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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臣看上去一个晚上没睡好，黑眼圈和红血丝不比徐青燃少。
只是徐青燃镇定，靠在沙发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水。
然后他没等徐明臣说话，直截了当地说：“他会是我伴侣，往后一直在我身边。”
他希望跟徐明臣陈述这件事，没想过逼迫他接受，因此语气很静。
徐明臣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至今为止没有大起大落的反应：“一直？”
“一直。”徐青燃说，“你没有意见的话他可以喊你一声爸。”
徐明臣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冷眼看着他：“如果我有意见呢？”
徐青燃沉默了一会，在沙发对面坐下来。
“我搬出去。”
徐明臣一怔，感到不可置信。
对面的人还是少年骨，是懒洋洋的大男孩没错，表情很平静，看得出是认真说这句话的。
徐明臣有一阵头晕目眩，他感到荒谬，但莫名地感觉类似的事情似乎经历过，内心深处诡异地确信如果他说好，徐青燃真的会收拾东西从这里出去。
人们有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掉了一块橡皮，捡起一支笔，然后恍惚里感觉当下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也做过一次。
他仿佛看见另一个徐青燃，身形还要更挺拔，模样还要更成熟，更体面一些，然后这个徐青燃也说“我有了伴侣，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徐明臣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他只是不理解这事发生在他儿子身上，像在嘲讽他。
他未尝不知道徐青燃一直看不起他换女朋友的速度，甚至知道徐青燃什么时候最厌恶他。
“搬出去。”徐明臣说，“你妈给你的钱？”
一个孩子独立，最直接的就是掌握经济。
他能想到的就是宋茵，又觉得不是，所以他问完就不说话了。
徐青燃不意外徐明臣会想到宋茵身上，他也不打算解释，看了眼水杯，心想或许都不用等到年后，他就可以拎包出去求周睚收留了。
然而漫长的沉默过去，徐明臣丢下一句：“随便你。”
“……”
看见徐明臣要上来，徐丹丹赶紧关门缩了回去。
徐青燃看着他背影顿了一会，意识到什么之后变本加厉地追问：“过年我让他来家里吃饭？”
回应他的是楼道加重的脚步声。
徐青燃平静道：“对了，爸……”
“别烦我。”
“周睚做了早餐，在微波炉里。”徐青燃说，“另一个事，你那个女朋友，断了吧。”
臭小子乳臭未干抓了个人过来就威胁他，完了还对他的事插手插脚？
徐明臣那点儿复杂的心里趋近烦躁，但他不跟家人讨论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知道徐青燃向来不屑，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句话。
于是徐明臣让助理去查最近和他接触的那个女人，助理办事效率高，当晚就给了反馈，那个女人跳槽公司众多，奇的是每次她跳槽之后她原来的公司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不是邪门不邪门，通常是策划被盗，机密软件被撬这种，偏偏没人找到证据。
徐明臣当下断了跟她的关系，只是彼时工作已经因为她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因此明明已经近年间，徐老板意外投入了无止境的工作当中。
徐青燃说是要请周睚过来，其实周睚那边也忙。周忠海到曲尘那边亲自逮周睚回去过年，周睚原先记忆里周忠海这年忙工作的记忆也被打乱了。
年初二，周睚到徐家匆匆露了个面。
徐青燃算着日子，居然迫不及待地想开学，省的整天面对徐明臣一张过劳脸，让他回忆起自己没日没夜工作那段时间。
徐总生理不适。
这么熬两天，过年的氛围还在。
宋茵那个发完红包之后底下持续每天会给他发一两句嘘寒问暖的话。
徐青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过年前几天开始，宋茵对他莫名地热络，他在徐丹丹身侧旁敲侧击过，但徐丹丹跟宋茵联系一直很频繁，自己也察觉不出什么问题。
他于是不管了。
有天徐总还发了一条朋友圈，大致是问长辈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但他睡到了中午，怎么办？
彼时远在周家的周睚被迫参与大冬天公园赏花活动。
他不知道宋女士用了什么办法让周忠海放下送他出国学习这种执念，此刻正木讷地等宋女士修完这盆花。
“我今天给他发了三句话，他会不会嫌烦了，很晚才回我。”宋女士说。
周睚低头编辑信息，忙着跟那边的伴侣培养感情，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可能睡过头了，您多发几句试试。”
第75章
妈：一起吃个饭吗？
徐青燃放下手机, 陷入迷茫。
他在思考是什么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想到前不久才跟周睚说过他妈不怎么出现……他仍然没有计划把周睚带到宋茵面前来着。
人算不如天算，才把自己塑造成爹不疼娘不爱的惨样，亲娘就赶着上来嘘寒问暖。
他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 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徐丹丹在徐青燃第三次从她面前晃过去的时候忍不住了：“哥, 你已经从我面前晃过九九八十一次了。”
徐青燃停下，扫她一眼, 伸手从她零食袋里拿了片，坐到了沙发另一边。
徐丹丹：“……”
她往前, 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空格键, 让她的韩国欧巴暂停在一个美丽的瞬间, 扭头问：“怎么了, 我嫂子终于忍不了你了要跟你拜拜？”
徐青燃：“让你失望了，你嫂子刚跟我说还要再爱我九九八十一世。”
“那你在我面前兜来兜去的。”徐丹丹说，“你不想跟妈吃饭？”
“也没有。”徐青燃叹了口气, 让她继续看自己的剧。
然而他没走多远, 徐丹丹又在那嚎上了：“……哥，我小企鹅登不上去了！你记得我密码吗？”
徐青燃兜了个圈，在电视柜底下抽出一本沾了灰的笔记本，上边还有两个卡通女孩，是小学生用的那种。
徐丹丹以前密码都记在这本子上，记着记着就忘了记，但是她的密码都是那几个组合，从用过的里面试, 总能试对。
果然没试两个就登了上去。
徐青燃在她身边俯下身，手指点着屏幕上那个抱糖果的小人：“你怎么还叫，丹丹公主？”
丹丹公主羞耻心爆表，抱着电脑跑得飞快。
徐青燃有一段没登过企鹅号了，他现在闲着没事，试了几个密码登上去。他的企鹅号秉承他一贯的风格，列表亲朋好友众多，分组别名花里胡哨的。
他戳进相册，盯着那加载圈，上楼换了电脑开。
徐总每次清理手机内存都是一股脑地把所有照片上传到企鹅空间加锁，然后全部删除，所以他的企鹅空间里乱七八糟的什么照片都有，各种人一晃而过的虚影。
龙狮在这里头占了一大部分，他以前爱哭，哭到小学毕业，还是揪一下就哭。
徐青燃精挑细选了两张龙狮趴在地上哭的奶包照，转手就发到朋友圈，怕别人认不出，还特意配上龙狮现在的照片。
龙狮浑然不觉自己在家老实巴交地写试卷都能碰到飞来横祸。
徐青燃抓着鼠标，长而窄的终止摁在中间的齿轮上，他滑动的速度很快，毕竟在一百张照片里九十九张都是重复模糊的图里找东西看也是很费劲的。
因为他当时手机相机的设定，照片地下都有一行小小的时间。
而网页也有自动隔开上传照片的时间。
翻着翻着，徐青燃兀然停下，狐疑地看了眼旁边的时间——那年他初三。
突然停下来只是因为那片巷口的照片过于熟悉。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对着这头像发信息，只是放假之后周睚就把头像换了，改成了一个简笔的小皇帝，存心臊他。
他心里突地一下，下意识抓了抓胸口。
照片底下那行黄色的小字显示，看着一摸一样的这些巷口照片是连着几天拍的。
应该是初三那时候，他跑到三中去找跟宋茵交往的那男人的儿子。
找那小孩就是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娇蛮任性的小少爷，他总得提前替宋茵敲打敲打那小朋友。
不过运气不好，没找到那小朋友，但是有天回来的时候碰上了一场现场版初中生打架。
稀罕。
他自个儿虽然一直走的是横行霸道的路，但几乎没怎么真正碰上事，毕竟发育得早，手长腿长很麻利，外观上就特有威慑力。
很有威慑力的某人特新奇地蹲在墙上围观，观着观着发现不太对。
这不是打架，这明明是群殴，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只是那男生比较狠，一个人打出了一群人的效果而已。
有个男生骂：“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他妈拽个屁！”
下一秒就被抡到了墙上。
数不清的手扒着那摁人猛揍的男生。
徐青燃本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蹲在墙上看戏一样看了好久，一直看到那男生寡不敌众，看得特别憋屈。
这兄弟能打是能打，但是跟闷葫芦一样给骂了那么多句不知道还嘴的。
他不知道这兄弟家里是什么情况，反正这些人骂骂咧咧的话句句都戳到徐青燃的雷区上。
自己坐在墙上纠结呢，突然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虽然也就那么一两秒，他可能就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徐青燃就跳下去了。
很顺便，很装逼，或许还让那群杂碎记住了他的名字。
徐青燃一脚蹬着嘴巴最脏那人，“记住你徐爷爷的名字，徐青燃，徐志摩的徐。”
至于那个特别狠的男生，后来过去找人的几天都有碰到，就记得，个子不算高，长得不错，就是太叛逆，校服不好好穿，满身戾气，又逃课又打架，还躲在巷子后面抽烟。
后来宋茵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去三中的事，过来找过他，之后徐青燃就没去过三中了。
前后加起来也就半个学期差不多，徐渣转头就忘了人家。
“不会吧。”
徐青燃摁着鼠标往上滑，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了桌前。
一大批模糊的印象派风格照片中间，有一张格外清晰的，显得尤其格格不入，一半风景，一半人像，男生勾着书包带，穿着校服，微仰着头，一脸不耐。
和七中论坛里传出的周睚初中照片重合。
他握着鼠标的手渗出了汗，良久，低声骂道：“操。”
-
周睚收到了一大捧玫瑰花。
四处张灯结彩，人们还裹在棉服里，花店小哥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过来敲门，整个周家传来的视线能把周睚当场焚烧。
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他们家徐总干出来的事。
他在花里头翻了翻，找到一张明信片，还是花店定制的印刷体英文版我爱你。
没点新意。
就是不知道他那位又闯出什么事了。
周睚摇摇头，无视那么多视线，抱着花上楼。
年关过去，大部分人复工。
周忠海在家里搞了一个小型派对，想一次性见完合作伙伴。
周睚不参与见客，宋女士倒是意思意思换了衣服，但也没怎么去那边接触。
周睚这几天和宋女士接触的比较多，零零散散听了宋女士说很多事。
但宋女士不经常聊她自己和周忠海的事，周睚只知道他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也是个神奇的女人。
她完全不在乎周睚的漠然，只要周睚不是表现出排斥她，她就可以站在他旁边说一整天话，周睚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家里闷坏了……但是话说回来闷坏了不是应该去烦周忠海吗……
“小睚，”宋女士跟着上楼，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上，“你爸问你要不要过去坐一会。”
周睚反应不大：“不去了。”
周忠海说的应该没那么委婉，他爸一向想把他打造成像他那样的业界精英，这种事上很强势。
“哦。”宋茵的注意力没停留在那上面，她饶有兴趣道，“女朋友送的？”
要不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
周睚摇头：“男朋友。”
宋茵一怔，随即笑了一下：“很漂亮。”
周睚捏着那卡片看，心说还不如把他自己送过来。
他看见宋茵拎在身侧的高跟鞋，往旁边让开好让宋茵进去休息。
宋茵走到楼道小心翼翼地靠着：“我不进房了，你爸还有一个朋友没到，我待会还得下去。”
“你不陪着也可以。”周睚话说到这就停了，心里叹气。
要是换个人这么说，简直像在嘲弄宋茵还没跟周忠海结婚就事多。
他注意到宋茵对玫瑰花很感兴趣，于是低头抽了枝玫瑰，和那个卡片一起捏在手上，接着把剩下整捧花都递给宋茵。
宋茵还真收了：“你那个男朋友不生气？”
不生气。
周睚好歹留了一枝。
跟宋茵讨论徐青燃总觉得怪怪的，周睚看她兴趣很大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宋茵说她跟她两个孩子约了时间吃饭。
聊到这的时候她明显开心很多，捧着花笑出声。
她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即使上了年龄也发着光。
周睚偏开头，盯着那明信片，想起徐青燃那个妈。
他没头没脑给徐青燃发了一句话。
-她可能很想见你。
徐青燃：？
某人以为他可能会收到关于别的什么事的信息，比如说花。
满怀忐忑的徐青燃顾不得问周睚是不是看了什么文艺读物发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张口就问：“明信片收到了吗？”
花不是重点，重点事有他徐青燃名字还有告白的那张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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