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咳咳……别怀疑,就是罗仁杀的。”李远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是罗仁他从小培养的孩子,但你有天赋又聪明,却少了那么一些爆发天性的契机。而他觉得这件事就是契机……”
“他凭什么?!”舒蒙通红着双眼,声音都嘶哑,“我他妈好好上个学而已啊?!”
“没有什么凭什么,你院长父母的权利和金钱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吗?别人有问过你和你弟弟从小锦衣玉食是凭什么吗?”李远说,“别傻了行不行,不如试试享受当下,享受解剖让你头皮发麻的爽利感,手术刀握在手中,皮肤的触感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舒蒙痛苦地摇头:“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罗老教不了你,我教你。”李远伸长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嘻嘻笑,几乎抵住了他的耳朵,“我的出租屋内的卫生间里,上方还有一个小层的隔板,里面有你一直找的毒素。就是这种害死你们全家的东西,潜伏期的时间差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制造‘意外’,你一定知道,如果对方意外死亡,你就可以逃脱法律之外。”
“……”舒蒙猛地低眼看他。
李远看见他的反应,忍不住在他耳边笑起来:“怎么……我连这个都猜到了吗?你想过这么杀人对不对?想杀谁?是我吗?还是杜健城?还是你不敢承认的根本不存在的那个‘凶 手’?”
那一瞬间,舒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从内心迸发的恐惧。
这种从手指间开始慢慢上窜的冷意,几乎一瞬间把他包围,让他听不清李远模糊又遥远的声音。
清醒过来的时候,舒蒙一只手抓着对方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拉扯着,拉得李远面目狰狞地笑起来:“……你们家三口人的死牵连了你那么多年,不如去报仇吧?对你来说很简单吧?你心里一定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了对不对,去执行他吧……是我也好,是别人也好,你要证明给自己看看。”
“别说了。”舒蒙手上一用力,李远脸上的表情更为痛苦,舒蒙仿佛濒死的野兽般剧烈喘息着,双眼通红,“我让你别说了!!!”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舒蒙松开他向后退了两步,李远手上的镣铐敲在了椅子的钢管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舒蒙?”是魏秋岁的声音。
舒蒙用手抹了一把脸转身,魏秋岁正好推门进来,看见他已经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舒……”
舒蒙撞开他,快步走了出去。
……
晚间十点。
因为案子的收尾工作,林濮才下班出了律所,准备打个车回家,结果舒蒙的电话仿佛踩点一样打了过来。
林濮握着手机一阵欣喜,接通了电话。
“喂?”林濮道。
“抓到疑犯了。”舒蒙直接道,“已经被带进局里审了,估计白津警方也对杜健城采取行动了。”
“……这么快?”林濮愣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舒蒙说:“怎么,想我了吗?”
“……”林濮没理会他这句话,向电梯间走着,“你认识吗?和你之前的那桩案子有关联吗?”
“……”舒蒙说,“现在都还不好说,但应该快了,很快就能知道了。”
“我要进电梯了。”林濮说。
他说完电梯就到了,他一脚踏了进去。等电梯到达一楼,林濮发现舒蒙的电话还没有挂。
“喂。”林濮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舒蒙说,“最快就明天。”
“好……”林濮点点头。
他走到写字楼的门口,忽然看见大家都向上看着。
他把手插入羊绒长风衣的口袋里,微微哆嗦地打了个喷嚏。
“白津下雪了。”林濮看着天。
“昨天天气预报就说今天可能降雪了。”舒蒙笑道,“是小雪,积不起来。”
站在写字楼前,几个和他一样加班的女孩拿着手机在自拍,记录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林濮抬着头看着路灯,光的映照下已经清晰可见纷纷扬扬的雪花来。
“早点回来啊。”林濮声音淡淡的,“我想吃火锅。”
“火锅吗?”舒蒙哼笑了一声,“想在家吃?”
“嗯。”林濮应了一声。
“可以。”舒蒙说,“老魏叫我了,我去忙了,自己回去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舒蒙。”林濮喊住他。
“嗯?”舒蒙说,“怎么了?”
“……羊肉锅。”林濮咬着下唇,“我想吃羊肉的,还要配啤酒。”
“……”舒蒙笑起来,“好。”
舒蒙那边挂断了电话。
林濮自己走了一段路,抬头看着路灯那束光,雪持续在下着,落到他的肩头和袖口,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冰凉的珠子在他手腕皮肤间来回磨蹭。
……
舒蒙挂了林濮的电话,收起了笑容,在警局旁边的自动售卖机里投入了几个硬币,听见硬币落到底部的声音,上方的可乐重重落了下来。
舒蒙把可乐拿出来,蹲到了自动售卖机的旁边,举到身前开了易拉罐。
泡沫混合着气不出所料地喷洒出来。
舒蒙看了一会,慢慢喝了一口,放到了地上。
“……羊肉锅。”舒蒙蹲着自言自语又笑了一声,好像在回味着电话里林濮略带鼻音的撒娇,接着笑意又逐渐淡去。
他喝完最后一口,单手把可乐罐子捏瘪,手背青筋暴起,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远投向垃圾桶,磕碰到了垃圾桶的边缘,可乐罐子在地上弹跳了两下。舒蒙蹲在地上,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尽数撸到脑后,看着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拍完这场戏请舒蒙把垃圾丢回垃圾桶不要乱扔。
第51章 【五十一】雪天
“连环杀人魔”李远在海潭落网的消息已经在各大版面的头条不胫而走, 这件今年几乎可以说最恐怖的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他先后在丰谷、黑溪、白津和海潭杀害了六名被害人,残忍分尸、抛尸, 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抓捕李远的一小时后, 杜健城也在白津的家中落网。
而经过李远的供述,白津市中医院的主任医师杜健城也同样参与了这次七人的连环杀人案,残忍杀害了自己的学生。
一天后,李远被押送回了白津。
……
“唐芸是我杀的。”杜健城看着审讯的警察,“我妻子死后, 她主动追求我, 我和她是情侣。她在国外出轨其他男人, 怀孕打胎, 我接受不了。”
“就因为这个你杀了她?”审讯的警察喊道。
“我知道她要回国, 约她在民宿见面说清楚, 我不想和她分开。”杜健城看着前方,双眼空洞, “我和李远一直有联系, 很多杀人的计划是我们一起制定的,杀死唐芸不算是我的一时冲动。我表明我的想法之后, 和李远一起策划了这件事。”
“怎么杀的?”警察问。
“喂食了她阿//米//妥, 等她完全睡去后在睡梦中杀死,杀完我就想把她保留下来, 所以做了防腐,但静脉注射和浸泡的用量都太大,最终也只做了头部, 其他的地方就直接肢解了。本想把一部分运送回家,暂时存放在了李远的住处,但李远杀死张芳萍的那天把尸体弄混了,所以张芳萍的尸体里会有她的残骸。”杜健城微微垂眼,“那天唐芸在的房间是我定的,她喜欢这种梦幻的东西,我把她在里面摆成最美好的姿势死去。她还很年轻,很漂亮。所以我想一个人拥有那一刻。”
“靠。”余非在审讯观察室内把手上的耳机摔到了桌面上,转眼看了一眼魏秋岁,“太变态了,我现在都想立刻进去掐死他。真他妈震碎我三观,这是爱吗?”
魏秋岁端着茶杯没说话,半晌才道:“唐芸是杜健城杀的,其他的六个都是李远杀的,杜健城参与其中,他们两人一起进行周密的计划。李远嫁祸王志博是因为王志博当年参与基金代理,但因为李远看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对他起完全的杀心,反而不放过张芳萍。他承认他最后的目标是那家科技公司的徐晓林,但警方都找不到这位在逃被执行人,他们也没有办法找到。”
余非在屋内左右看看,凑近魏秋岁道:“哥,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嗯?”魏秋岁坐到椅子上看他。
“舒蒙哥……他为什么知道可以从杜健城的关系里查李远他们啊?原本我们在这里焦头烂额的,但舒蒙哥搬出了他们这条线,好像整个事件一下明朗起来了,这 案子如果不知道这么查,绝对要查个十天半个月的。”余非用下巴磕在手臂上,转眼看魏秋岁,“你知道吧?”
魏秋岁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专心听审讯,做记录,一会我还要汇总给上面。”
“靠,你不肯说算了。”余非气鼓鼓地转过去。
“不是不肯说,每个人都该有点自己不想说的事吧。”魏秋岁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先出去了,晚上等我下班。”
魏秋岁出了审讯室,低低叹了口气。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就看见舒蒙翘着脚坐在里面翻杂志。
“他们招了吗?”舒蒙没抬头问。
“嗯,基本都对上了。”魏秋岁道,“还有没有找到的残余尸体部分,他们也基本说清楚方位了。一个杀了一个,另一个杀了六个。”
“丧心病狂。”舒蒙翻了一页书评价道。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魏秋岁说。
“帮完你忙了,回去教书育人啊。”舒蒙没有看他,“还能怎么办?”
魏秋岁拉开椅子坐下来,用手敲了敲桌面:“我好好在问你话。”
“我也好好在回答你。”舒蒙又翻了一页。
魏秋岁知道在他嘴里撬不出别的了,对于那天他和李远在房间内究竟说了些什么,舒蒙也只字未提。
他看了眼手表,对舒蒙道:“六点了。”
“嗯?”舒蒙把杂志合上,“那我先走了。”
“外面在下小雪。”魏秋岁道,“你开车去接林濮吗?”
“对。”舒蒙伸了个懒腰,“他最近要给王志博的案子收尾。”
“王志博取保候审,基本判无罪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魏秋岁说,“就是林律师辛苦这些日子帮忙一起收集证据,他本身不必要做那么多。”
舒蒙勾嘴笑笑,把丢在桌上的平光眼镜戴上,对魏秋岁挥手:“替他谢了你的体贴,我走了。”
“舒蒙。”魏秋岁在他背后说,“你对他好点。”
舒蒙出了市局,外面在飘小雪。白津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飘雪,冷空气一下来临,但似乎一直没有积起来的意思。
他穿得不多,但戴了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脖子足够暖和,哆哆嗦嗦上了车,从市局一直往林濮的律所方向开。
——“前方路段施工拥堵。”熟悉的女声从手机导航里传出。
舒蒙手撑着头抬头看着,车辆因为施工的关系形成了一小股的车流,又因为天气原因,慢慢挪动着。舒蒙目光向上看去,又慢慢回到了路面中央。
……
午间接到了舒蒙回白津的消息。
林濮因为一直在忙,没有来得及看手机,等看见的时候都快接近下班时间。
王茹比舒蒙更早带来了案情进展的消息,而所有的新闻版面头条,也纷纷换成了关于七条人命杀人魔落网的消息。何平甚至来和他分享, 说“开膛手舒克”终于被捕了。
总觉得这个案件近在眼前,好像在舒蒙的办公室里,看见他拿着刀对着自己还是昨天的事,但一晃那么多月过去了,这件艰难的事情,最后还是画了个句号。
是句号吗?
林濮自己都不知道。
他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这种感觉也应该不是错觉。
他看着李远和杜健城的新闻,光标点在了“共犯”这个词上。
办公室外面开始有小小的打招呼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到了下班的点,林濮看了看手表,把桌上的东西规整了一下,明日要做的日程用便利贴贴到了电脑上,才背起包下班。
李远和杜健城落网认罪之后,至少工作能相对轻松一些。
林濮跟着其他人一起等着电梯,满脑子还是舒蒙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烦闷的情绪像藤蔓一般慢慢缠上来,让他不得动弹。
尤其是,现在还在下班时间的电梯里,寸步难行的时候。一日下来,写字楼里的白领们身上早已不是盛装上班时候的高级香水味,更多的是奇奇怪怪不太好闻的味道。
林濮叹了口气,终于在十分钟后挪出了电梯。又听见所有出门的人纷纷在惊叹下雪,有的人撑开了伞,有的人则是直接钻入了雪中。
林濮没伞,穿得也不多,背着包刚出门,就看见站在写字楼正门外浑身漆黑的男人。舒蒙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细长的眼微微一弯,在冰天雪地里,林濮就好像看不见别人了。
那些烦闷的情绪在这一笑里一扫而空,他下了两节台阶,对方已经迫不及待把他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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