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想他了。
林濮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和不断向后的树木。
……
除夕前一天,上班的最后一天。
办公室内已经基本没有了人,除了几个本地的还在之外,只剩下何平和林濮坚守到了最后一刻。
何平不太知道林濮家里的事,只知道他的家人都不在白津,一个劲儿在问 他除夕夜怎么办。
“在家呆着。”林濮说。
“自己做点饭,看春晚?”何平说,“那你够惨啊……”
林濮想了想,好像自己也不会做饭,更不会去看春晚。
这一晚应该就和其他所有的夜里一样,吃口饭,看个电影,睡觉。
在何平看来应该更惨一点。
“要是我我得孤独死。”何平感叹道。
“还好吧。”林濮说,“提前祝你节日快乐了。”
这天下班很早,因为实在也没有什么事要做。能做的事情要等,收尾的事情做了也来不及,索性把这一切都抛开了。林濮回到了家里,手上提着一袋子熟食,碗柜里好像还有一碗泡面。
明天的年夜饭也是这些了。
他忽然有点庆幸杨黎黎没和她一起来白津过年,否则就这些东西,还真是不好意思去招待她。
……
第二日,林濮在家过的无所事事的第一日。
因为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安排,他睡到自然醒起来拿起手机,里面没有舒蒙的消息。在阳光颇好的上午,躺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坐起来。
日光折射在白色棉被上的浅橘色折角,安静温馨地定格在此刻。
林濮忽然在这个时间段迷茫了起来,那种在心里一点点扩散开来的想念,或许是安静、或是起床后的不清醒,又或者是这个节日里因为没有工作填充的孤独。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想见到舒蒙。
他犹豫了一下,悄悄对自己说了声对不起,穿起外套,梳洗了一番,还是坐上了去往城北的车。
虽然之前反复告诉自己听舒蒙的话,哪怕是过节的时候。
林濮悄悄来看过舒蒙很多次,这里这棵树一直是个很好地观察舒蒙的角度。舒蒙喜欢背靠着窗户坐着,偶尔会侧坐一会晒太阳看书。这么一动不动在这里可以坐上很久,林濮也会看上很久,这是他这阵子唯一浪费时间的方式。
他到达的时候,看见舒蒙的窗帘还没拉起来。可能他还在睡觉,或是还在治疗。林濮大着胆子走过去了一点,他坐到了窗下,顺着窗帘往里看,结果因为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他觉得自己这动作特别像个偷窥狂,连忙靠着墙坐了下来。
林濮早上出门就没吃过东西,已经到了中午的时候,他肚子有点饿,但又不舍得挪地方。他知道舒蒙就算拉开窗帘也看不见他的人,就安安心心坐在墙边,打开手机看了一会。
里面都是客户委托人还有其他的一些认识的各行各业的朋友发来的消息,林濮无聊道一条条点开,也不回,就是逐字逐句看过去。也不知道是无聊打发时间还是真的想搜寻一些节日的气氛。
过了一会,他闻见了空气里的饭菜香气。
医院可能也到了中午的饭点,林濮抬眼,一边觉得自己 腿麻了一边想着要不还是先去找个地方吃口饭,就忽然看见对面一个向他走过来的人。
林濮:“……”
他看见低眼看着地面,手上提着饭盒走来的舒蒙。
他的头发长了不少,之前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晰,冷不防从正面看,两边的鬓角都快要到下巴了,柔软的额发搭在眼前,穿着白色的一套长羽绒服和白裤子,整个人白得发光,还有点病态的漂亮。
林濮一下子慌乱起来,他第一反应是得奋力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结果腿的痛麻感让他又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舒蒙听见了动静随即抬起眼,看见了林濮双手撑着地面的狼狈样子。
舒蒙:“……”
林濮正尴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不料舒蒙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抓着林濮的手臂把他拉起来,把饭盒随手搁在窗户上,接着从自己口袋里拿了一把纸巾,抽了一张就开始给他擦手。
“大过年的。”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几乎就是面对面贴着的姿态。
舒蒙的额头有意无意地蹭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也没必要这么给我拜年吧?”
“……”林濮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他只是抬着头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像入了定一样。
舒蒙给他擦完手没有放开,直接拉着他的手捏在手里,一边提起自己的盒饭,带着他走到旁边的走廊上坐下。
“我猜你没吃午饭。”舒蒙说。
“……”
舒蒙把饭盒打开,拿了筷子塞到他手里,低声道:“你从刚才就看我看到现在,怪不好意思的。”
“……”林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慢慢靠下去,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用力蹭蹭,感受他的气息。
舒蒙搂住他的肩膀,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他的发顶,无奈笑道:“知道了,宝贝想我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还是要温情两章。
第90章 【九十】午后
医院的走廊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本来就是公共区域, 会有来来往往的人。
林濮知道被人看见不太好, 但舒蒙身上的味道太吸引人了, 他根本不忍心现在坐起来。
然而靠得时间长了, 林濮逐渐从疯狂的想念中脱出, 变得还有点害羞。尤其是舒蒙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后颈,仿佛撸猫一样的轻柔动作。
“你打算埋到什么时候啊。”舒蒙声音低低地笑道, “从见到我开始就不说话,不会是怕我笑你刚刚给我磕了个头吧。”
“那你倒是给我红包。”林濮抬手打了他胸口一巴掌。
“终于肯理我了。”舒蒙说,“快吃饭吧,还热呢, 十米远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你不吃么?”林濮打开来一看, 只有一份饭, 三个菜,看起来还挺丰盛的。
“我早饭吃的晚,我们一起吃吧。”舒蒙还和他细数了一下, “今天好像是除夕, 晚上食堂里好像还会提供饺子。”
听见这话,林濮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垂下肩膀, 低声道:“你不赶我走吗?”
“我舍得让你可怜兮兮回去一个人过年吗?”舒蒙拉着他手,把他要送到嘴里的那一口往自己嘴里塞,“你自己舍得回去,我还不舍得让你走呢。”
林濮平日里肯定要反驳他这句话,身为一个律师, 掰扯道理还掰扯不过自己男朋友这一直是他非常不爽的事,这一次或许是太久没有相见了。他每次视线对上舒蒙的侧脸,都觉得他好像比之前变得更无可挑剔的吸引着人。又或是因为头发稍长,又比往日里凌厉又具有侵略性的气质更柔和了一些。
“林律师。”舒蒙把最后两口饭赶了赶,往林濮嘴边凑,“张嘴。”
林濮乖乖张了嘴。
一盒饭果然还是吃出了不够吃的架势。
舒蒙把饭盒放好,对林濮道:“今天下午没治疗的课程,我们走走吧。”
“好。”林濮当然答应。
很久没有见面,两个人并肩走在医院狭小的花园里。
林濮发现自己对舒蒙现在的生活状态一点也不熟悉,因为每天几乎只有一两条的信息,无论是舒蒙的作息还是舒蒙每天的治疗,他都没有参与其中。
于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开口询问他一些事情。
“你……”
“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吧。”舒蒙笑起来。
“……”林濮道,“我就想问问你,现在治疗得怎么样了……”
“本来治疗分四个阶段,第一个第二个用两个月,第三第四用一个月。现在我已经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尾声了……”舒蒙说,“……药物给我带来的副作用除了身体上的昏沉,其他并没有什么别的不自在了。”
“你还能看见‘他’吗?”林 濮问。
“黑影吗?”舒蒙说,“……很久没有再去想他了。”
他和林濮并肩走着:“其实如果从这个事件之中跳脱出来,就会发现其他的一些原本没有感受到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安安静静跳出来想啊……”
“你别想那么多了。”林濮偷偷捏捏他的手腕,“现在配合治疗,快点好才是真的。”
舒蒙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攥在手里,紧紧拉牢了。
“你手真凉。”舒蒙道,“反正我不在,你每天也就穿那么点衣服,早晚冻感冒了也没人骂你。”
“那你倒是早点回来骂我啊。”林濮表情淡淡的,终于找回了一些和他平日里斗嘴的日常感,“你不在我饭也不会做,下班也没人接,家里也没人收拾……”
“虽然我很感动你想我,但是怎么从你嘴里出来我就是个工具人。”舒蒙磨牙道,“你别因为我现在脑子不好使,就伶牙俐齿地欺负我。”
无所事事地走了一会,舒蒙带着他参观自己现在每天治疗的地方。医疗机构和医院不太一样,在林濮看来,这里好像和杨黎黎在的疗养院更加接近。
“这里的医生一般收治的都是军人缉毒警或是其他的一些本职工作有重大危险的人,在心理方面承受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感受的,通过长期的治疗可能会得到缓解……”舒蒙叹了口气,“所以和这里大多数人人比起来,我算是轻微症状了。我隔壁房间的那个大叔,以前参加过战争,现在每天晚上十点开始就在自己屋子里哭,说能在屋子里看见自己的战友,已经在这里治疗了快半年了,症状才有轻微的改善。”
林濮听得有点心酸,道:“这里汇集的都是全国的专家吧,我之前在路上遇见了许医生,他告诉我自己的老师也在这个地方工作。”
林濮本意是想告诉舒蒙,他在这里自己挺放心的,这句话到了舒蒙的耳朵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舒蒙立刻堆起警觉的表情,转眼看着他:“……你怎么还找过许医生?”
“在路上遇见的。”林濮随口道,“正好在等车,遇见他也在等车。”
“这么巧?”舒蒙眯着眼,“嗯?”
林濮无奈地抓紧他的手:“……真的是路上遇见的,我问了问他这里的情况,仅此而已。”
“没私下去找过他?”舒蒙倾身,神色颇为不满道。
“我去找他干嘛……”林濮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站定看着舒蒙,趁着四下没人,昂着脖子笨拙地啄了一口他的嘴唇,“你连他醋都要吃?医院怎么没给你治治小心眼儿啊。”
林濮又有些抱怨道:“既然那么怕我跑了,为什么又不让我来看你,每天就只发一条微信。”
“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治疗效果啊。”舒蒙说,“可能我第一阶段,第二阶 段的治疗效果非常显著,到了第三阶段反而慢了下来,可能之后药物对我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我在你面前变得很狂躁,自残,甚至在你面前失禁。”
“你觉得我会在意那些么。”林濮问。
“我在意啊宝贝。”舒蒙用额头蹭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轻缓,“我不能确定我每个阶段都是最完美的状态,还有,万一……我是指万一我回不来了的话……”
“万一你回不来。”林濮推开他,脸色冷冰冰,看起来有些生气,“你还想着我能提前适应是不是?”
“……我习惯把所有的都想入最坏的打算。”舒蒙往前走了两步。
“那我猜你肯定还想好了如果你最后治疗万一出现三长两短,肯定还有托付我的话吧?”林濮气地捶他,“托付给了谁?魏秋岁吗?他是不是还知道你银行卡密码啊!”
“我银行卡密码现在都是你生日。”舒蒙转过去拽着他的手腕,笑着固定住不让他乱打,“宝贝你的真的太可爱了,怎么最近逗你两句就喜欢跳脚?”
“因为不好笑。”林濮冷冷道。
“好了,不逗你了。”舒蒙认真看着他,“我当然会好好地回来,否则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舒蒙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林濮在窗口向里看过,几乎看不清什么。这次是第一次进入,里面有一个电视剧,一张大床,面对着窗的地方就是沙发。沙发旁边的矮柜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的药,林濮看见可能是为了防止遗漏,舒蒙的墙上还贴着大的日程海报,今天吃什么药,今天会做什么治疗和训练,药和名称都是他看不懂的名词。
林濮拿着那个药瓶看了一会,看见舒蒙会用笔在下面反复圈划一下成分,他用手摇了摇,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舒蒙:“……”
“怎么了?”舒蒙挑眉说。
“舒老师…我记得你不让我搬家的时候,曾经还用过服用致敏剂量的欠打办法?”林濮摇动着,听见里面的药丸一颗被摇出的声音,“我猜你对里面的成分都有过计算,对于可能引起你不良反应的剂量自行会加减吧。”
舒蒙耸耸肩膀:“目前看来我一切都好。”
“你真是……”林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药瓶放在了桌上,他有点无奈和担心,又有点佩服舒蒙的这种把所有一切都控制在手中的感觉,这是他一辈子都做不到的自信,“虽然我知道劝说没用,我更不懂这些,但拜托你偶尔也听听医生的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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