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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少年(近代现代)——抒余

时间:2020-04-25 09:45:15  作者:抒余

   玫瑰少年

  抒余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年上师生
  宋霆X何瑰
  —
  “这一个夏天我的世界扑朔迷离,许多事纠缠在一起,串成一串珠子,像我偷偷编好卖钱的珠帘,也像学校篮球场旁的泥石头混杂的墙面上,苔藓与常春藤如青面鬼怪的毛发一般,披挂下来,重重地,悬在我的心头。”
  “我的肉/体随着蒸腾的热气腐烂,在我行将就木时,我爱上了宋霆。”
 
 
第1章 
  1
  我叫何归,也叫何瑰。认识我的人管我叫何归,不认识的人管我叫何瑰,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一个人的秘密,直到有一天他们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来问我,问我到底是谁,就把我问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2
  学校后门外是一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修在半山腰上,向着江水倾斜。跨过马路,我眼睛往两边扫,松了口气:没有任何异常。
  后门往下第一家店铺是一家小卖铺,店主是个老太太,专做学生生意,冰柜蛮横地从店门口支出来,占了本就不宽的街道半边。老太太有白内障,看不清,但心里不糊涂。有次学生少给了五毛,她叉腰站在后门骂了半天,从爹妈问候到祖宗十八代,硬是把领导骂出来给她赔罪,这事才了解。
  但我不怕她,我甚至有些喜欢她。她眼瞎,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在她眼里都是白花花的钞票。这种一视同仁让我放松不少,我不用担心她问我,你是个男生,怎么留着长发。
  我走进店里,站在货架前,挑选着面包。
  一辆解放牌卡车吭哧吭哧开过路面,溅起公路两侧地缝里的水泥。卡车上装着小山似的水泥,轮胎轧过后门正对着的减速轨,车身缓慢疲惫地颠簸,扑簌簌落下一层灰。站在路边抽烟的男生兜头兜脸一身灰,甩了甩头发,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骂骂咧咧骂脏话,生/殖/器满天乱飞。老太太听见了,连忙把冰柜往店里拉,一边拉一边骂:“开楞个快,要去给死人上坟!”
  一阵混乱之后,店里的白炽灯“嘶嘶”地冒着电流声亮起来,天空彻底拉下夜色帷幕,老太太继续骂骂咧咧,从年轻时剥削压迫她的地主骂到抽吗啡壮年早逝的死鬼丈夫。男生依然站在街边抽烟,若明若暗的烟头在浓稠的夜色中闪烁,像天上星,又似地上尘。
  我从这个货架绕到另一个货架,撞倒了一瓶海飞丝的洗发香波。白色的塑料瓶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响,老太太循着声音看向我,头没转过来,骂声先传过来:“要买就快点买!砸坏老娘东西瘟神都不敢收你的命!”
  我慌慌张张地蹲下/身,想要捡起来放回货架上,视线里已经闯进一只手,先我一步握住了瓶身。
  这是一只读书人的手,骨节修长,手掌上有常年握笔写字留下来的老茧,本该握住铅笔的手指,现在握住了一瓶廉价的洗发水。我没由来地想,它作为洗发水的短暂的一生,能与这双手有如此艳遇,最终也算死得其所。
  我沿着那只手往上看。手腕很瘦,手臂的线条却流畅结实,白衬衫挽起来,扎在手肘上方。肩膀线条伸展,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松开,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喉结藏在面部的阴影里,再往上,就是架着金丝眼镜,我每天看无数遍,也依然觉得新鲜的面庞。
  他稳稳当当地把洗发水放到货架上,转过头,低下头看着我,笑着说:“好巧,又在这碰见你了。”
  他的笑我看过无数次,课堂上,食堂里,宿舍门前,操场锻炼偶遇时,有时是伴着夕阳,有时是伴着朝霞,有时是伴着群星,可即便看过无数次,我的心依然怦怦乱跳,口干舌燥。
  我的意识剥离开来,听见我的肉/体在说话,像隔着一层哗啦啦的水幕,又像空旷山谷里悠远的回声。
  “老师好。”
  我的意识顺从着我的心,给出了我最想说出的答案。
  不巧,我是故意的。
  他笑得更明显,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对我说:“我先去结账。”
  “老师慢走。”
  他转身走开,我雀跃地从货架上随手拿下一个面包。
  我喜欢我的老师,这和我叫何瑰一样,是一个秘密。
  我从未告知我的父母朋友,不知如何说才好,也说不清楚。他们很可能以为我做了什么不齿之事,臭骂我一顿,用洗碗的竹刷条在我腿上打出道道血痕。他们经常做这种事,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彩排。三年来我独自承担着这个秘密,渐渐的,隐藏秘密这件事也失去了它原本的提心吊胆,或许这个秘密不足为道,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秘密远不及我本人肮脏恶心。
  我小心翼翼地捕捉制造每一次偶遇的机会,像趴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一只展翅欲飞的绿蜻蜓。三年来我的进展缓慢,只知道他叫宋霆,从北京的某所名校毕业,不顾家人劝阻,来了这个偏远的小城教书,其他一概一无所知。
  或许轻飘飘的东西本不应该拽紧,一旦落实,反而失去拥有的欲/望。
  我不敢去想太多的事。这一个夏天我的世界扑朔迷离,许多事纠缠在一起,串成一串珠子,像我偷偷编好卖钱的珠帘,也像学校篮球场旁的泥石头混杂的墙面上,苔藓与常春藤如青面鬼怪的毛发一般,披挂下来,重重地,悬在我的心头。
  3
  我家住在江城南区。
  南区在长江南岸,按照地理书上的话来说,是河谷丘陵地带,并不太高的山丘沿着长江起伏,像睡卧的女人露出干瘪的乳/房,榨干最后一滴乳汁。
  北区曾经也是山丘相连。我记得我小时候坐渡河船,去江对岸的北山坪玩。大人们挖折耳根,摘椿芽,有时能偷偷挖到一窝野葱或者小蒜,为几块钱的生活斤斤计较。我躲在树林里编花环,本来只是偷偷编,编了也不敢自己戴,全部送给一起玩的伙伴。但我的手巧,得到花环的女孩们无一不在其他人面前炫耀,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我自然免不了一阵打。
  这样的打骂持续到我初中。北山坪尖尖的山顶被开发商炸平,迅速修建起了一个又一个花园洋房和别墅群,据说还有我从未见过的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我好奇,想去看看,但总被父母拒绝。
  母亲惋惜于不要钱的山野小菜,父亲则似乎天生与钱不对付。
  他每晚起夜,我都会被吵醒。他把皮带扣扯得叮当响,挂在皮带上的钥匙串撞击在一起,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他抖了抖裤子,站定,悉悉索索断断续续地拉出一泡尿,又重复扰人的声音,系上裤子后总不尽兴,非要朝着江对面咳一口声势浩大的浓痰,才肯罢休。
  “狗日的烂钱!”
  成人尿液的腥臊和着父亲不堪入耳的咒骂传进室内,让我下半夜不得安眠。
  但江那边的北区不会管,它灯火如昼,灯红酒绿应接不暇,哪有时间理会穷人的怨声载道。
  似是嘲讽,又似是悲悯。
  坐渡船到江城码头,走过坑坑洼洼的河滩和泥泞的小路,沿着青石板往上走,半个小时就是我家。
  这个说法或许不太贴切,蔡家坡是“我们”的家。
  它名副其实是个土坡,站在坡顶看长江,一览无余。北区依山而立各式楼房,像大小高矮不一的积木。沿江岸的一处处码头停着趸船,停靠着各式邮轮,还有些特色的鱼火锅船,那种船只具有观赏性质,不吃水,一开就沉。我小时候喜欢去江边等那些船营业,大厨宰好鱼,不要的鱼泡鱼尾鱼头混合着血水装在大盆里,他们戴着沾满鱼鳞和污渍的围裙,穿着高筒靴踩过防滑垫走到甲板上,盆里的水随意地往外一泼,舌头舔舔牙龈又回到船舱内。
  我不会游泳,但我大姐会,她瞅准时机,一个猛子扎进江里,再浮起来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是即将沉入江底的鱼内脏。
  说实话鱼泡其实不好吃,母亲做菜不舍得放料酒,吃起来总有一股腥味。鱼头和鱼尾没有多少肉,全是骨头,我也不大爱吃,但父亲喜欢,他每次都会就着二两黄酒,吮得啧啧有声陶醉无比。
  虽然时至今日我依然嫌弃它,但这不妨碍它作为餐桌上唯一的肉,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拂晓的乌云贴紧江面,翻出闪闪红鳞,傍晚太阳斜照,沉入北山坪的山坳里,从暗雾中抛出几条光束。此时,江面江上,山上山下,灯火跳闪起来,催着夜色降临。尤其细雨如帘时,听江上轮船丧妇般的嘶号,这座日夜被江水与山丘包围的城市,景色变幻无常,却总那么凄凉莫测。
  南区的山坡上,挤满木穿斗结构的小板房,草盖席油毛毡和瓦楞石棉板搭建的棚子,朽烂发黑,鬼鬼祟祟的,晚上看着像阴兵过境。稀奇古怪的小巷,扭歪蜿蜒的院子,一走进去就黑乎乎地看不见来路,偶尔撞见一个人,是成千上百万干苦力的人之一。排水设施年久失修,污水从破败的塑料水管渗出来,沿着水沟和土地缝隙一直流,流进长江里。垃圾腐烂成泥,被虫咬烂的菜叶子被踩得稀碎,陈尸石阶上,天气热了就随着蝉鸣一起腐烂。
  老一辈常说南区从根里就带着贫穷。
  这里的土地贫瘠荒芜。抗战时日本人投下的炸弹没有爆炸,落进山坳里,被雨水泥土冲刷埋进土里。战争胜利后这里发现了一个核工厂,又出现了一个页岩气开采场,污水争先恐后地渗透进土地里,流进长江里,于是除了土地外,江河的财路也断了。江城位于长江航道边,靠着江水吃饭,货运建城,往来的人群鱼龙混杂,水手、袍哥、棒棒、妓/女……旧社会的工种延存至今。杀人、放火、越货、奸/淫……坏事做尽了,南区的人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坏、脏、贫是烫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一江之隔的北区是另一个世界。它之前只有山,老人们都说山里有野人,后来开发商来了,野人们也就不知所终。北区从根上和南区就不同,它是从天而降的,像一道闪电把江城辟作两半,斩断了自己的根,拔地而起。他们很富足,他们很安全。成人光鲜亮丽,学生读书奋进,他们的世界没有堆满杂物的公共院子,没有嵌入扭曲变形的啤酒盖的土地。北区是江城的招牌,而江雾笼罩着的不便见人的南区暗角,是这个城市隐蔽腐烂的盲肠。
  我想去北区,倒不是别的,只是好奇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方式,顺便担心曾经的那些野人跑到哪去了,他们是无辜的。
  我不讨厌南区,我是自甘堕落的。
  沿着写有“蔡家坡”标识的生锈路牌往上走,走过秋月门花园,走过小蝌蚪幼儿园,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旁边是一家大型菜市场和公交站。走进菜市场,绕到它的后院,能看见好几棵黄果树,还有好些时臭时香的植物。草丛旁边堆积着几箱空酒瓶,月光贴着墙根走,能撞上一扇低矮的、半拉伸的、生锈的铁门。
  这就是我家。
  4
  我家在一楼,只有十平方米。房子是和另外两家人合租的,三室一厅的屋子,我们只占了一个室。朝北开了一扇窗,钉着防盗网,像囚牢。我不知道我们防的是谁,小偷和强盗是不会来我们这种人家偷窃的,他们没有这个善心做慈善。
  从窗口探出头,能看见菜市场后院的黄果树枝桠和菜市场的院墙,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即使晴天屋子也是阴暗的。摊贩的孩子把泥球搓成弹丸,朝着树叶和树枝猛力打,射偏了,砸在玻璃上,脏兮兮的挨着鸟屎,引得带着卷发卷的女主人破口大骂。
  有时候下雨,叶子哗啦啦响声,像一群人吵架,豁出命一样。
  屋子太小,放了一张两层的行军床,大姐睡上边,父母睡下边,我睡在地上,后来大姐搬出去了,上边的床就是我的了。厨房是公用的,客厅是公用的,厕所也是公用的,就在我们的房间旁边,一共两个,用A4纸写了男女,贴在门上做标识。
  十几个人共用两个厕所,可想而知厕所会有多么肮脏。母亲说我有富贵病,偏要跑老远去秋月门花园的公厕上厕所,也不怕被狐狸精迷了眼。她说这话是有道理的,秋月门花园到处都是揽客的小姐,人还没走到厕所,她们就娇滴滴地黏了上来。
  但我前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狐狸精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可能也是因为她们看出来了,我是一个异类,适合做姐妹,不适合用来吸精气。
  5
  父亲坐在院子里卷烟。他坐在一张小方凳上,双腿之间摊开一张报纸,烟丝散在凹陷里。方凳比我年龄还大,钉子已经松散了,边角起了毛刺,父亲坐在上面时不时晃一下。他裹烟的手法很熟练,纸片摊在掌心,烟丝往里一填,抬起手往嘴边一松,伸出舌头一舔,黏糊糊的口水把烟卷的边锋粘好,一条烟就做成了。他年轻时眼神和手艺比现在还要好,闭着眼都能卷,那时候电子烟和成品烟还没有现在这么流行,他的卷烟偶尔还能意料之外地卖出一个好价钱。但现在不行了,他老了,眼神不好了,必须坐在路灯下,借着光,才能看清烟卷的边缝在哪里。
  我下了晚自习回家,见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问他:“妈呢?”
  “出门剪头发去了,”父亲说,“过两天你大姐要回来,”他又问我,“你饿了没有?”
  我说没有。
  他说正好,没给你留饭。他说完,又埋下头继续去卷烟。
  我走进室内,把书包挂在墙壁的粘钩上。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母亲擦着头发走进房间。
  她对我说:“来给我抠背。”
  母亲年轻时当过棒棒,一根扁担两根绳子,养活了自己的一个寡母和两个弟弟,抬河沙、抬水泥、抬火烧砖,在男人堆里也不遑多让。她争强好胜,和男人一样吼同样的川江号子,迈同样坚实的步伐,汗流浃背,直到有一天她中暑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扭了腰。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期间雇主没有来探望过一次,她就知道自己谋生的路断了。她又躺了两天,贴着膏药在火锅店找到一份端盘子的工作。
  她做了十多年的苦力,心脏病、高血压、内风湿关节炎、腰伤——病上长了个身体。她的指节粗大,手背到后面去挠,又会扭到腰。父亲的观念里从来没有伺候媳妇这一点,大姐离家之后,她能求助的对象只有我。
  我撩起她的衣服,露出她的后背,也露出干瘪的前胸。她的肩凹陷了一块,像双/峰骆驼驼峰之间的凹陷,那是之前十几年的棒棒工龄的附加品。乳/房像干瘪的布袋垂挂在胸前,会左右甩晃,下面是层层堆叠的肚皮。很丑陋的身体,我却很羡慕。
  她很快就陷入昏睡之中,鼾声一道高一道低,偶尔半梦半醒间骂我一句:“男娃子家家的,气力比姑娘还小。”
  我轻声叫她妈,她咂咂嘴,侧了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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