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拒绝姿态。
容胥只在那片柔软的唇上挨了一下,甚至都还没尝到甜味,白笙轻轻的一挣,他就抬头退开了。
他把白笙牢牢的揽在怀里,其实无论白笙怎么挣扎,都是跑不出去的,他只需轻轻用点力,就能把小狐狸困在胸膛里动弹不得,可他没有这样做。
容胥眼眸漆黑,呼吸带着滚烫的热度,仅几息之间,视线就已经在白笙的唇上划过了好几趟,呼吸炙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的自制力其实很强,不然也不可能做得到整日把心上人放在身边,同榻而眠,沐浴更衣,还能坐怀不乱的碰也不碰一下了,可如今两人互相表明了心意,还让容胥尝到了那半刻的甜,在这时让他停下来,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容胥抬手碰了碰他的耳垂,低声道:“怎么了,宝贝,不喜欢么?”
“不是......是我还,我还没有说完......”
白笙两只手紧紧揪着容胥的衣袖,红着脸把脑袋扭了回来,下巴微微缩着,长长的眼睫把宝石一样漂亮的大眼睛藏在下面。
刚开始开口的时候,他还有点磕绊,但到后来,他的语气听起来已是出奇的坚定,像是无论有多害怕,也要坚持把这句话说完,“我要和陛下在一起,但是我嫁给,陛下以后,陛下就再不许娶其他人了。”
容胥自认为已经很了解白笙的小神情小心思了,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
白笙一向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脾气,又软又乖,像是可以任人揉捏的模样,活了五百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一次强硬,平常即使严肃认真,也多半是在佯装着或是在撒娇,纸老虎一个,拿指头轻轻一戳就倒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容胥说出:‘你只许有我一个,不许再有别人’这样带着强烈意念的话。
这是白笙对他的独占欲。
因为太过惊讶,容胥没能马上反应过来,他生平唯有的几次愣怔失色,全都是在白笙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白笙忽的抬起了眼,含着水光的眸子灿若星辰,望着咫尺之间的容胥,几乎是一句一顿的认真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听见别人都叫你魔君,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肯定是比不过你的,就连爹娘的修为也比不上你,你修为高强,有资格可以娶很多人,可是我不想,不想你再有别人......”
虽然只是这样说,他的脑子里却已经忍不住的要想,若是容胥再娶了其他人,会不会也像这样,把那个人抱在怀里,像现在对自己一样的对那个人温声细语,亲吻宠溺。
白笙越想越觉得难过,仿佛这件事已经真实发生在眼前了,已经被他亲眼看到了一样,难过的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攥起小拳头,要捶容胥的胸膛,可他到底又舍不得真用力打自己的陛下,只好委屈巴巴的捏着手指头,叩门似的轻轻挨了一下。
白笙比他自己想的还要没用,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话都还没有说全,就已经耗尽了,白笙一边懊恼,一边又害怕的不愿意抬头,害怕听见容胥的质疑,害怕看见容胥因不高兴而皱眉都模样。
像一只小乌龟一样的,把自己缩在一团。
这样的担心害怕,其实来源于他目睹的自己三个姐姐的经历。白婉和戚长林很早就成亲了,但白颜白芷其实早已经到了可以结亲的年纪,狐族公主貌美六界无匹,却迟迟没有嫁出去,其中缘由是很复杂的。
白笙不知道这样多的弯弯绕绕,但他亲耳听过好几次,狼族的王后娘娘跟戚长林抱怨狼王妾室时的哀怨憎恨模样,也亲眼见过不知道多少次,求娶自己姐姐的人在听到狐王狐后那条‘不可纳妾’的要求后,口出恶语的模样,更甚者,还有人抬着聘礼大摇大摆到狐族来,说要一同纳娶白颜白芷两姐妹......
即使他心里觉得自己的陛下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可他仍旧会害怕,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更害怕。
白笙像是只小兔子,耷拉着大耳朵把脑袋埋在容胥胸口,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却被人捧着下巴,温柔又不乏强势的抬起来,他紧紧捏着的拳手还没放下,手腕立刻被人扣住,一只比他大了一圈的温暖手掌,覆着他的手背,强硬的抵在了心口上。
那双被自己的倒影占据的漆黑眼眸紧紧盯着他,幽深却又流淌着静静的温柔,他的语气很缓,白笙能清晰的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不会有其他人,过去现在将来,在这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白笙呼吸一窒,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刚因为难过冒出来的哽咽不知怎么的,竟一下呛到了气管里,害的他猝不及防的咳嗽起来......
容胥反应比白笙还快,白笙才刚被呛到咳了一声,容胥就已经伸手拿来了茶杯,递到了白笙嘴边,手掌控制着力道,拍着白笙的后背帮他顺气。
白笙瞥也不瞥那杯水一眼,像只小老虎一样,抱着容胥的腰一头撞进他怀里,呛出的泪水全蹭到了容胥衣裳上,带着哭腔喊: “你说话要算数,不能再骗我了,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再改了,我不想,不想要你再娶别人,我想要我的陛下,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装满水的茶杯掉到地上,浸湿了一块毡毯,魔族珍藏的青釉玉茶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也无人问津。
一阵天旋地转,白笙被按在了床榻上,突然的失重感吓的他紧闭上了眼睛,以为会磕到脑袋,却发现靠在了一个温暖的物体上,一点儿也不疼,白笙偏了偏头,脸颊触到上面,才发现是男人微曲着的手。
他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傻愣愣的仰躺在床榻上,一时连哭都忘记了,他被伏在上方的男人遮住了所有的光,白笙逆着光,在昏暗都光线下看不清容胥的神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模糊的轮廓。
下一刻,那身影就欺身压了下来,在朦胧的黑暗中,白笙感觉到耳畔灼热湿润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垂舔了一下,然后是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白笙脸上的红晕一路烧到了脖子,被亲的晕晕乎乎,瑟缩着蹬了下腿,就听见上方传来了一个低沉微哑声音,“笙笙,我想.要你。”
灼热的呼吸打在白笙脖颈上,嗅着带着暖暖体温的香甜味道,一寸一寸的,沿着面颊缓缓滑动,像是野兽在嗅他的猎物,仿佛下一刻就要贴上,却又始终隔了一毫。
白笙痒的都缩成了一团,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个吻才落了下去。
白笙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软糯清甜,比糯米糕还要黏软。白笙从前很喜欢吃糯米糕,容胥不喜甜食,却也跟着他吃过好几次,他是吃甜甜的糯米糕,容胥却是一边紧紧盯着白笙的唇,一边咬糯米糕解馋。
这是相隔了许久,才得来的一个亲吻,也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白笙没有抗拒的吻。
他们的上一个亲吻,还是在白笙体内的蛇毒爆发,吐血晕倒之前,容胥给予他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被迫的,白笙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没有办法逃跑反抗,像是只被人按在砧板上的小老鼠,只要容胥亲他便要拿牙咬他,只有在被绑起手脚,或者哭的再没有力气了,才会怏怏的半张着嘴任容胥摆.弄亲吻。
可那些都不是白笙愿意的,从中得到满足的只有容胥,容胥也不敢再想那些,因为他知道了,他的笙笙是真的不喜欢,一想到那些,他就会想到,他的宝贝那时还是恨他的。
容胥吻的珍之重之,极尽温柔,动作很轻很慢,看上去像是一种极其从容的姿态,可要是去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随着白笙溢出的轻声喘息,他的眼眸也却愈发的漆黑,瞳孔中印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愈来愈幽深的瞳孔却仿佛要把那道光吞下去。
白笙被吻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容胥捧在了手心里,整个人都酥软发麻,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直到在接触到空气之中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凉意,他后知后觉的偏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全顺着床榻滑落到了地上。
洞府内的东珠依旧静静悬挂着,可光线却昏暗了不少,尤其是能从床榻后面的墙壁上照出光的,几乎都只余下了星星点点的荧光,在微暗的荧光下,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以最亲密无间的姿态交叠在一起,像是交颈的鸳鸯,起起伏伏,不知到底是东珠晃动还是光影浮动。
容胥托着白笙的后颈,把他抱了起来,掀起白笙额角的碎发,轻轻在他被汗水浸湿的前额上亲吻。
他已经稍稍解了馋,不像方才那样急不可耐的样子了。
白笙的脑袋软软的靠在容胥的肩胛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又哭过了,眼睛被泪水洗的晶莹剔透,因为没有聚焦看起来有些失神,面颊眼眶全都染上了漂亮的殷红色,下巴上都泛着粉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的手指攀着容胥的肩膀,此刻正张着嘴唇,大口的喘着气。
容胥又继续去亲他的眼睛,手心轻抚着白笙的后脑勺,嗓音有些哑,却带着餍足和笑意,“宝贝,我想看你的耳朵和尾巴。”
白笙蹭了蹭他的肩膀,茫然了半晌才循着声儿抬起头,隔着一层水光仰头看向容胥,慢慢吞吞的,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很无措,“啊......”
容胥笑了,舔走了他眼睛里道泪水,微微俯下身,抵着他道额头,轻轻道,“小狐狸......你是小狐狸吗?”
“是,唔......是小狐狸......”他的嗓音又哑又软,容胥俯身的动作此刻对他而言动静太大了,让他蹙了眉,脸色通红,尾音还打着颤。
容胥眉眼含笑,抚着他的长发,轻声诱哄道:“小狐狸乖,快把耳朵尾巴变出来给我看看......”
眼眶里道雾气没了,白笙仰着头,终于看清了眼前,可他的脑子依旧的糊的,因此眼睛还是夹着浓浓的迷茫,歪着脑袋小声道,“我不会......”
“那我帮你好不好?”容胥声音很低,极有耐心的轻声诱哄着神智不清的白笙,“笙笙只要想着耳朵和尾巴,我帮你变出来好不好?”
白笙点点头,乖乖道:“好。”
兽类的耳朵敏感,尾巴比耳朵还要更敏感,白笙把这两个东西变出来,才发现上当了。
他一路哭到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后知后觉的想把它们再收回去,却发现可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被容胥捏在手心里,耳朵上的软骨也被容胥咬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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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婚帖
魔族不明缘由二次领军攻打妖族,又从妖族撤军, 狐族的小殿下口出狂言开罪了容胥魔君, 被魔君亲自带走......这些个惊人耳目的消息只不足半日,便和从连绵几月黑云压沉的阴郁突然转晴天的天象一样, 在六界之中不胫而走。
面对这样的消息, 六界各族皆出奇一致的保持了静默。
神族不出世倒是情有可原,神界原本就人丁稀少, 先前又在战争中死伤惨重,自诛魔之战以后, 已经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令人惊讶的是,一向以匡扶正义舍己救世为诤言的仙族竟也罕见的闭了族,面对六界危亡一再的装聋作哑, 连传得这样沸沸扬扬的消息也没炸出半个仙族人......
这两族不出面, 修真界便再拿不出挑大梁的了,六界一时之间静默无声, 就连抱上了容胥魔君大腿的魔族也皆全数撤回魔界, 连影子见不到一个, 这样诡异的安宁,如同风雨前最后的那场宁静, 沉的所有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做了砧板上的肉, 头顶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恐怕心再大的人, 这几日也很难睡得着觉了。
而在六界之中,顶在正风头上的,正是和狐族同出一脉的妖族。
打又打不过,想跑也没地儿跑,作为最容易被殃及的池鱼,妖界各族人心里思来想去,觉得立刻跪下来俯首称臣可能是最后的活路了,妖族族长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晚上,连夜写好了降书打算投诚,谁知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变故就来了......
魔族遣一批精锐“造访”蛇族,在蛇族的地界儿上,当着妖界众族长长老的面,将蛇族族长和几个长老当场挖去内丹废了修为,走之前还留下一纸文书。
其他几个族长的腿都僵了,虎王离的最近,抖着手的去捡浸在那滩血里的文书,看清上面的字以后吓的差点当场晕过去......那是一则降书,和他们连夜写出来的那份几乎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那张纸上,如今沾满了蛇族人的血......
族长们捏着手里刚写好,在魔族人来时差点递出去的降书,寒冬腊月天里,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浸湿。
妖族人原本能冷漠的站在一旁看狐族的好戏,是因为他们都以为,只要恭恭敬敬对容胥魔君俯首称臣,就还有可能在这场灾祸中明哲保身,可现在他们才终于明白,就算是像蛇族那样俯首帖耳的归降顺从,也依旧有可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原本还带着几分期翼的妖族人终于陷入了惴惴不安的慌乱,因为他们的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
修仙界陷入穷途末路,一个个的龟缩在族内,战战兢兢等着这灭族之祸,更甚者是灭世之劫,如坐针毡中的过去了五日,各族终于相继迎来了魔族人的造访......
魔族人造访各族的第二日清晨,狐族来了客人。
狼王狼后算不上稀客,两族往来甚密,对混在蜿蜒山丘和茂密树林中的狐狸洞轻车熟路,两人没有带其他随从,很快就到了狐王狐后所在的洞府,山洞门口也没有守卫也没有魔族的痕迹,和以往并没有不同,他们刚进狐族地界时就已经托人通传了,此时山洞口的大门此刻敞开着,两人对视一眼,抬腿进了山洞。
径直走进去,狐王狐后果然已经备好茶水在其中等着了,他们早听见了动静,走过去迎狼族的亲家,寻常的问了几句安,便各自分开引着落座了,妖界虽不像人族对女子有三从四德那样严苛的约束,但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习俗还是不多大变的,男子们商讨正事,女眷们也自有自己的话要讲。
狼后朝狐王点了头,便伸出手,和狐后的搀在一起,一同往山洞更里面的地方走进去,她们去的是洞里的小茶室,地方虽比外面小许多,但很是清雅幽静。
狼后四处望了一转,看着正在倒茶的狐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书折子递去过去,低声问道:“昨日有魔族人送来了这个,我和狼王商讨了许久,也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好过来问你,这上面写的这...这是什么情况?”
狐后接过那封白玉请柬,翻开看了许久,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何尝不是也拿着它看了好几日了,要是心里有底,也不至于这么愁了。”
狼后急道:“我还以为你是有了底,既是这样,前些时日我们遣人过来带族里的孩子们走,你为何一口回绝?还带话叫我们放心,我们这是放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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