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盒子里叠着一条颜色偏暗的真丝红裙,在灯下泛着柔光。余冉把它拿出来,倒吸了口凉气——
居然还是条吊带的。
心里默念速战速决,速战速决。一鼓作气把浴衣扒了,把裙子往头上套,脖子是套进去了,可肩被卡住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衣服是不是有拉链的啊?
只好脱下来找拉链。
翻来覆去没寻到,心里添了分焦急,这裙子怎么那么难穿?
还想着两分钟搞定,找拉链都用了不止两分钟!
“喀啦”一声,是门锁解开的轻响。
“我找你找不到。”纪肖鹤的声音顿了下,“你在做什么?”
衣帽间里柔白的灯光下,青年人背对他跪坐在地上,随意脱下的浴衣堆在身旁,累起可见的厚度,恰好遮住了腰下光景。他大概受了惊吓,背微蜷着,脊骨凸出明显的弧度,仿若顺着山势而下的小山涧。
现在明明不到八点半。
余冉一时失了语,迟钝地把浴衣往身上拉,纪肖鹤已经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在他身边蹲下。
怀里藏的裙子被拉出去,布料染了他的体温,温热的,被纪肖鹤攥在掌心。
余冉听见他问:“要试这个吗,戏服?”
纪肖鹤看过剧本,他清楚一切。余冉僵硬地点头,话不经大脑地解释:“我找不到拉链……”
这话说得,像是求他帮忙。
余冉闭了嘴,无措地把浴衣拉紧了点。
纪肖鹤闻言,翻动手里的真丝裙,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片刻,“这里,在裙子侧边。”
余冉神思混乱地点了下头,盯着纪肖鹤的手。他还戴着腕表,是深棕色皮质的表带,衬衫袖口挽上去,手背的筋骨随着他的动作或显或隐。
“来,试试。”
余冉被他扶着站起,浴衣又落了,随之覆在身上的,是轻软的布料。纪肖鹤垂着眼给他拉拉链,余冉的目光擦过他的眉眼,落在紧闭的门上。
怎么就忘了锁门?
“看看。”是拉链拉好了。
衣帽间里有三面穿衣镜,嵌在柜里,三块镜面映出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余冉匆匆扫了一眼,不敢细看,闷头要去扯拉链:“嗯。”
手被纪肖鹤握住了,他心里猛一坠,听见他道:“等等,还有耳环。”
耳环盒子小,藏在裙子的包装里,余冉没发现,听见纪肖鹤的话,才看见脚边有个翻倒的首饰盒。
纪肖鹤拾起那个小盒,打开,取出一对水滴状的珍珠耳环。
余冉打了耳洞之后还没把耳钉取下过,但没事常去拨弄转动它,使耳洞不至于愈合,是以取耳钉并不艰难。纪肖鹤把他的耳钉取下,换成那对珍珠耳环。
戴上时,他问:“会痛吗?”声音很轻。
余冉幅度很小地摇了头。
“再看看。”
还是不敢细看,胡乱应着挺好的,去扯拉链,珍珠耳坠被他动作牵动,轻轻地敲脸侧。
又被纪肖鹤挡开了手。
三面穿衣镜里映出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纪肖鹤从背后抱住余冉,下颌抵在他肩窝上,声音压得极低:“今晚可以吗。”
余冉侧头与他对视,他背着光,平常浅棕色的瞳孔看上去是黑的,见不到底,却有他的身影。
那是毫无掩饰的眼神。
心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搅得余冉嗓子发干。
纪肖鹤贴近了:“你说什么?”
他剧烈地呼吸了下:“……不要在这里。”
除了上午打扫卫生,别的时间阿姨都不会上楼。
余冉知道这件事,可就这样穿着吊带真丝连衣裙被纪肖鹤抱出去,穿过半个走廊回卧室,还是害怕,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当鸵鸟。
进门时还不忘小声提醒他锁门,只听见纪肖鹤的轻笑。
被放在床面上时,因为太紧张了,忍不住说了点废话缓解:“我下次肯定锁门。”
纪肖鹤亲他:“防我呢?”
余冉没吭声。
床头的小灯被打开,纪肖鹤坐在他身侧,抬手解腕表,又取了金丝框眼镜,转头来亲他,俯下/身,衣料摩挲被面的动静在感官里无限放大。
唇被含了片刻,他又去舐他的牙齿,余冉松了牙关,舌尖被他吮住,勾着蹭着,将双方的呼吸全打乱了。
…………
第二天余冉是独身一人,在客房醒来的。
床头摆着纪肖鹤卧室里的电子钟,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其实现在有先进的电子设备,极少人用纸条留言。
余冉滚了两圈,腰酸背痛,抬个手像被扒了筋。千难万苦地拿到了纸条,展开看,先看见右下的落款,字如其人,铁画银钩,笔锋漂亮。
小余:
卧室太乱,要让阿姨收拾,所以抱你到客房休息。醒来记得下楼吃早餐,不想下楼就打床头的电话让阿姨端上来,一定要吃,我会问阿姨。今天的课我已经为你请好假。晚上我下班会尽快回家。
纪肖鹤
余冉放下纸条,慢慢倒回床里。
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他的温度,还有他的吻。
想着想着捂住了脸——
下次换衣服一定锁门!
第27章
中午时候纪肖鹤打了电话回来,余冉正在吃午饭,阿姨炖的肉粥香绵软烂,他差点把一砂锅都吃完。
回头张望了下,没看见阿姨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问他:“衣帽间的盒子呢?”
“没找到吗,那要问阿姨。”
余冉用勺戳着碗底:“你问!”
那边笑了声:“好。”
晚些时候严和发了语音来,说他那边显示包裹签收了,问余冉有没有收到裙子,试了没有。
这问题真是戳心了。
余冉躺在按摩椅里,给他回消息:签收了吗,我晚点去问问,试了再跟你说。
回复完严和他又去找纪肖鹤:有没有问阿姨盒子在哪里?
纪肖鹤大概在忙,一直未回复消息,直到晚上他到家。
余冉看见狸奴和旺财往门厅跑,就知道他回来了,于是也跟过去。穿过走廊,到了门厅,别墅大门正好从外被人推开,穿着西装的纪肖鹤跨进来,看见他,有了笑意。
“来。”
余冉走过去,他换了鞋,来握他的手:“手怎么那么凉。”
余冉道:“我刚给旺财擦了爪子。”又问,“问了阿姨没有,盒子在哪里?”
纪肖鹤道:“现在问。你找盒子做什么?”
余冉:“看是什么牌子买条新的。”说着小了声,瞪他,“严和寄过来让我试的,不能穿了……不就只能买新的了。”
纪肖鹤噙着笑:“我的错。”
晚饭又是清淡口,中午剩了一碗肉粥下来,余冉匀了半碗给纪肖鹤:“这个粥很好吃。”
纪肖鹤道:“喜欢吃就让阿姨明天继续做。”
余冉摇头:“喜欢的东西不能总吃,会腻的。”
却听纪肖鹤一本正经:“我对你不会。”
余冉愣了下,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扯到那方面去的?
他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不再开口。
真丝裙的包装盒是被阿姨收拾走了,她有收集纸盒卖的习惯。余冉拍下盒面的花体英文,一边辨认着,边在购物网站输入品牌名,只找到代购,去浏览器搜索,也没有找到国内官网。
和一家代购交流了下,她说这个牌子是欧洲高端睡衣品牌,目前只在欧洲有售,代购运回来要三十天左右,最快也得半个月。
这时间太长,最后是纪先生解决的,直接请人飞去欧洲买,次日就带了回来。
新裙子到手,余冉也敢主动敲严和了,跟他说了裙子太短的问题,要给他寄回去。
严和却回复:“哦好的,裙子你处理吧,我让我姐帮忙买新的,挑个长款就行。”
纪肖鹤就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自然也听到了语音,两人目光撞上,余冉按住盒面:“送人好了。”
他只是这么说说,睡裙怎么好送人,他没有那么交好的异性朋友,送李月妮也不合适,最后还是藏进了衣帽间的柜子里。
十二月中旬,严和那边把主要演员招募齐了,大家在虹城聚了一次,互相见个面。
演主角女友的女孩子见到余冉很是激动,拆了饭店的纸巾盒请他签名,笔也是借的服务员的。
严和道:“我和余冉都不希望拍摄受到太大关注,所以麻烦各位尽量保密,谢谢了。”
众人应好。
这些演员常驻影视城,在虹城没有落脚处,吃完饭,严和要送他们去酒店安置,众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其实可以开拍了。”严和笑了声,“我有点迫不及待,这个也不用拍很久,最多两个月。你什么时候有空?”
透过电梯镜面,余冉看见他的手又攥在一起,想了想,道:“可以。我最近没事,就月底要参加活动,就一天。”
是槐花视频的星光盛典,又发了邀请来。
严和点头:“那好,那好。”
余冉提醒他:“你把合同发给我经纪人就可以。”
严和继续点头:“对,差点忘了,我回去就找人弄。”
叮一声,电梯半路停了,余冉看见门外的人,歇了再开口的心思。
进来三个人,众人往里挤了挤,余冉也后退一步,避开罗嘉钰和罗嘉琦。和他们同行的男人有些眼熟,余冉透过电梯镜面瞥了眼,认出了,这人似乎是去年星光盛典上坐在纪肖鹤身侧的花衬衫男人。
那个男人在和罗嘉琦说话,罗嘉琦摇头:“明天不想出门。”
男人道:“那后天吧。”
罗嘉琦没应声。
男人突然偏头看向严和,顿了一秒,笑道:“严二少,哎,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好久不见啊!怎么回虹城了?”
严和跟他打招呼:“李哥好,我回来有事的。”
“你姐姐呢?”
“在欧洲,她上班。”
罗嘉钰偏了脸,余冉和他对上视线,一擦而过,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看。
到了地下停车场,众人鱼贯而出,那个叫李哥的男人还在跟严和说话:“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啊,那么久没见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罗嘉琦,罗氏的小姐,那是罗嘉钰,罗氏的小少爷。”
“这是严家的小少爷,他姐姐是我和纪肖鹤的同学。”
罗嘉琦嗯了声,两方礼貌而生疏地互相颔首。
出了电梯间的玻璃门,李哥跟罗家姐弟往左侧走,跟严和道别:“那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严和也跟他道别:“好的,李哥再见。”又问余冉,“你怎么回去?”
余冉不好说得明显:“有车接,你先走吧,我等等。”
严和点头,带着其他人去找车。
他们刚离开,一台黑色漆光轿车就缓缓从泊车位开出来,停在余冉面前。
这么快?这是等了多久?
余冉有点惊讶,绕过车头从副驾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肖鹤落下车锁:“刚到五分钟。”
车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车前灯恰好打在前方三人的背影上,擦身而过。
拐上车行道时,有电话拨进来,打断了电台的音乐。
余冉扫了眼显示屏,来电人是李淼。
纪肖鹤按下接通,耳熟的声音从车内音响传出:“我在虹城饭店的地下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从我身边开过去。”
是方才被严和叫李哥的那个人。
纪肖鹤没否认:“是我。”
那边骂了句:“你怎么来也不告诉我?一起吃饭啊!”
纪肖鹤道:“我只是来接男朋友回家。”
那边静了下,周围杂音变小,说话声音大了,似乎是关了免提:“咳,这样啊,那下回再一起吃饭吧。”
纪肖鹤应了声,掐断电话。
严和的行动一向迅速,聚餐过三天,蔓姐就打电话给余冉,双方在公司会议室把合同签了。
“杂志方预备今天下午一点十六分放预告,你记得转发,过几天正式开售。”蔓姐按下电梯,回头冲余冉挑眉,“一月刊,你生日。”
这么快?不知不觉又是新年了。
严和在旁边问:“下午一点十六吗?哪个杂志?”
蔓姐说了个名,他点头:“那我等着。”
送走严和,蔓姐突然道:“你拍的那个腕表广告,那边负责人跟我说他们预计一月布广,一月十六日官宣代言人。”
她叹道:“红了就是好啊,全世界都花心思捧你。”
余冉戴上口罩:“这些当不了真,昙花一现,年年有新人。”
蔓姐笑:“你看得清。”
余冉也笑:“红过。”
蔓姐摇动食指:“NoNoNo,你现在还是当红,把你拍在沙滩上的后浪还没出现。”
余冉道:“快了,新的一年,该出现了。”
他把渔夫帽的边拉好,冲她挥手:“我也走了。”
蔓姐点点头。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书房落地窗的窗帘却拉上了半边。
余冉躺在沙发上,沙发很软,人像是失了骨头,一点劲都提不起,关节里都是酸麻的。
他睁开眼,在晃动里凝视纪肖鹤,嘴里的衬衫衣角被涎水透湿了,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幌子,喉咙里的动静还是细细碎碎地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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