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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演员(近代现代)——北南

时间:2020-04-25 09:38:37  作者:北南
  正在他迷茫的时候,瞿燕庭找上他,要跟他合作这部戏。从商谈到筹备,他始终没机会问,现在好奇地问出了口:“你在电影圈如鱼得水,为什么要拍一部网剧?”
  这不是过家家,是资本流淌的影视项目,背后的原因也不会是一时兴起。瞿燕庭垂下眼,瑞凤变幻成疏懒的睡凤,语气淡淡地说:“想试试。”
  任树有眼色地不再问,转脸回忆起大学时光。
  他很懒,瞿燕庭每天帮他打饭打水;借了书逾期不还,瞿燕庭每次替他挨图书管理员的骂;买二手机子合拍短片,他呼呼大睡,瞿燕庭通宵不睡觉地画脚本。
  红汤冷却,氤氲的热气一点点消散,任树端起杯子:“煽完情了,我敬你。”
  瞿燕庭有种斯文的爽快,说:“我干了。”
  从火锅店出来,山城中灯火斑斓,比阴天的白昼更加明亮。保时捷停在路边,司机下班了,任树亲自开车送瞿燕庭回酒店。
  上路后,任树问:“这车坐得惯么?”
  “凑合。”瞿燕庭坐在副驾上,手肘搭着车窗,手腕撑着太阳穴,“你留着自己用吧,给我换一辆保姆车。”
  任树嚷嚷道:“拉倒吧,忙起来衣服好几天不换,我还怕糟蹋了我的车。那司机怎么样,没问题的话就让他负责接送。”
  瞿燕庭说:“行,别再劳动老刘了。”
  任树笑起来:“我都忘了,老刘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接机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有剧组的演员上错车。我当时忙,没仔细听,真的假的啊?”
  后视镜中的街景像一串连拍镜头,瞿燕庭盯着,在脑内自动定格、倒放,闪回出机场的片段。
  他“嗯”一声,说:“真的。”
  任树问:“谁啊?”
  瞿燕庭答:“你挑的男主角。”
  “陆文?”任树打着方向盘,拐弯时从镜子里瞥一眼车厢,“怎么少了个靠枕,我新买的正宗蜀绣。”
  瞿燕庭说:“你的男主角下车忘记放,我送他留作纪念了。”
  “你倒大方。”拐入一条商业街,酒店不远了,任树感觉出不对味儿,“哎,什么叫我挑的男主角?试妆照和试镜影片我都给你过目了,你点头批准了的。”
  确实,瞿燕庭一早看过陆文的照片,试镜的两段表演也反复看过,但他对陆文本人一无所知。
  他问:“为什么选他?”
  “不受资本、政治、权力的干预下,选角是不是看合适与否?”任树减速行驶,慢慢靠边停车,“试镜那天,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准备,只有陆文在看漫画。”
  瞿燕庭:“……”
  任树回忆道:“他不知道我是导演,我问他为什么不准备,他还挺嘚瑟,说他记词快。等试镜的时候又见到我,我怕他紧张,结果他不知道是临危不乱还是破罐破摔,比看漫画的时候还轻松。”
  “所以你选了他?”瞿燕庭解开安全带。
  “他那股,我不爱学习,我考试是重在参与,我根本无所谓的劲儿,太合适了。”任树一顿,侧身看着瞿燕庭,“就是活脱脱的叶小武。”
  瞿燕庭静了片刻,缓缓道:“是挺像叶小武的。”
  任树解锁车门:“叶小武是男主,这不就对了吗?”
  瞿燕庭说:“可叶小武是个傻逼。”
  开门下车,一阵微凉的夜风扑来,瞿燕庭关门时被任树打断,问他要不要参加明天的剧本围读。
  他摇摇头,说:“你把关,我放心。”
  瞿燕庭回到酒店,从大堂经过时余光瞥见一高一矮两个人,他没有注意,径直走进了电梯间。
  孙小剑办理入住,叮嘱道:“我住53层,今天不早了,你回房间贴张面膜早点睡,我明早上去帮你收拾。”
  奔波一天有点困了,陆文拿到房卡抬腿就走。
  直达电梯刚刚关闭,他搭乘另一部,透过鎏金的镜门照了照,而后盯着变幻上升的数字。
  62层到了,整层楼仅有几间套房,很安静。陆文慢腾腾地迈出电梯,一转身,瞧见几步之外有一个走动的身影。
  他不爱打量别人,此刻却以目光尾随。
  那人一米八左右,脑后一丛绒密妥帖的头发,脖颈很修长,从燕麦色的衬衫衣领中露出半截。往下是行走中的身体,背影清瘦,但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哪里都恰到好处,匀称利落得不像普通人的身段。
  陆文不知不觉拐了弯,在另一条走廊上前行,他身高腿长,渐渐将距离缩短成一步。
  忽的,对方停下脚步,侧身站在了6206号门外。
  “我去!”陆文认出来,“是你啊?”
  地毯厚重,瞿燕庭没察觉身后的脚步声,正要找房卡,闻声回头撞上陆文惊讶的表情,一时有些断片。
  灯光太好了,彼此的面目一览无余,陆文发觉不是墨镜太大,是对方的脸太小。
  他看着这张脸,没和疏淡的瑞凤眼对视,也未注意秀气挺直的鼻梁,一瞬间只看到瞿燕庭微微张着的嘴唇。
  不知吃过什么,湿润,鲜红,像两瓣玫瑰花片。
  瞿燕庭回过神来,却没作任何反应,转回去掏出了房卡。
  这时,陆文在他背后追问:“兄弟,你演谁啊?”
 
 
第4章 
  瞿燕庭记不清上一次有人跟他称兄道弟是什么时候了,停下动作再次回头,他确认道:“你说什么?”
  陆文为表示诚意,更为了找补一点在机场遗失的面子,主动说:“一个剧组拍戏用不着保密吧,我叫陆文,演男一号。”
  瞿燕庭正欲开口,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曾震老师”,他看一眼后微微蹙起了眉心。
  瞿燕庭立刻刷卡开门,走进房间。
  “哎,”陆文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嘭,6206的房门关上了。
  陆文的尾音被隔绝在外,消散在走廊上,他呆滞地戳在原地,氛围和感觉像极了白天戳在保时捷的尾气里。
  “有没有搞错,”他给自己找台阶下,“反正明天剧本围读就知道了。”
  门内,瞿燕庭没有开灯,手机屏幕闪烁的亮光显得刺眼,他摸黑走向客厅,在沙发坐下,一直任手机响着。
  他掐着时间,一直拖延到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滑动了通话键。
  四周漆黑而安静,曾震从手机中传出的声音格外清晰,音色醇厚,语气温和亲昵:“小庭,是老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瞿燕庭的脊背贴着沙发,左手握手机,右手指尖在沙发的扶手上画圈,说:“不好意思老师,手机在卧室,我没听见。”
  曾震笑笑:“没事,月初让你来家里吃饭,你一直没过来,最近在忙什么呢?”
  瞿燕庭回答:“在忙网剧的事情。”
  曾震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找罪受,明明能拍电影,非要去拍网剧。一旦打定主意犟起来,谁的话也不听。”
  “老师,让您费心了。”瞿燕庭道,“谢谢您愿意带我,但我想多一点尝试。”
  曾震问:“是不是觉得老师管太多,烦了?”
  沙沙的声音,瞿燕庭画圈的速度加快,指尖在布料上摩擦得发烫。他解释道:“老师,您别多心。这个本子我写得很累,并不算理想,自己投资自己担着,当是玩票吧。”
  曾震又笑起来:“老师逗你的。你玩票也好,尝试也罢,我无非唠叨几句。”
  “谢谢老师。”瞿燕庭说。
  曾震道:“我今天和张组长打球,他提到你拍网剧的事情,还说你找他审剧本。”
  瞿燕庭说:“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改动,问题不大。”
  “我听他讲了。”曾震道,“我估计你要跟组,所以打给你,让你走之前回来一趟。”
  瞿燕庭说:“老师抱歉,我已经在重庆了。”
  “真的?”曾震道,“怎么那么急?”
  瞿燕庭回答:“尽早处理对拍摄的影响比较小,这两天就开机了,所以我决定提前过来。”
  手机里静了十秒钟,曾震说:“那你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瞿燕庭的手指终于安分,指尖麻酥酥的,一点点伸直令手掌放平,他回道:“您和师父也保重身体。”
  挂了线,瞿燕庭在黑暗中坐着,许久才起身,脚步轻盈利落,像一只没有感情的、夜行的猫。
  他一边走一边解开纽扣,然后是皮带和拉链,踏入浴室,他把沾染火锅味的衣服扔进洗衣篮,洗完澡出来才打开了灯。
  穿一套丝质睡衣,瞿燕庭整个人滑溜溜地窝在床上。他没有喝黑咖啡,却不困,把笔记本电脑抱在膝头打开,敲下“剧本修改纲要”六个字。
  敲打键盘的声音和钟表的走针声不分彼此,谁也不停。
  套房中一共五个房间,卧室没拉窗帘,整面玻璃窗外是辽远的高空和涌动的嘉陵江。
  夜色犹如倒放的水墨画,从纯黑褪色成浅灰,天快亮了。
  瞿燕庭凝固通宵的肢体一片酸麻,连伸懒腰的力气也没有,他合住电脑放在枕头旁边,滑入被子里睡觉。
  他瘦得很匀称,规矩地占据半边床铺,侧躺着,下巴也收在被窝里。
  走廊上,孙小剑狂按门铃,警察扫黄打非都没这股气势。门猛地打开,陆文裹着件睡袍,又困又凶神恶煞地说:“才五点半,去人民公园打太极啊?”
  陆文有起床气,轻则发牢骚,重则尥蹶子。念小学时症状已经相当明显,家里的保姆从不敢叫他,耽误第一节 课是常事,从而导致学习基础没打好。
  孙小剑面不改色地进屋,不多废话,撸起袖子将三只行李箱拖进衣帽间。
  在连续挂了三条睡袍之后,他忍不住探出头:“巨星,加上身上那条,光睡袍你带了四件?”
  陆文趴在床上,念经:“灰色晨袍起床穿,黑色夜袍晚上穿,白色浴袍洗完澡穿,身上这件才是睡袍。”
  “不愧是巨星。”孙小剑说,“一条大裤衩就能搞定的事,整这么麻烦。”
  收拾完行李,孙小剑进浴室放热水、挤牙膏,剧本散在床尾凳上,他走过去整理好,冲陆文的脚丫子扇了扇。
  陆文的剧本充满翻阅痕迹,打开会发现——空白的地方画着卡通人物,在男主角名字后面加了“全剧最帅”的注脚,有一页甚至涂黑了全部句号。
  孙小剑愁啊:“今天剧本围读,让导演看见多不好。”
  陆文坐起来,睡袍微微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腹部的沟壑,说:“那我坐最后。”
  “我五点半来叫你,是为了让你坐最后?”孙小剑像个努力让儿子考清华的妈,“你是名正言顺的男一号,要多表现自己,让任导拍下一部戏还能记起你,懂吗?”
  陆文一声冷笑,他两个月没见过他爸了,一通电话也没有,连亲爹都记不起他,还指望导演能记起?
  他倒是记起一件事,也不困了,说:“昨晚在走廊上遇见住对门的客人,你猜是谁?”
  孙小剑猜:“一个大美女。”
  陆文翻个白眼:“是昨天在机场刘主任接走的那个人。”
  孙小剑震惊道:“这也太巧了吧?”
  陆文起床洗漱,孙小剑跟着他,问:“长啥样?他知道你是谁吗?他叫什么啊,是明星吗?在剧里面演谁?”
  仿佛一道数学大题,而陆文只会第一小问,回答:“长得……肯定不是素人。”
  “没了?”孙小剑问,“你们没打招呼?”
  提这个就来气,陆文说:“我主动跟他说话,他装没听见。”
  孙小剑又问:“你没告诉他你是男一号?”
  “当然告诉了。”陆文说,“然后他直接回房间了。”
  孙小剑的共情能力特别强,义愤填膺地说:“别理他,八成是个有点背景的关系户,带资进组就容易嘚瑟。你是男一号,谁怕谁?”
  陆文叼着牙刷,担心道:“他不会给自己加戏吧?”
  “放心。”孙小剑说,“总编剧是最大的投资人,不会允许他加戏的。”
  陆文松口气:“总编剧真好。”
  剧本围读在剧组包下的酒店进行,陆文出门早,到达时别的演员还没来,只有场务在会议室摆放座位卡和矿泉水。
  围读不是一次性的,拍摄期间可能进行多次,有时围读从头到尾的内容,有时围读一幕重场戏,全听导演安排。
  陆文的位置离导演很近,念书时一向坐在末尾,想趴就趴,现在只能规规矩矩地待着。
  演员陆续到位,彼此简单地打声招呼,反正开机宴有的是机会寒暄。几位导演和摄影组也来了,会议室填满了人,任树在最前面坐镇。
  陆文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共扫视三遍,确定住在6206的那位仁兄没有在场。除了非抗力原因,剧组要求必须参加,对方不可能在酒店睡大觉。
  除非,对方的戏份用不着参加。
  陆文心想,合着带资进组就打个酱油?
  任树发话道:“咱们抓紧时间开始吧。”
  陆文收回目光,低头掀开了剧本——片名《第一个夜晚》。
  他在剧中一人分饰两角,饰演一对性格迥异的孪生兄弟。哥哥叫叶杉,沉稳内向,弟弟叫叶小武,莽撞顽劣,兄弟俩一动一静,矛盾又互补。
  父亲去世后,母亲带叶杉和叶小武来重庆生活,生活虽不宽裕,但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互相支撑。背景以高三开始,蔓延至大学。
  陆文是个学渣,好动、没耐性,拿到剧本却是一口气读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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