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行役眉头一皱,知道出事了。
“村长,村长,大事不好了。”最先跑过来的汉子到了面前,气喘吁吁地撑着腰道,“死人了!死人了!水塘那里又淹死人了!!”
听到死人,绿塘村村长差点没站稳。
这时候,慢了一步的其他人也跑了过来,指着某个方向七嘴八舌起来。
“村长,出事了,曹家的大儿子死了。”
“村长,你快过去水塘那边,曹家儿子死那了。”
“村长,现在曹家人都在那边吵,都快和村里人打起来了。”
“村长……”
耳边全是“村长、村长”的叫唤,绿塘村村长眼前一黑,差点想挂帅随那什么曹家大儿子一块去了。
而就在绿塘村村长觉得天旋地转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世界好似一瞬间清明了起来,那叽叽喳喳的声响好像都入不了耳了,神智刹那回笼。
接着,他听到耳边有人用铿锵有力又清脆的声音说道,“村长,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对,对。”绿塘塘村村长回神,先瞥了眼扶住自己的命行役,回头喝住了面前吵吵闹闹的人。“你们别吵了,带大师去水塘。”
大喝完,绿塘村村长心里忍不住吃起惊来,这三溪的小神仙似乎真有些本事。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绿塘村村长带着命行役三人跟着村民速速赶到了村民口中所称作“水塘”的地方。因为村里人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口中的水塘其实是个占地面积很大的湖泊。
湖泊看着大且深,别说小孩,大人下去感觉都要掂量两分。
命行役猜测,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初淹死贺荣的地方。
他们到了目的地,首先看到围了三四圈,聚在一块熙熙攘攘的人群。靠近些,还能看到被围的圈中央还有人在打架,两男两女,男的拳拳到肉,女的就在扯头发。和通风报信的村民说的一样,乱糟糟一片。
绿塘村村长气得不行,伸手把两边的人推开,边往里挤边急吼吼道,“围着做什么,都给我让开。曹家的,还有大斌家的,打什么,都在打什么,给我停手!其他人还不来把他们拉开?傻愣着干啥,要我指挥吗?!你们简直是要气死我!”
被村长一吼,原本站着看戏的村民连忙上前去制止了打架的人。
看着打架的人被拉开到两边,局势得到了稳定,绿塘村村长才冷着脸说话,“长能耐了是不,自个村的人在这打架?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有旁观者道,“曹大武死了,大斌媳妇在旁边说了点风凉话,被曹家的听到了,两边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曹家嫂子就开始打人了。”
大斌媳妇呸了口水道,“他们家曹大武那性子,整天打架惹事,简直就一个祸害,死了不是迟早的事吗?我说点风凉话怎么了?是他们先打人,我和我家那口子才还手的!”
“我要撕了你的嘴!”曹家嫂子挣脱制住自己的人,就要扑到大斌媳妇身边,幸好被旁边的人及时又拉住了。
大斌媳妇有一瞬被吓到了,下意识退了一步,但见对方被人拉着过不来,又愤愤不平起来,“来啊,你撕啊。娘的,有种你过来。之前你儿子打我儿子,我就忍你们家许久了。今天你儿子死了,我看是老天开眼。”
绿塘村村长一个头两个大,沉声喝到,“行了,吵什么吵,大斌媳妇你给我闭嘴。”
大斌媳妇撇了撇嘴,没敢挑战村长的威信。
曹家媳妇忽然扑到了绿塘村村长面前,哭得歇斯底里,“村长,我儿子死了,我家大武死了,肯定是大斌他们杀死了我的大武,村长,你给我抓住他们,他们就是杀人犯!我儿子肯定是他们害死的!!”
大斌闻言气急,“谁他妈杀了你儿子,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家的孩子被他欺负过,全村谁家对你们没点恨,这样是不是大家都要杀你儿子了?我媳妇说得对,你们一家就是活该,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大斌两口虽然嘴巴毒了点,但为人还是可以的,应该不至于杀个小孩子。”
“曹大武死得也不冤,十五六岁的大小伙了,天天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惹了谁被人报复不出奇。”
“我儿子前几天就被他打过,让我说,曹大武死得好,少祸害人。”
“曹大武欺负的人多了去,保不齐就有哪家吞不下那口气,然后……”
“说啥呢,照我看就是贺荣下的手,曹大武欺负贺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贺荣死了,可不就要拉他陪葬吗?”
李苑听着周围的声音,感慨曹家人在绿塘村的风评不是一般差。也不知道那曹大武都做了什么,引起了这么多的民愤。
而命行役惊叹她们泼妇骂街的同时,也理出了点关键。一,曹家的儿子曹大武喜欢欺负人;二、贺荣被曹大武欺负过。
“吵,吵,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是不是到时候全部被拉去牢里蹲着才开心?”绿塘村村长当了村长二十年,第一次觉得心这么累。他气得青筋直冒,“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咱们村死人了,这都第二起了,你们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有人劝道,“村长,你消消气。”
“呵。”绿塘村村长冷哼了一声,“你们少给我惹事,我都少生两顿气。”
众人被怼的不敢说话。
曹家嫂子还在哭,绿塘村村长有些心烦意乱地挥手,“哭、哭啥哭,哭能解决事吗?哭了你家大武能活着回来?行了,别哭了,让我先看看曹大武的尸体。”
曹大武的尸体就在岸边,绿塘村村长一低头就看到了。一看就是淹死的,并且淹了不短时间,身体都泡发肿胀得不成样子,活像个劣制充气娃娃,完全看不出原来是个人。绿塘村村长第一眼都差点没看出这是他印象中的曹大武,淹得比之前的贺荣还严重和恐怖。
绿塘村村长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皮肤白白花花的就跟泡了七八个月水的臭猪皮一样,实在过于倒胃。
绿塘村村长面色难看,“110打了吗?”
有人应声,“打了打了,应该在路上了。”
“你们都让让,别破坏现场了。”绿塘村村长了然地点头,随后张手示意两边的人往外走,等人离远了才接着道,“谁来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是谁最先发现曹大武死的。”
“村长,是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了出来,有些拘谨道,“我家鸡跑进了林子里,我去抓鸡时来到水塘边,然后就看到了曹家儿子的尸体被冲到了岸上。那会儿他就没气息了,瞧着死了有好几个小时。”
绿塘村村长质问曹家人,“你们怎么看孩子的?我不是说禁止来水塘这边吗?你们是不是都当耳边风了?”
曹家嫂子支支吾吾道,“儿子那么大了,想去哪玩我们也锁不住,况且他也跟我保证过不会跑林子来的。”
曹大武的父亲反驳道,“也不一定是我儿子自己跑过来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杀了我儿子然后抛尸在这。”
曹大武父亲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绿塘村村长回头看向村民,“咱们村这么多人,早上有谁见过曹大武进林子的?”
众人面面相看,没人说话。
在绿塘村村长连连叹息时,一把小小的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早上见到曹大武和赵石磊、梁哲还有许文泓他们三个站在林子外面不知道干什么。”
命行役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十二三岁,长得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小丫头大约有些害怕,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子。
“放屁!”
在小姑娘指证的同时,有人推开人群冲了出来。
命行役抬头,看到的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拖着一个和她长得有六七分像大约十五六岁,有些瘦高的少年,这两人看样貌应该是对母子。
女人闯进来后,大嗓门一张就骂道,“我儿子文泓好好的在家,什么时候和曹大武在一起过。秋花婶子,你养的什么女儿,怎么到处乱撒谎。”
命行役挑眉,视线在被拖着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文泓?小姑娘口中的许文泓?
“还有我们家阿哲,一大早就在家给我搞卫生,什么时候出过门?秋花你家女儿怕不是瞅错人了吧。”人群中又钻出了一对母子。
剩下的赵石磊没爸没妈,只有个爷爷,最近爷爷因为身体原因在家歇着。他没家人撑腰,但平时跟着曹大武为非作歹,胆子大得很,直接就自己站了出来为自己脱罪,“喂喂喂,小不点,你可别把锅乱扣啊,我好好在家睡着觉,门都没跨出去过,你见的怕不是鬼?”
说完,赵石磊还对着小姑娘挥了挥拳头,仿佛在示意她别乱说话。
小姑娘本来站出来说话就用光了所有力气,被他们又是谴责又是恐吓的,早就吓得两眼泪汪汪了。
“难道真是秋花婶她女儿在说谎?”
“秋花婶那闺女不挺听话的吗,我看着不像是说谎。曹大武和赵石磊三个恨不得天天混在一起,今儿这么凑巧三个都各有各的事?”
“就是啊,之前梁哲他妈,不是还跟我们抱怨她儿子一点家务活不肯做吗,今天会在家做家务?骗人的吧。”
绿塘村村长狐疑地看着赵石磊三人,“你们今天真的都在家?没见过曹大武?”
赵石磊迟疑了片刻,才梗着脖子道,“我爷爷病了,我不在家谁看着他?”
有人哧地笑出了声。
以前赵老爷子摔了一跤差点去地府报道,他们抓着喊着让赵石磊回家见他爷爷最后一面,这泼猴还骂他们多管闲事,骂自己爷爷要死早点死等恶毒的话。所以,说什么在家照顾老人?出自谁口他们都信,但赵石磊说的,对不起,他们还真不信。
许文泓被众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刺激到,大声吼道,“反正我们说在家就是在家,怎么着,是不是我在家拉屎都要跟你们报告一声?管得那么宽。”
赵石磊牛气哄哄,“瞅什么瞅,信不信晚上我就去把你们家的窗全砸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大没小了吗?”李苑吐槽。
命行役盯着赵石磊三人的面相看了一会,眼神渐渐冷寂了下来。他看着叫嚣得很凶的三人,忽然弯下了腰,捡起了几块小石子,像是刻意又像是随意地往前面的几个方向扔了过去。
要是现场有玄学界的人在,就会发现命行役随手丢着玩的石头,轻易地形成了一个小型迷幻阵!
赵石磊三人见自己怼得那些大人无话可说,还有些洋洋得意。谁知道下一刻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身体一冷,眼睛一闭在睁开,天空就暗沉了大片,原本安安静静的湖面仿佛受到了刚才那阵风的影响,忽然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湖泊周围的树木更是在簌簌地摇摆着,一副山雨欲来的画面。
赵石磊三人以为要下雨,正想跟自己家人说回家时,却发现自己的父母好似没发现早变了天的的天气,又像是没注意到他们般兀自和人争辩着。瞧着,瞧着就跟他们不存在一样。
梁哲和许文泓有些急,抓着他们父母的手大声喊道,“妈,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妈,你怎么了?”
可惜他们的父母,或者说身边所有的村民,就像是活在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不管三人怎么大呼小叫,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而天空此时更黑了,周围的树木摇摆得更厉害,湖里的水浪猛烈得仿佛随时会扑面而来。
赵石磊三人心慌了,他们想撒丫子就跑,但一转身,刚才还在的父母和村民却全部都消失在了眼前……
滴答——
滴答——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声水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随着水滴声越来越近,赵石磊三人还听到了哗啦哗啦,好像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拽着走来的声音。
“咕咚。”
不知道谁咽了口口水,气氛更凝滞了,三人更无措惊怕了。
赵石磊在三人里胆子最大,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算回头去看个究竟,突然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攀上了他的胳膊,然后一阵冷气吹到了脸上,还有哼哧哼哧的呼吸声。
赵石磊抖擞着身体,眼角瞥向了旁边的许文泓还有梁哲,想从他们那里知道攀上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谁知道看到的却是那两人青白着一张脸,活像是见了鬼般,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咕咚。”
这下赵石磊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了。
指望不上许文泓和梁哲,他只能靠自己。他慢慢地侧眸,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就贴了上来……
“大武,大武,不是我杀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别找我,啊啊啊!!!”
看着突然扑在地上,乱滚瞎叫的赵石磊,一众村民迷茫了。
“这赵石磊怎么回事?”
“你听到了吗?他刚刚说了什么?”
“大武?他说的是不是曹大武?”
这时候,突然两把尖叫声乍然而起。
“儿子,妈的儿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妈!”
梁哲的母亲和许文泓的母亲一顿大喊瞬间吸引了众人,众人一看,哦豁!不止一个赵石磊犯了疯病,这许文泓和梁哲也没能幸免啊。
许文泓和梁哲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扒在身上一样,又是挠又是抓,衣服都被抓得衣不蔽体了。而且重要的是,他们嘴里还在说着疯话,句句离不开大武。
听着,大武离世前,似乎还和这三人有过争吵。
绿塘村村长看着他们仿佛撞邪的模样,心里有些发凉,他们绿塘村的风水莫不是有问题?死了两个,现在还疯了三个?
知道绿塘村村长去请了大师,以前又见过命行役真容的人,出声提醒道,“村长,你不是请了三溪的小神仙吗?你赶紧让对方帮忙看看啊。”
对啊!
绿塘村村长被点醒,连忙抓着命行役道,“小神仙,你快帮我们看看,赵石磊他们三个这是怎么了?”
“被魇住了。”命行役轻轻用脚拨开了地上的小石子,淡定从容地信口开河,“曹大武刚死,他们就敢在曹大武尸体前说假话,这不曹大武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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