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过,路怀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栋大楼的边缘,他的衣摆有点长,于是他两指拎起来,抖了抖,柔软的布料扑簌簌地响。
——这种布料绝对不是作战服会用的,软软的,像拍古装片。
不仅衣摆长,袖子也能拖地,腰到是收得很紧,还有红绳流苏做腰带。
他抬起手,顺便摸到了垂下来的长发,以及头顶一顶很高的帽子。而且他抬手的时候,发现手腕上还缠着一根黑漆漆的锁链,稀里哗啦响。
路怀星:“……”
“这次的任务目标这么直白?”
他背后有人说话,路怀星叹了口气,转身,果然看见一身白得耀眼的傅重明。
对方拎着个棒子,头顶同款高帽,写了四个字——“一见生财”。
太阳防卫官的制服虽说也是白色,但现代款式和这种古装长袍大袖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同色系,但穿起来气质差别很大。
路怀星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怎么这种眼神盯着我呀?”傅重明摊手,还原地转了一圈,“喔……我好看吧?你没听说过吗,‘要想俏,一身孝’,不然古装剧怎么会坚持给主角设计根本不符合历史的白古装呢,因为仙气儿!”
出乎意料,路怀星还真点头了:“是挺好看的,很俏。”
傅重明是以潜行侦查见长的,所以他武力值虽高,却不是安德烈那种肌肉壮硕的猛男,而是身材修长匀称,四肢与腰部的肌肉都柔韧有力,但那得穿作战服才能看清楚,如果换成这样一身飘飘摇摇的仙气白袍,还真有点端方如玉的欺骗性。
防卫官这张脸,不绷着表情的时候是真的可以很暖,嘴角总有笑意,所以一对比,更显得黑衣的路怀星满身肃杀之气。
还挺符合黑白无常身份设定的。
S111佩刀挂在傅重明腰间,算是他全身唯一一点不和谐色彩,所以路怀星极其自然,把那刀拿来挂到了自己腰上。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恶鬼’?”傅重明轻笑,“有点意思。”
“是有点意思。”路怀星也跟着笑了一下,“这回的获胜条件提示得太明显了些,恶鬼披着熟悉之人的皮,也就是说我们的目标很可能看上去是认识的人,或者其他选手认识的人。上一场要是也这么提示,我们就不用在海上漂得到现在还残留着海浪摇晃的感觉呢。”
“你觉得这场难点在哪?”傅重明抱着双肩,而且还拎着那根棒子,一般民间传说里白无常有根哭丧棒,专打恶鬼的,就是造型不太符合眼下傅重明的仙子长袍,有点过于像个狼牙棒。
路怀星依旧笑了一下:“那提示也未必没有误导我们的地方。而且,越熟悉可能越不好下手。况且这次场地也不小,就算把恶鬼照片给你看了,这么大片城区,你也得找一会儿。”
傅重明点头:“那倒是。”
他们站在一栋大楼边缘,夜色就在他们脚下,霓虹照过来,作为无常,他们都没有影子,显得有一点怪异。
楼下是一个高档小区,住宅都不高,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平楼比高层罕见,这个小区不算小,全是两层复式住宅,中间还有个大游泳池。
这片城区并不算太小,但和上一场的大海比,已经够迷你了。
路怀星往远看了看,小区旁边有学校、商业街、医院等等建筑,再往外的景物有些模糊,车辆都不怎么有动的迹象,这也是一种场地提示——那些地方不在本次比赛范围内。
路怀星也不意外,灵异事件,其实地图越封闭,越恐怖,没见过哪个恐怖片的场地是全国那么大的。
“走,下楼。”路怀星说。
“我们现在是鬼仙,索命的无常,你说会不会飞?”傅重明探头看了看楼下。
路怀星指着楼下,笑:“我可以帮忙收尸,你跳吧。”
傅重明收回脚:“那算了。”
他跟着路怀星走回楼道里,两个“无常”一前一后,脚下都没有声音,路怀星尝试了一下,他用力跺脚,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身后的傅重明也是这样,绝对的寂静。
“有个陷阱。”路怀星忽然说,“你说这个恶鬼,是只有扮演无常的玩家能杀,还是普通选手也能?”
傅重明嗯了一声,思考中。
“我猜三者该有制约关系。”路怀星想了想,“但具体是什么可能得自己摸索,不过无常能杀掉恶鬼这是肯定的。”
他们又往下走了两层。
“傅重明。”
“嗯?”
路怀星轻巧地转过一个楼梯,然后在电光石火之间,S111佩刀毫无预兆地出鞘,雪亮的银光在漆黑的楼道里一闪而过。
几乎连刀柄都没入傅重明心口,殷红血迹逐渐扩大,傅重明的脸上满是震惊。
然而持刀之人满身俱是冷冽如霜的杀意,他明明没有切换成SP状态,但路怀星现在的表情让人怀疑他的两个人格融合了,没有温和,没有笑意,他扯动嘴角,勾起的是一个索命无常般的笑容。
甚至他不满意这一刀,跟拉锯似的,还来回抽了抽。
“你——”
握着刀柄的手在他开口时立刻旋转,刀刃毫不犹豫地粉碎心脏。
这伤势必死无疑,哪怕像路怀星这样心脏里有个微型护盾发生器,也挡不住这种透心凉的攻击。
但“傅重明”没有死。
楼道里不知何时亮起幽幽绿光,连头顶原本的白炽灯都变成了绿色,照得面前熟悉的面孔阴森而陌生。
路怀星重新变得客气温和,抖了抖手腕:“不好意思,业务不熟练。”
没等“傅重明”有任何举动,手腕上的“勾魂索”立刻脱手飞出,他反手抽回S111,大片鲜血飞扬,但路怀星没有半秒迟疑动摇,勾魂索尖端的钩子直接戳入“傅重明”心口。
噗——
“傅重明”好像被扎漏气了似的,血褪了颜色,变成牛奶一样惨淡的白色,身体也变得像是一个纸人,而且表情狰狞扭曲,但好在这时候它看起来已经不再像傅重明了。
路怀星依旧手起刀落,把它砍得像刚从碎纸机里掉出来,尤其是脸,都看不出来有过人形了。
“怎么不长记性呢?居然还敢跟我玩这一套。”路怀星歪了歪头,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破纸条”,慢条斯理地评价,“不过有一点说得没错,他穿一身孝确实好看啊。”
“就算长成一样的,声音也完美,但我永远不可能认错。”
路怀星忽然拔刀指向虚空:“换点高级手段来,狗塔。”
作者有话要说: 傅36:啊!不论如何,长官都能一眼认出我,是真爱!
霜总:呵,自作多情。
小星星(点头):是的,而且我觉得你穿这种长袍子很好看,回家你再穿给我看。
……
仰天狂笑,这回的“白无常”是攻,“黑无常”是受!
有人问这个副本会不会恐怖?如果你是狗塔怪物的话,那是挺恐怖的,嗯。
第87章
系统播报卡了足足十秒,才姗姗来迟:
【4444赛场,黑无常成功斩杀恶鬼。】
干巴,直白,往日过度堆砌的浮夸辞藻一个都没有,连句闪耀太阳系都没说。
但没有人有闲工夫注意光塔的苍白用词,所有人俱是一愣——
黑无常成功斩杀恶鬼,恶鬼完蛋,那比赛结束了?
史上结束最快的一场?这是哪个选手这么狠?
然而一分钟,两分钟过去,艾比呆愣愣看着她还没露出人渣嘴脸的前男友,差点都忘了杀意了,有过一会儿渣男已经用电话订完了餐,点了一串东西,而比赛却仍在继续。
——不止一个恶鬼!
所有人心中一震。
如果不是一个,那……剩下还在场中的,也未必只一个!
路怀星重新坐在天台边,摘了碍事的大高帽子搁在一边,帽子上用金色写了“天下太平”这四个字,路怀星盯着看了半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这栋大楼临街,街上还有些许夜不归宿的行人,但没有人因为楼顶坐着个人而报警,显然“无常”是不会被活人看见的。
片刻后,路怀星的眼角捕捉到一片白影。
无常当然可以看见另一个无常。
又一个傅重明拎着根狼牙棒,坐到了路怀星身边,白色的衣摆飘飘摇摇,散开在夜色里,很像聚拢一身冷清雾气,但他身上却很暖,还不怎么客气地往路怀星身上挤了挤。
“我就知道,一开场就干大事的肯定是我家长官啊!”傅重明长叹一声,掏出一根鸡腿,“夜宵!”
他贴太近,路怀星拿S111戳了他的腰眼好几下,可惜某白衣无常不为所动。
路怀星把刀拍在身边地上,放弃了。他放弃,傅重明得寸进尺,贴得更紧。
“长官,你坐在楼边这么显眼的地方,是在等我吧?”傅重明笑容满面,把鸡腿举到路怀星嘴边,默数三秒,果然,路怀星没有抵挡得住诱惑。
但路怀星不甘示弱:“等你来跳楼。”
傅重明面露惊喜:“啊?您想和我比翼双飞?不,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给我殉情的!”
路怀星忍无可忍,鸡骨头塞了他一嘴。
傅重明叼着鸡骨头,姿势和逃课不良少年天台叼着狗尾巴草吹风时一模一样,一摇一晃地说:“给人留条生路吧,长官您这腰,真是不想让我活啊。”
“吃都堵不住你嘴。”路怀星拍了他一巴掌,眼角泛红。
“要不然,您换别的东西堵?”傅重明眉开眼笑,“鸡骨头太细。”
路怀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红透,色厉内荏:“闭嘴!”
一个吃鸡肉,一个嚼骨头,两个新上任的无常惬意地靠在一起吹风,一抬头,夜幕上挂着许多晶莹的亮点。
傅重明显得有些错愕,好半晌才说:“那是,星星?”
路怀星嗯了一声。
“我好多年没看见星星了。”傅重明叹了一声,“夜晚时光塔的光柱太亮,天空上低垂的云层也没法看见星星。各个基地研究了这几年的大气状况,如果再不拔除光塔,几十年后大气没准就完全电离了。”
不只是那样,年纪小的新生儿正在失去先人对宇宙的理解,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普通人也正在慢慢遗忘星空,甚至或许某一天,无名军团将彻底无名。
但也或许,在那一天来临之前——
“你说光塔爆炸会不会很壮观,像炸鸡进锅的时候爆起来的油花?”
路怀星十分不满地瞪他一眼:“你在倒我胃口。”
“我错了!”傅重明立刻举手,“像被取缔的非法地沟油炼油锅爆炸了!”
见人并未真的生气,傅重明又笑容满面地凑过来:“长官啊,你刚才怎么杀了一个恶鬼的?”
路怀星反问他:“开场你在哪儿?”
傅重明指了指远处商业街:“那边商场门口,有个演出,我在那儿逗留了一会儿,检查没有发现任何一个选手,我就走了,想着光塔播报说了吃饭,那没在商业街的饭店吃就肯定是在家吃了,所以往小区这边走的。”
“嗯。”路怀星点头,然后说了一下刚刚假傅重明的事。
“我说开场后S111不在我手上呢。”傅重明摇头,“你怎么认出那不是我的?”
路怀星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他没你黄。”
傅重明:“……喔……那也没办法,谁让我是您专宠的小太阳呢。”
路怀星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收回了眼神。
并不只是用词语气的问题,傅重明正经起来也可以很端庄,但假货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假货的眼神……太干净了。
光塔并不能理解和模拟人类身上那些复杂又细微的情绪,就好比赵羽竹,路怀星在过去几乎每次见赵羽竹都会和他打起来,严重的时候还打进过医务室,他们针锋相对,恶语相向,彼此谁也没对谁客气过,所以光塔只看到了他们表面的敌对。
因而才有上一场可笑的海底国王。
光塔其实没有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流于表面,就算一时激动互殴成了血葫芦,事后也不会留有半点芥蒂。
他们对彼此不假辞色,只是因为知道对方不介意。
同理,光塔也没有办法完全模拟傅重明的眼神。
傅重明散发日光时从来坦坦荡荡,他满心满眼写的都是赤城的渴望,而且并不只停留在精神交流碰撞的层面。
所以路怀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忽然飞快地说:“下次请你吃比鸡骨头大点的东西。”
傅重明比他更快追问:“什么?”
路怀星抿唇,笑意却盖不住,正色回答:“整个鸡腿啊。”
在傅重明看傻掉之前,路怀星收起笑意:“走吧,我们本场的目的又不是看星星。”
“好,路上我已经看过居民区,不大,选手应该是散落各处,我没进去,只看了几个一楼的窗口,幸运地发现了罗小北。”
“那就先找他。”路怀星点头。
罗小北低头扒饭,表情有点恍惚。
厨房里忙碌的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兴高采烈地端着盘子坐到了桌边。
“臭小子,你几天没吃饭吗?不用这么饿吧,你都不给你男朋友盛碗饭吗?”
罗小北抬起头,看了看袁行知,明显惊到了:“哎,不是,他才不是我的——”
爸爸原本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一秒变脸,就像古板班主任听说学生少交一次作业一样,十分严厉:“怎么,说好今晚带对象回来,你哥都知道了,怎么,你是在说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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