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玨拿着手机,坐在安全间的椅子上接了起来,手机已经被拨通,对方是一个未知的号码,“喂。”他问了一声。
对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进展如何?”
“顾令已经取得了须弥之戒。他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
“嗯。”
“我还需要做什么?”
“等着,注意安全,会有人去找你的,公司不会允许在零号监狱有我们的人。记得不要让其他的人发现你的异常。”那声音停了一下,又问,“你那里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我的药快没有了。”
“会有人给你带进去的。”随后手机被挂断,对面是忙音。江玨在桌前坐了一段,才起身敲了敲门,门开了,他把手机还给了狱警。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审讯间。
第41章 羊入虎口
余人雅躺在床上, 这是整个零号监狱里, 最阴暗的牢房, 现在是大白天,余人雅没有开灯,这间牢房几乎完全漆黑, 只有牢门的接口处,透进来一线的光亮。
那一点的光明,让屋子里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
余人雅已经适应了这黑暗。他的手中握着一个纸团,那是一个用卫生纸紧紧压成的网球大小的纸团, 他用手把纸团高高抛起,准确到将要达到屋顶,但是并未挨住的高度,然后纸团落下,他把纸团接住, 再抛出。
每一次的弧线, 都精准无比,几乎是上一次的复刻。
这是他的习惯, 脑子里想事情的时候, 身体就总要习惯性地感受点什么, 风也好, 物体的重量也好,速度也好, 血液的流动也好, 骨骼的位置也好, 他对这些越是熟悉,杀人的时候就越是得心应手,他喜欢这种可控的感觉。
余人雅的手很稳,虽然现在他的两处伤口还在往出渗着血。
出了系统以后,果然伤口愈合的速度变慢了。但是一旦伤口被掩盖了,就当没有看到。他就是只孤狼,早就习惯了独自享受这些伤口。
疼痛像是扯着丝线,绵绵长长的,血液的味道,会让他清醒,还有点兴奋。那是美食,美酒,美色都无法带给他的感觉。
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铛铛铛,两次慢,一次快。
这个角落,除了送饭,连狱警都不会过来的。
余人雅把那个落下的纸团接在了手里。听那敲门的声音和脚步声,门外的人,应该是以前他在公司里的同事,也是在他之后进入的零号监狱的新人。
那人给他带来了最新的命令,“使者的命令是杀掉江玨。“
使者,那是公司的绝对高层。对于使者的命令,是绝对不可抗拒的。
余人雅微微皱眉,“我不是拒绝过这个任务吗?“
“你在外面的时候,还有的挑选,可是你在里面,没得选择。”那位同事说着,然后他叹了口气,“如果你两年前就同意这个任务,杀死了江玨,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别人以为余人雅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人,除了女人,小孩,给钱就杀。可其实,余人雅有他自己挑选猎物的方法。公司第一次让他杀掉江玨的时候,是在两年多前。那时候,顾令还没有入狱,余人雅调取过江玨的资料,对于这个猎物,他是拒绝了的,他完全不理解,公司让他杀掉这个人的用意。
后来,他被警方通缉,与抓捕他的人狭路相逢,与江玨的那场对决,以他被抓为结束。
那一场战斗之中,警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无论是人数还是地形,他的身体里被江玨射入了三枚子弹,一枚贯穿了肺部,一枚击中了小腹,一枚擦过了小腿。直到现在,还有一些弹片留在了他的体内。
那件事,疑点太多了……
好像是有人,故意让江玨去抓他,又故意让他面对江玨。如果在对决中,两个人死了一个,似乎都好过了现在的这个结果。
可是,现在,就像是宿命轮回了一般,他又站在了那个岔路口,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有人继续期望他去杀掉江玨,为上一次的失败而不甘心。
这像是个咒语,两个总是需要死一个。
余人雅不是傻子,也不是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他有点讨厌这种感觉。余人雅把那个纸团拿在手中,把玩着,“如果我杀掉江玨,会被归为我和江玨的私仇不会牵扯到公司,对吗?”
“如果还想见到你弟弟,就别去猜测。”同事的语气带了点不满,余人雅问了不该问的事,甚至说,那是他也不知道的事。
又是用余人悦来威胁他……但是没办法,那是他的死穴。如果说还有什么在乎的,那就是这个弟弟了。
“我在系统里试过了,没有能杀掉他。我在这里,又是被囚禁着的。”余人雅的声音温和下来,不急不躁,他真的曾经努力过。
同事沉默了一下,“我会帮你和领导反应一下,如果你无法完成,将会派出替补,你知道,使者对你当初的入狱就极为不满,如果你这次再没有完成任务,作为对于公司无用的杀手,你也会被一并抹除的。”
抹除,那就意味着死亡。
“江玨所在的牢房号?”
“监狱第三层,3481号。”
余人雅嗯了一声。
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是渐渐远去,直到那脚步声远不可闻,余人雅的眼睛动了动。然后他坐了起来,看时间,现在临近晚饭时间。
今天,是出系统的日子,狱警们都会比往常忙碌,余人雅按下了床上的紧急呼叫铃,过了一会,有人接起,“喂。”
“我受伤了,需要一位医生。”余人雅冷冷道。
过了二十分钟,一位穿白大褂的四十多岁的医生独自打开了牢门。
零号监狱里的特殊牢房,是防止犯人们自相残杀的,并不是对狱警们提出保护的。戒备森严与玩忽职守在这里同时存在着,有着那么一丝与现实社会不同的维和感。
监狱里的狱警没有多派人手,只让这位医生独自面对一个受伤的杀手,医生的表情明显有点不满。不过这里的犯人,很少为难医生,一个是无怨无仇,一个是大家总是要再见面的。
医生打开了灯,拧到了最大,光线射入牢房,有点刺眼,把小小的房间照得无比明亮。
“把上衣脱掉。”医生说着。
余人雅把上衣脱下,露出矫健的身材,多年的牢狱生涯让他有那种不接触阳光的白,却还没让他消磨意志和身体,他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瘦瘦的,可是脱下来就会让人发现,身上的肌肉很漂亮,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医生给余人雅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他用手按着伤口的边缘,感受着伤口的深浅,有些惊讶于余人雅这时候才报告。
“伤口需要缝合,按照规定,我不能使用麻药。”医生说完以后,开始取出针线,对伤口进行消毒和缝合。
余人雅就那么安静地等着他缝着。先把背后的伤口缝完,然后是肋下的。
这一处伤口在系统内拖得时间长一些,所以愈合了部分,不致命,但是会很疼。
刚擦过消毒液,医生的对讲机响了,他接起来,有点不耐烦道:“操场上吗?我这边过不去,至少还要半个小时呢。”
今天监狱里的事情有点多,这些医生和狱警,明显是忙不过来了。
等医生挂了对讲机抬起头来,就发现余人雅拿着他的手术刀比在他的脖颈上。
“别紧张嘛,不杀你。”余人雅淡淡笑了,安慰着有点惊恐地医生,“我只会出去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就会回来了。”
说完话,他在医生的后颈上砍了一掌,力道正到好处,那医生就软软地到了下去。
余人雅先把囚服穿上,再把医生的白大褂披在外面,他取出手术刀和特殊牢房的门卡,放在自己身上,然后打开了牢房的门。他穿着医生的衣服出来,知道怎么走,能够绕过那些摄像头,虽然这些路,他只走过一次。
余人雅一路顺着楼梯下来,然后把白大衣团起来,放在无人的角落,用手不经意地遮挡了囚服胸口对特殊犯人的标记,一路走了下来。
3481,这意味着在三楼,第四区,81号房间。
现在的时间有大部分的犯人会在食堂用餐,也有一部分的犯人去了地宫,但是余人雅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直接杀了江玨那么简单。他更想把事情搞清楚。
3481号房间,双人的房间,一边的床铺空着,另一边床上睡了一个人。
余人雅先往床上看去,床上睡着的是一个少年,那少年正好翻了个身,像只小猫似的,把身上的被子踢开了,他似乎是梦魇了,苍白的小脸上,秀气眉微皱着,额头上还挂着点汗。
余人雅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然后他淡定了下来,坐到床边,按住了少年的手,“喂,醒醒……”
萧承墨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各种噩梦里,梦里各种怪物,追得他十分狼狈,偏偏他像是被鬼压住了床,一层一层,怎么也挣脱不开那梦境,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眼睛终于张开了一条缝,他还有点发烧,眼前都是朦朦胧胧的,分辨不出现实还是梦境,张开口喃喃道:“为什么做梦都能梦到变态啊……”
余人雅的声音冷冷的,“你说谁变态?”他说着放开了扣着萧承墨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在萧承墨的脸上掐了一把。
这一下劲儿不小,萧承墨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这回全都醒了,迅速往后撤了身,蹲坐在床角,离余人雅半米远。
“我……我是变态。”萧承墨秒怂,然后他试探着问,“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到了监狱里,自己就逃脱虎爪了,没想到羊一直就在老虎的嘴边。然后他看了一眼余人雅手里的手术刀,又出了一头的冷汗,余人雅果然是来报复自己了,他捅了他一刀,估计他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碎尸万段了。而且他居然当着面说他变态,估计要多死一次了。
余人雅却完全没提那茬儿,也没有回答萧承墨的问题,“原来,你是江玨的室友。江玨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萧承墨捂着脸委屈极了,他真的只是睡个觉而已,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瞄着余人雅。
唉,等下,他为什么在打听江玨啊……
第42章 壁咚之吻
萧承墨缩在角落里那种害怕的样子, 让余人雅觉得自己像是欺负小孩子一样。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决定自己找找线索。
监牢里只有这么大的地方, 余人雅回身在江玨的床上翻找着,翻了几下,枕头里掉出了一个小瓶, 那瓶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糖果似的,但是显然不是糖果。他仔细看了看,大约认识上面几个字,余人雅轻轻皱了眉头, “Lin’s”难道是林氏综合症的药?随后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在这里,能够合法带进来的药物并不多,这恰好是其中的一种。
林氏综合症虽然是种慢性病,但是在目前的世界上是绝症, 他更搞不懂了, 公司要让他杀一个快死的人?这样的任务,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其中更像是隐藏了什么更大的秘密。
余人雅把那瓶子塞了回去, 又去桌子上翻了翻, 一本书中掉出了一张相片, 相片上是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小孩子, 其中,那个男人穿了一身的军装, 看起来这照片有一定年月了, 整个照片卷边发黄, 萧承墨判断,照片上那个小孩子,很可能就是江玨。
余人雅继续翻找着,床上,地上,桌子上……屋子里的其他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
萧承墨看余人雅在他们的牢房里一阵乱翻,他缩在床上,整个身体都僵直了,恨不得叫个抢劫啊。但是他想了想,在零号监狱,抢劫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再然后,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按理说,余人雅是住在特殊监房的,他是怎么出来的?是骗过了其他的人还是打晕了守卫?不管怎样,余人雅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如果他把人叫来,余人雅会被抓住吗?会被责罚吗?他如果叫了……是不是还没把人叫过来,余人雅就会干掉他?是会杀了他,还是会打晕他,还是会……
萧承墨一边想着,嗓子里就和卡了东西似的,越来越不舒服,踌躇了很久看着余人雅身上洇出来的一点血迹,哑着嗓子问他:“你的伤……”
余人雅略微一停,“怎么?”他转头看向萧承墨,心里猜测着,难道他在关心他?但是他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行,但凡他有一点恻隐之心,上午那一刀就不会捅下去。
“……你……好点了吗?”萧承墨被他看得心虚了起来,心里越发亏欠,结结巴巴地说:“脱出了……系统以后,伤口恢复会变慢……”
余人雅对他露出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多谢提醒,你是遗憾我没有死,还是你想再补上一下。”
萧承墨越发惶恐了,“没……没有……”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到了现在又有一点后悔,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天生的坏人,无法做到杀人不眨眼。
余人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现在江玨又不在,身边只有他的室友。现在是夕阳西下,正是白天与黑夜的交界之处,很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了,犯人们都在享受最后的自由,金黄色的光把这间牢房照得明晃晃的,半开的铁栏门在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黑线。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远远的海鸟的叫声。空气里,有种淡淡的海盐味道。
余人雅不太适应这样明亮的环境,他眯着眼睛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再过十分钟,他啊就必须要赶回去。想到此,余人雅的目光从新落在了萧承墨身上,一把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萧承墨惊到了,“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萧家的人。”然后他想到,萧家别人是不敢惹的,可是有什么是余人雅会害怕的呢?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亡命徒啊!
余人雅不管他的挣扎,一路拉着他,从牢房里出来,来到一楼的一条窄小的走廊处,这里的走廊细细的,屋顶挡了阳光,平时少有人来,监狱的底层有股潮湿的味道,混着点海水的咸味。他一路把萧承墨拉进去。
萧承墨被这样的变故吓傻了,无数零号监狱的传说涌入脑海,常识告诉他可能会有几种情况,眼前这个人是要杀了他,威胁他,还是要做什么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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