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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轻的时候，他是说他比现在更加年轻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一根野草一样在宇宙之中飘荡着，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人知道他的历史，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前途，他大概就是这么过着，慢慢地走完孑然一身的人生。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过什么人与人之间，到底可以建立多么亲密的关系的这种事。
跟风自嘲单身狗，在他看来只是一句友善的社交，算不得什么对于未来生活的希冀。
但是现在，他开始有点儿巴望着过上跟普通人一样，那种有滋有味儿的日子。
在认识了师兄之后，跟他和猫住在一起，渐渐没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庭。
他下意识地觉得，他也不是不可以有家庭的，家庭的概念闯入了他的字典，是他把这个没有温度的词汇，与有着温度的现实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王摩感觉到自己的脑容量都快用完了，才堪堪地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逻辑链条，并且马上就意识到，好像他的逻辑有一点不能自洽。
他这一次遇到了荀应，让他有了家的感觉很温暖。
这是因为荀应这个人好，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的看待，这并不能表示，王摩自己就有这样的好命，可以在亲情友情和爱情方面都收获非常美满的归宿。
事实上他在亲情方面不是就有命运上的重大短板吗除了留下了一个王摩的名字之外，把他丢下的父母并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信息。
那么他怎么又能保证，自己在爱情方面也可以找到一个好像师兄这么好的人呢
王摩想清楚了这一点，立刻就觉得他这种有枣儿没枣儿打三杆子呗的讨彩头纯属空中楼阁，虚无缥缈的，还是踏踏实实在家里过日子才是正经。
“阿摩，虽然对于你的体质，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入了我们这一行的话，有些情况下，也许我们的选择会变得很少。”
就在王摩厘清了自己的逻辑链条的时候，他听到荀应这样说。
“那我的体质做例子的话，如果这样的人想要建立家庭，跟普通人在一起，将会面临很大的痛苦，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而那个人的寿命比你短暂很多的话，那么生离死别之后，你将会面临非常漫长的痛苦的时间。”荀应说。
“啊，这样啊……”
王摩刚才倒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现在他听到了荀应的例子，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儿哀。
师兄他也有过那种漫长的痛苦的过去吗王摩心想，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一痛。
“那，像师兄这样的体质，也许可以……找个同事过日子啊”为了缓解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感，王摩竟然急中生智地冒出了一个小灯泡儿一般的点子。
荀应：“……”
“这一行里，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完全一样，存续也存在着很多的不确定性，虽然你说的这个办法会好一点，但是也未必就能最后相守到同生共死的地步。”荀应说。
“但是会挺接近的吧，就好像普通人的夫妻那样，起码比之前的那个栗子要没有那么的残忍了。”王摩想了想说。
“其实师兄你看，就算是普通的家庭，也很少有夫妻两个人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的，多半都会留下最后一个人在生活几年。”
在养老院做过义工的王摩对于这种一般年轻人不太会刻意去思考的事情反而比较清楚。
“大家的认知上应该也都是默认会这样的吧，所以你看发誓的时候，也很少会有夫妻发誓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能许下这种誓言的好像不是夫妻，而是我们这样兄弟情的关系吧。”王摩指了指荀应，又指了指自己。
荀应：会说话你就出本儿书。
第37章
荀应：“……”
荀应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甚至想起了一句最近他开始熟悉起新事物以来，经常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当然荀应并没有说出来。
“师兄，我们已经是师兄弟了，那是不是就跟古代的结义兄弟差不多啊这样的话，如果师兄一直找不到别人，我来跟你同生共死。”王摩很乐天地说道。
说完之后，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如果自己最后没有成为荀应那个体质怎么办，难道自己过了几十年伸腿儿走了，还要把师兄一起勾走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王摩赶紧摆了摆手打算重说，却被荀应按住了。
“阿摩，谢谢你。”荀应说。
他活过了那么多难以数计的光阴碎片，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生共死这样的话。
现在，对面的这个少年，用如此清纯的眼睛看着他，竟然使他沉迷在这样的魔咒里，不愿意破坏掉这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脱口而出的誓言。
王摩看着荀应也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他的师兄说话的时候总是有点儿贵人语迟的派头，也经常垂着眼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有光，灿若明霞。
于是王摩就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地活得久一点，起码不能拉低他和师兄之间的平均值！
——
第二天。
小院儿里的老猫早早地醒了过来，然后他就发现哪里不对。
他竟然已经不是这座小院儿里起得最早的一个人，不，一只猫了。
因为他看到王摩穿着一身儿光鲜亮丽的蓝色运动服，跟着录音机正在那里上蹿下跳，做着时代在召唤的广播体操。
老猫：“……”
老猫表示很受鼓舞，然后激动地房檐儿下面翻了个身，继续看着王摩在那里跳哒。
王摩做完了广播体操之后，就拿着保温饭盒儿去买早饭了。
敢情这个小老弟是饿醒的老猫心里这么想着，抻了个懒腰，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王摩打饭回来了，大包小裹纸包纸裹地提着豆腐脑儿和油条，活力十足地在天井院儿里铺排着他们的早餐。
老猫直接走了过去，跳上了三只石墩子其中的一只。
之前他没有说话的时候，还会做做样子吃点儿猫粮猫饭什么的，这会儿把王摩当成自己人开了腔时候，老猫索性放开怀抱，有的时候也跟他们师兄弟两个人一起搭伙，吃些人类的食物。
王摩非常知情识趣地给他的猫哥也盛了一碗豆腐脑儿，还摆了一根油条在对方的面前。
老猫满心地翘了翘胡子。
就在这个时候，荀应也起床了，洗漱完毕之后，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正看见王摩在外面摆桌等他一起吃早饭。
“早。”荀应打了个招呼道。
“师兄早。”
“喵～”
一家子打过招呼之后，纷纷落座，等着家主荀应动了筷子之后，猫哥也动了动爪子，只有王摩动的是手中的调羹。
荀应这才注意到，王摩只给自己打了一份白粥，并没有买豆腐脑和油条。
“阿摩，你怎么不吃豆腐脑和油条呢”荀应于是停下了筷子，一面问道。
“啊，我已经打算不再吃重油重盐和油炸食品了。”王摩说。
“师兄和猫哥都不是凡人，吃这些没关系的，但是我要努力跟师兄一起活下去，作为一个凡人，就差不多要开始养生了。”王摩说着，吸溜了一口白粥，又拿起了手边的保温杯，慢慢地扭开里，里面是一杯热水，上面还漂浮着几颗枸杞。
荀应：“……”
老猫：“……”
就凭这几颗枸杞，你就想要再活五百年荀应和老猫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过很显然，王摩的养生之道还不止于此。
第二天一早，他还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一套仙风道骨的太极服饰。
荀应：“……”
老猫：“……”
“看见没，这娃儿养生上头了。”老猫说。
“你还是劝劝他吧，万一上头了，游到海上去找仙山怎么办”
荀应：“……”
荀应觉得，事情还没有到了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或者在家里炼丹，把家里炸了”老猫接着列举王摩养生有可能带来的一些危险。
荀应：“……”
“不会的。”荀应说。
荀应的乐观持续到了这天晚上。
晚上的时候，王摩跟荀应招呼了一声，说想要出去逛逛。
荀应答应了。
等到王摩走后，老猫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到了各种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这让荀应忍不住有些担心了。
“你在这里看家；我去找找阿摩。”荀应说完，关了院门儿就出去了。
老猫看着荀应的背影，动了动尾巴。
荀应在之前他带着王摩逛了一大圈儿的那个夜市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王摩的踪迹，他走的有些乏了，就来到了跟夜市平行的一个开放式公园儿里，找了个有空位的长椅上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这个时间段正是公园儿里人来人往，娱乐休闲的时候，按理说长椅上不太可能会有空位的，而荀应能够找到空位的原因，就是这里距离广场舞的场地非常近，很多人因为不太喜欢听广场舞的伴奏音乐，而选择了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休息。
荀应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毕竟他自己也刚刚脱离了老年生活没多久，对于这类活动本着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的态度，只要不扰民就可以了。
荀应于是就坐在那边的长椅上休息，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那些跳广场舞的人们。
然而很快，舞场前面的几个领舞的人其中的一个，吸引了荀应的注意。
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像阿摩呢荀应在心里寻思道。
可是问题是，为什么对方还穿着一条……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怎么看都像是……小裙子
第38章 入V通告
荀应：“……”
那应该不是阿摩吧，荀应心想，只是一个背影看上去很像是阿摩的女孩子。
但是当跳广场舞的队伍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向一边的时候，荀应这种侥幸的想法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无情地打破了。
那就是王摩。
他在领舞，穿着个小裙子。
王摩潇洒地转完了最后半个圈子，堪堪地停下了跳舞的动作。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附近的公园儿长椅上，正在围观着自己的荀应。
王摩：“……”
“师兄，你怎么来了。”王摩说着，穿着小裙子就跑了过来。
荀应：“……”
我要尊重他人的审美观点和衣着习惯，荀应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然后朝着王摩点了点头。
“我出来走走，就看到你……在这边。”荀应有些含糊地说道。
“啊，师兄你等我一下，我把借来的服装还回去。”王摩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小裙子，于是一边松开了腰间的绳结，一边把这个一片式的小裙子解了下来，跑过去还给了广场舞的一位成员。
广场舞的女士们都围着王摩很热络地说着什么，导致他耽搁了一会儿，才又跑了回来。
“大家叫我明天还来。”王摩跑回了荀应的身边，一面笑着说。
荀应：“……”
“因为今天没有男士来参加，借不到男款的服装，一个大姐就把多出来的女式舞蹈服借给我了。”王摩解释道，然后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其实，你穿便装也不是不能跳啊，荀应心想。
“现在要回去了吗”荀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样问王摩道。
“嗯，已经跳完了。”王摩伸手抹了抹一额的薄汗，颇有成就感地点了点头道。
“好，那我们就回去吧。”荀应点点头，一面拿出了自己的男用手帕，递给了王摩。
荀应家自从卖了一个猫碗之后，就走上了人生巅峰，不但衣着从老头衫儿变得考究了起来，就连一应是穿用度也比之前萝卜白菜蜂窝儿煤什么的强多了。
这会儿王摩看着荀应递给他的真丝手帕，怎么样也做不到把这么好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擦一擦吧”，荀应看着王摩在那里挥舞着手绢儿有些无措的样子，为了避免他被人当作是在模仿渡口上送别的人群的行为艺术家，于是开腔道。
“早晚天气凉了，不擦一擦容易被风吹坏了。”荀应说。
一听到是跟养生相关的事情，王摩立刻摒弃了剖腹藏珠的脾气，用荀应的手帕非常仔细地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充分地用实际行动演示了一下所谓“王摩的使用与维护”的注意事项。
荀应：“……”
荀应觉得王摩是个神奇的小孩儿。
在遇到王摩之前，荀应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人太沉重了。
王摩就不同了，他总是非常乐天派的，给荀应的生活带来了一种鲜明活泼的感觉。
他的想法总是那么的异想天开，可是这种异想天开，却又非常具有感染力，让人觉得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依然愿意相信他一定会取得成功。
在荀应看来，这是一种非常具有魔性的人格魅力。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荀应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到王摩跟他搭话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魔性。”荀应说。
王摩：“……”
鉴于师兄刚刚开始熟悉网络文化，我就当他是在夸我好了，王摩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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