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君玉大惊:“你中毒了?”
慕延清面色青白,体力透支,仇君玉的问话已然听不清。这时上空又有羽箭射来,仇君玉倏地扬手掷出回旋刀,刀光回旋卷落箭矢。他抬头,见尤里都斯站在楼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身侧站着四名弓箭手。
仇君玉抬手一指,怒喝道:“尤里都斯!以多欺寡算什么汉子!要杀我!有本事单挑!”
这一声暴喝洪亮如钟,连慕延清也听清了,他在心中笑话仇君玉何等幼稚,下一瞬却觉双眼一黑,蓦地栽倒在地,猝然晕厥。
站在楼上的尤里都斯倒与慕延清是同样想法,他冷眼望着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仇君玉,再次下令弓箭手放箭。
锋镝破空,呼啸而来。仇君玉即刻祭出回旋刀,在刀箭相撞之际,又夹手从一名杀手手中夺过长刀握在手中。他踢了地上的慕延清一脚,急喊:“慕延清!你这就晕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靠不住啊!”
慕延清已然晕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仇君玉收回回旋刀,又以长刀劈砍,连杀数人。但他亦知自己腰间有伤,不得恋战硬拼,复而又以回旋刀在人海中凿开一道生路,逃生前还不忘向地上的慕延清说道:“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说罢冲向院中假山,脚尖一点山石,轻盈地跃上围墙屋檐,闪身入了夜色,再也不见。
第三十六章
夜已深,仇君玉逃出天香楼,料定追兵不敢肆无忌惮地在城中追击,便找到一家药铺翻窗而入,在药柜里翻找金创药。屋内熟悉的药香让仇君玉不由想起陶臻的医馆,那道清癯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让他蓦然怔住。
仇君玉手下动作一顿,心道:“不成,慕延清若死在天香楼,陶臻岂不更将我恨之入骨?”
仇君玉抬手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将慕延清一人丢下大为不妥,他急忙将生肌止血的药瓶往怀里一塞,快步绕去药铺后院。
滇城中人人养马,仇君玉在后院找到马厩,轻手轻脚地牵出一匹黑马,暂时拴在院外。之后他急忙返身折回天香楼,跃上围墙,谨慎地趴在墙檐窥探其中情况。
尤里都斯这时已走到院中,手里握着一个瓷瓶,正与身旁的黑衣人说话,而昏迷的慕延清此际被人从地上架起,无力地垂着头,被带往别处。
仇君玉急忙摘取两片树叶在手,趁人不备时倏然出手,打中尤里都斯肩头。尤里都斯未料到仇君玉居然会去而复返,错愕之间回身,又见回旋刀带着凌冽杀气直袭面门而来。身边黑衣人立即拔刀护住,千钧一发之际斫下回旋刀,却见蓝影一闪,骤然将架住慕延清的两名杀手击杀,将人抢过负在背上。
仇君玉动作迅捷,身形如电,一脚挑起地上的九节鞭在手,卷回落地的回旋刀,一眨眼的功夫就踏着假山,跃出了院子。
尤里都斯恼羞成怒,即刻下令杀手暗中追击,几名杀手追出天香楼在城中四下搜捕,却见一匹健壮黑马猛然冲出巷口,长嘶一声,直冲向城外。
杀手快不过黑马,只得纷纷掷出暗器,仇君玉却转头一笑,祭出回旋刀,轻而易举地就将数枚暗器击落,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仇君玉快马奔至城门,而城门早已关闭,幸而有钱能使鬼推磨,一锭银子就能让城卫开门放行。仇君玉带着慕延清顺利出城,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见趴在马脖子上的慕延清有一丝苏醒迹象,急忙俯身问他。
“喂喂喂,慕延清,我们现在上哪儿?你把陶臻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慕延清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以细不可闻的晦暗嗓音缓缓道:“上……山……”
仇君玉蹙眉:“哪个山?这里到处都是山!”
慕延清咳嗽一声,唇边又淌出暗红血丝,他喘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个微弱的“玉”字,后又无力地晕了过去。
好在仇君玉对滇城一带地势熟悉,慕延清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他也知道该往哪里去。玉龙山就在十几里之外,仇君玉一夹马腹,催马前行,踏着满地月光,向着玉龙山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了玉龙山中,这下才算彻底安全。仇君玉找到一处山泉,让马儿在泉边喝水吃草,然后将慕延清从马背上拉扯下来。
慕延清躺在泉边湿润的草地上,眼圈发黑,脸色暗沉,一看就知是中毒之象。仇君玉给他切脉,再俯身闻了闻慕延清衣襟上沾染的血迹,喃喃道:“是白龙香啊,怪不得此时才发作。”
白龙香虽难解,但也难不倒仇君玉,他说罢便从腰间掏出一枚锦囊,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喂给慕延清。而慕延清却下意识的蹙眉抗拒,仇君玉叹一声,用力掰开他的嘴,强行让他吞咽下去。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这颗能解百毒的万灵丹可是我行走江湖的宝贝,现在给你吃,便宜你了。”
仇君玉给慕延清喂下药后,又回身用手掬了些泉水喂给他,事毕后又不禁感叹:“我怎么对你这么好?!”
待把旁人的事忙完,仇君玉这才走到泉边处理自己的伤势,他解下衣衫用泉水洗清伤口,再敷上金创药,其间一直皱着眉,却未发出一丝痛吟。伤势处置妥当后,仇君玉生起火堆,将慕延清拉到一旁烤火,自己也靠着一块青石打起了盹。
一觉醒来天已破晓,可睡在地上的慕延清却还未苏醒。仇君玉倒也不急,他走到慕延清身边探他鼻息,见那人呼吸稳定,面色缓和,便知他已度过此劫。晨间肚饿,仇君玉去附近找了些野果充饥,吃完后便守在慕延清身边等他醒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慕延清却仍未见醒,仇君玉坐在一旁枯等,百无聊赖之际,脑子一转竟横生出一个鬼念头。他嘿嘿坏笑一声,上下打量慕延清一眼,乘他昏迷之际,动手解他的衣袍,扒他的裤头。
眼看就要解开慕延清最后一层亵裤,一声怒吼却骤然在山间响起,如魔音贯耳,震耳欲聋。仇君玉当即停手,要命地捂住耳朵,见身下的慕延清蓦地醒来,劈头盖脸地朝他怒喝道:“仇君玉!你小子精虫上脑!连我也不放过吗?!”
仇君玉闻言一愣,倒是被气笑了,朝慕延清道:“哎哟,你想多了,我对你可没那个心思。”
慕延清坐起身拉紧衣袍,抬脚往仇君玉肩上一踹,说:“那你这是做什么?!”
仇君玉又凑上前,恬不知耻道:“喂,咱们比比呗。”
慕延清一愣,不解道:“比什么?”
仇君玉往他下/身看一眼说:“比比那话儿呗,看咱俩谁大?”
面对仇君玉的突发奇想,慕延清简直瞠目结舌,他狠狠地白他一眼,愤然起身道:“你小子,简直不可理喻!”
仇君玉哂笑:“切,不敢比就是心虚咯。”
慕延清回以一记冷笑:“我怕脱出来吓死你!”
说罢转身就走,不想与这厮胡搅蛮缠,仇君玉急忙牵马跟上,在他身后道:“慕延清,我好歹救你一命,此后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了啊。”
慕延清扭头,向他恨声道:“救我?若不是你把陶臻拐到滇城,我会遇险吗?!”
仇君玉道:“你个蠢蛋,又不是我哥给你下的毒!”
慕延清停步问:“此话怎讲?”
仇君玉挠挠后脑勺问他:“你去武林盟的时候,是否喝过从白龙茶?”
慕延清一怔,凝眉道:“好像是喝过,但白龙差是以蚕沙所制,蚕沙也并非毒物啊?”
“是啊。”仇君玉眨眼,“蚕沙不是毒物,但他却是白龙香的引子。白龙香本是需要长期服用才能见效的慢性毒药,但若是由蚕沙相引,就能在短时间内见效。你救陶臻的时候猛一运气,更是催动了毒物的发作。”
慕延清恍然大悟,猛地攥紧双拳,咬牙道:“肯定是白晚,在扮作慕行后给我下的毒!”
仇君玉点头:“肯定是寇言真授意的,不过白晚对你情深,你若不杀他,他或许会救你。”
“那你呢?”慕延清蓦然问道:“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我?”
“呸!你对我见死不救!我才不想救你呢!”仇君玉朝慕延清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想着你死了之后,陶臻会恨我,说不定还会为你殉情,鬼才救你……”
慕延清见仇君玉说得煞有其事,听后却笑了,说:“你想多了,陶臻不会为我殉情的。”
仇君玉登时两眼放光:“那他会怎样?!会和我在一起吗?!”
慕延清瞥了仇君玉一眼,眼透寒光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中,陶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搅得迦兰山日夜不宁。若是你不幸落入他的手中,他会有千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慕延清说得真真切切,仇君玉听得毛骨悚然,他忽地想起那一名被陶臻喂了梦仙丹,丢在柴房内等死的杀手,不禁背脊发凉,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感叹地对慕延清说道:“幸好我把你救了,真是谢天谢地谢谢自己啊。”
慕延清笑而不答,却猛地夹手从仇君玉手上抢过缰绳,倏地翻身上马,一拍马臀,纵马向着山中狂奔。眼下形势遽然转变,仇君玉简直措手不及,他知道慕延清肯定是想撇下他,独自一人去找陶臻,连忙施展轻功飞身跃起,朝他背影追赶而去。
“慕延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大混蛋!你给我站住!!!!!”
第三十七章
滇城四季如春,风软花香,玉龙山巅却有积雪终年不化。
慕延清行至山腰,冽冽山风袭面,带来细碎寒酥飘散,粉末还未落下便在空中悄然化开。他举目辨别方向,见仇君玉未赶上,扬眉一笑,拉紧缰绳择西面的一条小路行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松柏苍林间隐约传来鸡鸣犬吠之声,拨开层叠浓翠屏障,一家农舍遥遥现身苍翠间。
慕延清纵马奔至农舍前,正在竹篱前喂鸡的妇人见了他,急忙抛撒一把玉米,转头朝屋里喊:“当家的!当家的!阁主来了!”
慕延清利落下马,篱前妇人赶紧用粗布衣裳擦手,上前朝他行礼,帮忙安顿马匹。紧接着两名身材魁梧长相憨厚的农夫从农舍中并肩走出,迈着矫健的步伐朝慕延清迎上去。
这两名强壮的男人是一对堂兄弟,一人叫常顺,一人叫常平,是这间农舍的主人,他们明面上是靠狩猎采药为生的粗莽农夫,但暗地却是替犀山阁效命的信差。犀山阁的信差遍地生花,以各种不同的身份扎根在各地州县,城池乡野中,以白鸽为媒介,每月收集各种江湖消息传送至犀山。
慕延清在农舍外不见陶臻,正欲询问这哥俩,却见常顺抬手一指他身后,粗声问:“阁主,你们一起的?”
慕延清闻言回身,遥遥看见一个蓝色身影从树林中跑出来,不停地向他挥手。慕延清正想开口否认,可仇君玉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他身前,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好似与他十分熟络。
“慕延清,你跑那么快干嘛,害我差点追不上你。”
常顺常平两兄弟见仇君玉对自家阁主直呼其名,便以为是其友人,故而也没有出手将他驱赶。慕延清没想到仇君玉居然能徒步追上自己,见着他心里就一团烦躁,更是懒得搭理这块狗皮膏药,转头向常顺问道:“闻昭他们人呢?”
常顺却疑惑道:“他们?不就是闻大哥一人前来吗?还有谁跟着他?”
慕延清登时脸色大变,将常顺一手挥开,大步向里走去。常顺常平两兄弟见阁主脸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跟在慕延清身后惴惴不安。
仇君玉见慕延清如此模样便知情况有变,脸上神情瞬然变得严肃,跟着慕延清入了农舍。常顺跟在慕延清身后,告诉他闻昭来时受了伤,正在房中休息,慕延清铁青一张脸,走到房前一脚踹开门,看见躺在床上的闻昭。
闻昭见慕延清前来,立即撑起身子坐起,但他动作迟缓,行动不便,看上去显得万分吃力。
慕延清不问闻昭伤势如何,径直开口诘问:“陶臻呢?!”
闻昭清咳一声,以手捂着胸口,缓缓道:“我们出城后遭受伏击,寡不敌众,被冲散了……”
还未等闻昭把话说完,慕延清怒而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呵斥道:“凭你的身手怎么可能将陶臻弄丢!”
慕延清攥紧拳头,眼看就要一拳朝闻昭面门直挥上去,身后的仇君玉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他,竟破天荒地做起了和事佬。
“哎哎哎,都是自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仇君玉掌中暗暗使劲,阻止慕延清手臂发力。慕延清回头瞪他,神情极为激愤,而仇君玉却向他一使眼色,朝外偏了偏头。
慕延清不知仇君玉搞什么鬼名堂,抬手就要挥开他,而仇君玉却向着闻昭和气一笑,强行将怒气冲冲的慕延清拽出屋子。
“你做什么?!”慕延清心系陶臻乱了阵脚,甩开仇君玉又要往屋子里冲。仇君玉哎呀一声从背后拉住他,低声道:“慌什么?!你明知他在说谎还和他废话什么?跟我走!我能找到陶臻!”
闻昭那番话仇君玉一听便知是假,尤里都斯目标在他,根本不可能调派人手去伏击。仇君玉不知此人与陶臻有何仇怨,竟故意将他丢失在山林中,慕延清气焰熊熊,却终究不能从闻昭嘴里问出真相,所以眼下只有另想办法。
避免谈话声被闻昭听见,仇君玉拿话稳住慕延清之后,又将他拽出小院,到农舍外详谈。
慕延清此刻即气愤又自责,一面气闻昭胆大包天,一面又怪自己考虑不周,明知闻昭不喜陶臻,还要将之托付给他。这一夜过去,山林里阴森湿冷,陶臻一身病痛,若是不及时将他找到,恐后果难料。
待两人走到竹篱外,慕延清才甩开仇君玉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仇君玉本不想将给陶臻下蛊之事告诉慕延清,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也不得不将此事从实招来。
“我给陶臻下过蛊……”
仇君玉做贼心虚,闷头回答慕延清,慕延清却没听清,朝他大声嚷道:“你大声点!”
仇君玉一咬牙,朗声道:“我给陶臻下过蛊,我能用蛊虫找到他!”
慕延清听罢双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盯着仇君玉,猛然抬手向他脸上掴去。而仇君玉显然是料到慕延清会对他出手,干脆抬头相迎,大大方方地把一张俊脸往慕延清手底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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