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类似四季青的植物，根茎很细，上面压了一层白雪，雪下的叶子依旧是翠绿的，月光下，绿映着白，倒是赏心悦目。
贺言准备一会儿带回一点儿插在床头上当装饰品，便伸手折下一枝。
被折断的地方却发出一股沁人心扉的清新味道，与南方部落那种疑似薄荷的叶子味道十分相似。
贺言一愣，他先以为自己找到了这个世界的薄荷，心里一喜，立马可将叶子扯下来咬了几口求证，结果完全不是同一种味道。
他有些失望，这说明那味道只来自这种植物枝茎内里。
斯戮已经清洗完了，贺言随手将那根细枝放在嘴边当咬着和他一起往回走。
即将走入洞口的时候，贺言才张口嘴将那根细枝吐出来，正要抬头往里走时，脑子突然就闪了一下。
男人看他顿住，有些紧张地伸手牵他。
对方却一把反握起他的手，将人拽着蹲下去，指了指刚刚被他吐在地上的细木枝。
那个小木枝的顶头，被咬嚼成扁平的一排，细小的木茎纤维叉了出来。
就像……就像一个小小的刷子！
贺言上一世曾经是听说过古人晨嚼齿木这个说法，但也只是偶尔听闻，并不清楚其中原理。
此时，他才算真正地明白了古人的智慧。
“噜噜，我们以后有牙刷了！”贺言咧嘴笑着。
“牙刷？”男人一怔，对这个词并不理解。
贺言继续指着那个木条解释：“就是清理牙齿的刷子，以后早晚我们可以直接把这个比较好闻的植物木条咬开或者用干净的鹅卵石砸开屯一些也行，只用那头像刷子地方清理牙齿，这种小刷子很好用的！”
男人看看地上的木枝，点点头，丝毫没有质疑对方那些看似随时兴起的古怪想法。
当晚，外面寒风习习，两个人形却在新“装修”好的卧室睡了一个暖呼呼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贺言和斯戮一起变成兽形出门狩猎了。
远处的洞穴那边，一大半的小兽都在动来动去，似乎也在准备出门。
贺言特意在里面搜寻了下，看到那只小胖兽身边的懒猪还在，便放下心来。
小胖兽的那块肉还剩三分之二，此时正将剩余地肉踩在后边的两个爪子下，前面的爪子则时不时去抓一下移动的猪尾巴，生怕它跑了。
那些出去的小兽们基本都是没有储备粮的，现在结伴出去，运气好或许能一起设法捕猎小型野兽，或是捡到一些冻死在外面的动物尸体，运气不好就只能找些果子和虫子充饥了。
……
在下午的时候，贺言和斯戮带着两头猎物回来了。
冬天一到，外面的猎物也比平时少了，尽管他们洞内储存了不少的肉，但两人依旧没有想过停止狩猎，毕竟吃不完的肉可以用香盐籽腌制风干进行储存，以防深冬时没有猎物。
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斯戮的猎物是一头体型很大的秃老虎，贺言咬死的则是一头体型稍小的。
到了洞口，贺言并也没有变成人形，直接背着那头秃老虎走到远处的陈旧洞穴跟前。
看到庞大的同类过来，大部分小兽都下意识往后挤了挤，然后齐齐抬眼看向他。
贺言将背上的秃老虎摔在洞口前的雪地上。
尽管那头秃老虎在同类中显小，但在一群小兽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包。
所有的小兽们都沸腾了！
昨天经过凿洞那件事，它们已经确定这头成年狰析兽对它们没有恶意，再看这头够它们吃上好久的秃老虎，当即纷纷跑到贺言跟前眨巴着眼睛嗷呜叫。
贺言：“……”
他变回人形，将脚下一堆白团子小心意义地抱着挪开，有些艰难地走到那个盯着秃老虎呆滞的小胖兽面前，他蹲下：“小朋友，昨天我们的交易还记得吗？”
对方这才看着他，之后再次看向洞口那头秃老虎，傻傻地点头。
“那现在把你的这头懒猪给哥哥，哥哥把那头秃老虎给你好吗？”
小胖兽忽然吸溜了下口水，眼神不可置信地一眨，接着猛地往起跳了下，又围着贺言迅速转了一圈，在贺言纳闷的时候，它才过去抓着猪尾巴递到他手里，然后中气十足地嗷了一声
贺言笑了，但他并没有立刻先把猪带走，他起身走出去，重新变成兽形，接着开始用钩爪几下就将那只秃老虎的鳞片外皮处理了。
他拿着鳞片又变回人形。
“这个鳞片我可以拿走吧？”
对面的小胖兽看都没看那鳞片一眼，摆摆爪子就扑到处理好的肉前大吃起来。
其他的小兽在后面馋得直流口水，但长久的合作中，它们之间已经有了彼此制定好且默认的规则，偷抢合作同伴的食物是会被驱逐出去的。
成年前的小兽一旦离开合作团队，很难存活。
贺言看着那些舔着嘴巴、连野果都没有的小兽，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和斯戮的猎物虽然充足，但如今狩猎遇到的猎物已经开始减少了，尤其现在又是物资逐渐匮乏的冬天。
他之前对俊亚所说的那个未来拥有养育成年前小兽的园子的想法，前提是有很多成年狰析兽参与其中，因为这完全不是一两个人或兽能做到的。
这么多小兽，就算他想帮，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帮到，更不能永远帮下去，如果他帮了一只，那么其他小兽或许就会以为可以在他那里免费获得食物，在那个园子没有成立出现前，它们有可能在他的帮助下不再出去狩猎或采集……一旦丢弃或忘记了原本的生存能力，它们的存活率则会大幅度下降。
这对他和这些小兽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几只小兽已经推推搡搡地挪到了他跟前，那讨好谄媚的眼神……简直不能更明显！
贺言捂脸：……这可叫我怎么忍心！
他纠结地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接着，他蹲下身咳了咳。
小兽们立马昂头挺胸地看着他。
贺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我、我今天晚上回去制定一个你们能够付出有用劳动计划，明天再来通知你们，到时候没有食物的可以来给我打工，我、我付食物给你们……”
这样，早就拥有储备粮和有能力在外找到食物的小兽也不会一股脑全都过来，没饭吃的小兽则可以先用自己的劳动解决温饱问题了……
他脸红地说完这番招揽童工的话，也不看那些小兽们的反应，就立马赶着猪走了。
斯戮刚在洞口把那头秃老虎处理好。
不久前他看贺言背着猎物过去小兽们那边，就已经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他并没有阻止，此时看贺言赶着一头懒猪过来，直接过去用兽形身体帮他把猪圈洞口的巨石挪开。
贺言立马将这头懒猪赶了进去。
他拍拍正在吃大红薯的大猪猪头道：“大猪，过来看，这是媳妇儿二猪！”
大猪刚抬眼，就被二猪熟悉的面孔震惊到了。
如果非要形容大猪的那个反应，贺言只想到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
新来的二猪倒是反应冷淡，这么多天，它一直被那只小胖兽喂草，早就吃腻了，如今看到了最爱的大红薯，立马饿死鬼一样地扑过去，甚至还用屁股撞开大猪，低头狂啃起来。
大猪哼了两声，居然还做出一副主人家的做派，退到一边低头又叼来一块大红薯的碎块丢到二猪跟前，二猪意外地瞥它一眼，低头咬进嘴里嚼碎吃了……
看它们逐渐暧昧起来，贺言便和斯戮一起走了出去。
前段时间为了方便冬天在室内风干腌制的肉块，贺言让斯戮帮自己砍了一些树劈开，在洞内顶上支了很多的木架子，如此一来，就算是下雨下雪天，他们也可以在宽阔的室内上方晾上许多肉储存了。
贺言回到洞中将大部分风干好的肉块收起来储存好，就开始腌制新的肉了。
斯戮的学习能力很强，之前见他腌过一次，一有空闲就去外面采回大量的香盐草，将籽取出捣后帮他一起腌制。
两人干起活来很快，将肉腌制好后，就一起出洞准备去旁边的泉眼洗洗手。
结果一出来，贺言就傻眼了。
他在不远处的雪地上，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四只小兽抬着一只小胖兽在雪地里走来走去，走满一圈后，就激动地将小胖兽抬到那头秃老虎的肉前。接着，小胖兽便下了地，它神态慵懒地扭扭屁股，低头就从那头秃老虎身上咬下几小块肉，朝那四只小兽扔过去。
瞬间，肉便被扑过去的四只小兽分别叼走。
但这并没有结束，随即，竟又来了四只小兽，不过它们却是抬着两根微扁的木头过来的，走到小胖兽跟前停下后，前爪便整齐地往下一趴。
那两根扁木棍让小胖兽的眼睛亮了亮，它仰起头，居然像领袖一样给了它们一个极其欣赏的眼神，便愉悦地跳了上去。
四只小兽立马哼哧哼哧地站起来，抬着木棍上的撅着屁股一脸享受的小胖兽进行新一圈的“游/行赏雪”……
贺言：“……”
你！这！个！小！胖！崽！子！）
第30章
当天晚上，贺言就开始认真制定给小兽们安排工作的计划了。
他并不打算在这样的时机与生存环境中做慈善家, 在一切未安定前、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被无缘无故地帮助，对小兽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工作, 就需要让它们的劳动体现出价值。
很快, 他就想好了。
他决定趁这个机会制作陶器。虽然狰析兽这个种族平时对水的需求量不大, 但在清洗方面，温度适宜的季节还好, 可寒冷的冬天每天出去洗漱真的很不方便。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家里就需要能够储存水的水缸了，也可以顺带做一些水杯、碗和烹饪用品！
不过做陶器需要大量的黏土和制作土窑的泥土以及最后烧制所需的大量柴木。
小兽们多年来在外的采集和合作经验十分丰富，做这种收集或打下手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在心里计划好后, 贺言这才看向身边一直安静着的斯戮。
之前皮靴的鞋底他已经全都弄好了, 此时正拿着贺言做好的其余部分进行缝制。
贺言看了一会儿, 忍不住凑过去用头蹭他的肩膀。
男人手上的皮靴已经快到收尾处了, 回头看了贺言一眼，便继续低头缝制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那只皮靴就彻底做好了。
贺言本以为他会继续做另一只，却见他忽然蹲在他跟前，抬起他的一只脚, 将鞋和袜子齐齐脱掉, 然后抬手把新做好的皮靴穿了上去。
大小正好, 很暖和, 接触到皮肤的兽皮也很顺滑舒服。
贺言低头看着身下的男人, 眼神逐渐变了变。
壁炉微弱的火光让这一方空间显得狭小起来。
男人墨黑色的长发擦过他白皙的脚踝时，那一小块的皮肤和他的心一起微微颤栗。
看鞋子合脚，斯戮就将那只皮靴重新拿下来，他没继续缝制其余的半成品，放下鞋就用手包裹住贺言微微冰凉的脚尖。
贺言眨动了下眼睛，垂眼望着男人，呼吸似是很平稳。
将其他的脚尖捂热后，斯戮才重新给他套上袜子，然后起身拦腰将人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放进被窝。
贺言在被抱起的时候几伸手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脖子，躺到床上后，他没松手，而是自下而上的望着对方，望着那双淡蓝色的眸子。
察觉男人手上力道渐松时，他胳膊忽地一个用力，将对方拽到自己身上。
男人及时伸手撑在他耳边，生怕压到了他。
“我明天不去狩猎了。”贺言闷声说，他的鼻子与男人的鼻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对方嗯了一声：“任何时候都可以不去。”
贺言嘴角一动，笑了，声音依旧低低的：“我的意思是，我明天不用起那么早……你也不要走那么早。好吗噜噜？”
对方微怔，片刻后眸子一暗，在贺言去抚摸他眉间短而圆润的角时，倏地抓住他的手，低头去咬他的唇瓣……
贺言从后半夜才开始休息。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时男人已经走了。
他穿衣服的时候，努力不看身上那些印记，可在低头看到床下那双崭新的棉皮靴时，脸蛋还是忍不住红了下。
……
一个人吃完了饭，贺大老板就哼着歌出去招小工了。
走到小兽们的巢洞前，贺言惊奇地发现昨天被他放在洞口的秃老虎，如今居然差不多只剩一副骨架了！
此时的两个洞内，大部分的小兽们都一脸满足地趴着休息，相比昨日，因为饥饿外出的小兽明显变少了。
至于那只小胖兽……此时正背对着那个秃老虎的残骸坐着，肥肥的屁股压在地面，脑袋往下耷拉着，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贺言：“……”
想过你会败完，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贺言心情有些复杂地走过去。
一听到踩雪的声音，小兽们纷纷抬头拱动着看向他。
贺言摸摸鼻子，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小朋友们好，昨天已经说过了，我、我是来招聘的。目前需要擅长采集和搬运的兽，今天主要搬运的就是泥巴和木头，泥巴我会挖出来，你们到时候帮我运回来就可以了，木头需要自己出去收集……结束后就可以去我那里领固定的肉当做工资。大概……大概这么多……”他举起两个拳头比了比，“那么，有谁愿意做吗？”
虽然小兽们不是太理解这个人形话里某些词语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明白这要它们去干活，干完了就会有肉吃。
一部分“富有”的小兽趴着没动，毕竟眼前这个人形和他们又不是平等的合作同伴，它们目前并不能完全地相信他，况且他们自己也有食物，想要继续储存的话，以它们的能力，一般出去的话，也很少空手而归。
另外一部分没有储存粮和个头儿较小的“贫困户”小兽们则有些蠢蠢欲动，可它们毕竟从未和同伴以外的人形合作过，所以一时还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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