还是挺暖和的,想着想着,水长欢再一次的睡着。
守正阁里,水长欢呼呼大睡,楚天遥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夜色降临之际,他还是放出了一只流萤,在律心门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水文柏还是在万卷阁里看书,据水长欢所言,水文柏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天黑就入万卷阁,从无例外的。
如此认真上进的仙家掌门也是很少见了。律心门看不出有何魔门往来的痕迹,那所谓勾结又是如何呢?看来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案了。
这一夜依然很是安宁,清晨时分,楚天遥整装出了房门,就看到水长欢站在他门口,身上还有些酒味,神色有些不安,看到他出来,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昨天谢谢你了,没想到是我喝醉了。”
楚天遥道,“没事。”
水长欢还是过意不去,“背我回来一定很重吧?”他比楚天遥还要高一点,身板也更壮些,自知应该是挺重的,把他搬回来应该是挺累的,“不好意思哦,你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捶捶背?”
又哪来的扭扭捏捏?楚天遥有些不解,“不必了,你去梳洗一下,过会也该出发回山庄了。”
水长欢抬手闻了闻自己,酒气是还蛮重的,“哦,那我先回去。”
回了房间,水长欢匆匆沐浴更衣,梳起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水长欢微皱了下眉头,朦胧记起,昨天自己醉倒之前,似乎问了楚天遥几个问题,好像是问他是不是对易姑娘一见钟情?他好像是回答了,不是。
这就奇妙了,不是一见钟情,那怎么会短短几日就入赘山庄成亲,还那么快就生了女儿?如果他不爱易姑娘,难道真是贪图山庄财产?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这次去了山庄,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收了师兄们整理好的资料,水长欢与楚天遥去拜辞了水文柏,随即就御剑出发返回山庄,一人一剑,这回程的速度更加快了些,水长欢和楚天遥暗暗较劲,一路提气御剑是不肯服输。
将近傍晚,也就到了藏剑山庄,一入洛宁城,楚天遥就敛息收剑,施施然一整衣冠徒步回山庄,水长欢只能一起,“你明明有修行,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
“有没有修行也不重要。”总不能说,之前敛住灵力是想体会一下寻常人的生活。
水长欢问,“那你夫人知道吗?”
楚天遥摇头。
这个有些出乎水长欢意料,连枕边人都不说,这个也有些过分了,“为什么?”
楚天遥道,“有差别吗?”
水长欢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没有。”
楚天遥不说话了,水长欢心里暗叹了一声,平日里自己还是能说会道的,怎么遇上楚天遥之后,自己总是被噎得无话可说,而对方还云淡风轻的样子。
走在街上,楚天遥去了那家做糕点的颐和轩,买了两盒的糕点,随即才回了山庄,一进山庄门,庄里人就迎了出来,纷纷行礼问好,喜笑颜开的接东西的接东西,传话的传话,又是备茶水点心热水的,忙活了起来。
杜得安和叶重云是一起出现的,杜得安快速的一打量楚天遥,“庄主。”
楚天遥点了下头,“嗯,庄里可都好?”
“都好。”杜得安回完话,看了叶重云一眼。
楚天遥只是微微弯了下唇角,“你去通知下庄里各管事,明日上午到前院开会。”
“是。”杜得安退了下去。
“水公子也辛苦了,先回客院休息吧,有事晚一些再谈。”楚天遥目光扫过叶重云,随即先回后院休息。
叶重云和水长欢一起回之前住的院子,叶重云眉头微锁,“楚庄主也是修行人。”
水长欢点头,“知道,哎?你怎么知道?”
叶重云道,“郭全的断剑、竹林的风,都是他做的。”
“哦,怪不得爹总是夸你细心,我就没发现,还是到了家里,他拔出了仙剑,我才知道的。”水长欢有些小无奈,之前还提什么保护呢,分明是被保护了。
“所以就更奇怪了,他的修为在你我之上,可仙门之中不曾闻名。”叶重云有些担忧楚天遥的来历。
水长欢点头,“是有些奇怪,他不是说晚些谈吗?也许愿意告诉我们吧。我相信他,不是坏人。”水长欢拍了拍叶重云的肩膀,让他放心些。
叶重云抬眼看他,“你好像不讨厌他了?”
水长欢咧嘴笑了笑,“我觉得他挺好的。”
叶重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这个兄弟本就是良善天真,相信一个人也是很容易。
楚天遥刚回到院子里,易文琴和易菱就到了,易菱软乎乎的朝着楚天遥撒娇,“爹爹有没有想菱儿?”
“有,菱儿有没有乖?”楚天遥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很乖的。”易菱眉开眼笑。
易文琴倒了一杯茶过来,“还以为要去七八天,怎么三日就回来了?”
“事情解决得快,另外最近只怕有些风波,我也担心有人来找山庄麻烦。”魔门找他没有得手,总是会找来山庄,这一庄子的凡人,他还是担心的。
易文琴眉头微皱,“叶公子有提起,这魔门怎么会和山庄过不去呢?”
“山庄这几年风头正盛,所谓怀璧其罪,这仙剑,魔门也是很想要的。”楚天遥倒是能理解一二,“山庄是时候多招揽一些仙门客卿了。”
易文琴点头,“也只能如此。”
“叶重云,”楚天遥有些斟酌的提起了这个名字,易文琴立即有些紧张的看向楚天遥,楚天遥缓缓接着道,“看来你已经原谅他了,我也就不做坏人了,晚上我会让他给个交代。”
“交代?”易文琴有些不解。
楚天遥捏了捏易菱懵懂的小脸,“想得到,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楚天遥邀叶重云、水长欢去的地方,是在藏凤山那边的凉亭,西边的月还未露出形容,漫天星斗,苍穹璀璨,池中的莲叶更加葱翠了些,凉风怡人,楚天遥坐在亭中,桌上摆了一套茶具,杜得安亲自烧着水,准备泡茶。
小扇子扇着炉火,杜得安静静的道,“庄主之前问我的事,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无论哪里,我跟庄主去。”
楚天遥点头,“好。”
杜得安露出微笑,拎起水壶往茶壶里添了水,茶香弥漫开来,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楚天遥面前,随即侍立一旁。
水长欢和叶重云很快就到了,步入亭中,楚天遥随意一挥手,也没有多客气,“坐吧。”
杜得安没有给两人倒茶,只是站在楚天遥身后,楚天遥也没在意,自己端起茶杯喝茶,未先开口。
叶重云定定的看着他,自己先开口问,“不知楚庄主是何处仙使?”
这个问题,楚天遥还是好好回答了,“师门遁世,我非三门五派中人,与魔门也无牵连。”
“那,请问庄主待文琴可是真心实意?”叶重云还是直接问出来了。
楚天遥缓缓吹了吹杯中茶,抿了一口,“我为她抛下自家盛名入赘,辛劳四年,守住山庄基业,让山庄名扬四海。我为她放弃仙家清修,放下仙剑拿起算盘,计较这分文银钱,给她富足生活。我为她不顾自己清名,承受流言蜚语,挡住那些欺辱她的亲戚,让她安心无忧。我为她不惜男儿尊严,抚养她婚前所孕女儿,视若亲生。叶公子,请问我做的这一些,可算是真心实意?”
楚天遥是微笑着说这些话的,可这一句句一字字却像是针刺入了叶重云的心里,他愣住了,他惊诧于楚天遥的所作所为,楚天遥付出的太多太多,多到不容任何人去质疑,连着知晓了易菱是自己女儿,也难忍住这满心满怀的羞愧。
水长欢也很是惊讶,他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楚天遥为易文琴真的是做了很多,更没想到易菱竟然是重云的骨肉,是怎样的深情厚意,才能够让一个男子如此的牺牲付出呢?更何况楚天遥的修为资质那么好,在三门五派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属于天之骄子的,他可以得到更好更多的一切,却为了易文琴放弃了无尽的名利。
杜得安上前为楚天遥添了茶,以前他很是感激庄主,也感动于他的真心,可如今听他说起这些,心底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的,就算庄主对夫人无真情,可他对山庄、对夫人、对易菱,都是问心无愧,十分尽心了。
☆、君子如玉点朱砂
叶重云脸色惨白,他有些颤抖了站了起来,弯腰朝着楚天遥深深一礼,“我没有脸面再说什么,更没有资格说谢你,余生但凡楚庄主有差遣,重云以命相付。”
楚天遥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礼,“可惜我做得再好再多,文琴心里惦记的却还是你,她自觉愧对于我,便为我纳妾,盈心就是这般进门的。”
这一句更是如一记重锤直接让叶重云的心稀碎成渣,楚天遥毫无过错一片情深,而文琴情痴在心不曾相负,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过错,他有什么脸面有什么资格面对他们?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水长欢有些担忧的看着叶重云,又看了看楚天遥,这情之一字,还真是累人啊,太苦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赢我,我就退出。”楚天遥拿出了净世剑,不再收敛气息,展露出灵合之境的修为。
这是机会也不是机会,楚天遥是灵合下境,叶重云是魂定中境,魂定又如何能越界赢过灵合,怎么看都是输。可若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叶重云又怎么对得起易文琴的真心,怎么比得上楚天遥的付出,怎么应对山庄以后的风雨?
“好。”叶重云应下了,他不该争也要争,他输不起却又不能赢也赢不了。
夜色更深了,亭外楚天遥、叶重云相对而立,一人白袍翩翩,明华皎如月,一人灰衣黯淡,面如死灰。叶重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正视着楚天遥,这一场比试,他会尽全力的,这是对楚天遥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剑出,身影动,叶重云所习的是律心门的剑法心法,律心门讲究轻灵飘逸,这一招一步皆是轻盈如风,招招如飞叶落花,而楚天遥的剑法身法却更是灵动,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招似凝霜飞雪,两人比试,不说其中凶险,实在是赏心悦目。
水长欢和杜得安看得目不转睛,对于楚天遥的剑招,更是暗自思量,如果站在楚天遥对面,他们要如何应对?
楚天遥的剑招看似轻巧,可一来一往,竟然是毫无偏差的陆陆续续在叶重云身上留下道道伤痕,肩膀上、手臂上、胸前、后背,四道伤,血侵染灰衣,呈现出墨色。
叶重云手微颤,唇色早已发白,一招不慎,楚天遥的剑已抵住了他的心口,他颓然的放下剑,“我输了。”脸上神情复杂,有愧有羞有不舍,却是心甘情愿的认输。他失血太多,早已晕眩,身形摇摆,勉强站了一会就思绪飘飞,彻底晕了过去。
水长欢连忙上前,扶住叶重云,有些担忧的看着楚天遥,这一次比试他赢了,可也像是输了,输在了易文琴的心。
楚天遥收剑归鞘,“得安,送叶公子去夫人院里,让夫人好生照料。”
杜得安上前,架起叶重云,水长欢有些不解,“楚庄主?”
“水公子若有空,不如坐下来,陪我喝茶吧。”楚天遥转身走进亭子里。
杜得安道,“水公子放心,不会伤了叶公子性命。”
水长欢松了手,让杜得安送叶重云下山,自己进了亭子里,楚天遥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放松下来,细细的品着茶,水长欢看楚天遥神色如常,心里疑惑更深,他不明白楚天遥为什么这么做?让易文琴照料重云,这不是给他们机会吗?
楚天遥看他一脸纠结,微笑了下,“不懂?”
水长欢老实点头,“嗯。”
楚天遥慢悠悠道,“我对文琴只有兄妹之义,这四年里各居一院,谨守礼仪,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做到这样子更是不容易了,这兄妹之义?“所以你对易姑娘并无男女之情?”
“当然。”
水长欢抿了下唇,刚才听楚天遥说得这么动情,哪里像是无情了?
看他不信的样子,楚天遥伸出左手,挽起了袖子,他肤色白皙,如霜似雪的,手臂上骨肉均匀略微偏瘦,而在手臂内侧关节下边有一点红豆大小的朱砂红印,“我修菩萨道,不近女色。”
水长欢讶然,菩萨道是仙门里最难最苦的一种修行,守心正道,不沾色/欲,修此道者都会在身上点下守身朱砂印,代表自己不近女色,无欲无求,除非修到金仙正果,否则此印随身,若动念有意,就会有烈火灼身之痛。
可见得,楚天遥做了这么多,真的是无一点私心,于私情更是无关,水长欢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一礼,“我为之前的出言不逊道歉,请你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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