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味一阵莫名,低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居然被抽出一个角,马上就要掉出去了。
他忙把手机推回,手腕轻轻一带,将那凶神恶煞的小鬼拽回来,后者还在锲而不舍地冲小偷叫唤,被姜知味安抚似的揉揉脑袋,才慢慢平息了怒火,收起獠牙,乖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而那小偷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咬了,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抚摸“空气”,哆哆嗦嗦地捂着屁股,带着一裤子的“大姨父”一瘸一拐地跑了。
姜知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说养这么个小玩意作用还真大,正准备起身,却因为刚睡醒腿软没能站得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季深正雕像似的杵在旁边,脸色惨白,好像刚目睹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惨剧似的。
姜知味疑惑地盯着他瞧——不就是差点被偷手机吗,难道地府发的手机里有什么机密文件?
他自然不知道季深刚刚联想到了什么,只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一向镇定的神色中竟隐含着某种名为惊惧的东西,俯身的同时似有无形的压迫力倾泻而出,让他动弹不得。
季深的呼吸就打在他脸上,他直觉那呼吸应该是滚烫的,即将附上的唇在距离他仅仅几毫米的地方停下来,最终从耳边擦过,几乎是颤抖地吐出一口如释重负般的气。
随后他蹲下身来,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用力抱住了他。
第17章 季深还是简随
姜知味有点蒙。
他不太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就突然情绪失控,抱着他不撒手,好像一松开就要迎接什么生离死别似的。
公交车缓缓在站台前停下,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上了车还要再透过窗玻璃看他们两眼,仿佛这辈子没见过活的基佬。
姜知味虽然天天开直播跟粉丝互动,可到底是和简随这种当着一干工作人员还能秒入戏拍摄的演员不一样的,被这么多人盯着非常不自在,忍不住推了推季深:“没事吧?”
没想到对方居然不为所动,继续蹲在他面前,把脑袋埋在他腿上,瓮声瓮气地说:“有事。”
这语气……
姜知味嘴角一扯:“好像差点被偷手机的是我才对吧,你难受个什么劲?”
“不是因为那个,”季深说,“刚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鬼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对人类的感情全无探知欲,兴致缺缺地爬到长椅上打瞌睡去了。
姜知味并没问他联想起了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简随?我非常怀疑你是故意的吧?明明以你的实力应该能演得天衣无缝的,却偏要时不时露些破绽给我,怕我知道你是简随,又怕我不知道你是简随?”
“……这些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姜知味皱起眉毛,“你要是简随,你跟我怎么亲近都没问题,你要不是……你现在这行为属于骚扰,懂吗?”
季深浑身一僵,终于抬起头来,无奈说:“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也不是故意露破绽,只是……没那么用心去装。”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直让你这么怀疑下去也不太好……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知味心说你就直白地承认“我是简随”能掉块肉吗,内心又不免怀疑起来:“你怎么证明你是简随?”
季深愣了一下,慢慢起身坐在他旁边,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五岁那年我家搬家搬到你家对面,当时你家住在一楼,有个小花园,你爸喜欢在花园里摆弄花花草草。我们认识没有两个月,有天晚上我放学去你家玩,你正在花园里祸害你爸精心栽培的花,还非要让我尿尿帮你和泥巴。”
“结果我刚尿到一半,你爸突然从屋里冲出来要揍我,又质问那些花是谁弄坏的,你扒着我的裤子在那哭,我只好说是我。”
“然后你爸就把我揍回了家,又怒气冲冲地跟我爸告状——于是我屁股疼了一个礼拜,上课都不能坐凳子。”
姜知味:“……”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季深说着又挽起袖子,一直撸到手肘以上,露出小臂上一条足有二十公分长的疤来,“还有这个,我初中毕业那年开始借住在你家,你爸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我对他儿子有非分之想。”
“后来有天他在院里耍他的刀,而你从外面逮了只麻雀回家,要去给你爸炫耀,结果没抓住让麻雀飞了,你爸正走了一招,刀势收不住,直接朝你劈下来。”
姜知味心头一抖。
“偏偏那天你把你爸没开刃的模型刀给藏了起来,你爸找不到只能用开刃的真刀练——当时我在场,你光顾着那麻雀根本没看到刀,我一个着急就伸手替你挡了。”
季深说着叹了口气,换上一脸非常逼真的痛心疾首:“真的很疼,害我直接残了一个多月——不过好处是逃了半个学期的作业,还成功堵住你爸的嘴,不整天唠叨我烦了。”
“如果这个也不能证明的话,那还有你高一刚入学的时候……”
姜知味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可以了,我信。”
季深满意地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知味只感觉简随此人心思太深,连他五岁的黑历史都能翻出来……还好不是刚一出生就认识了,否则只怕他几岁穿开裆裤、几岁还在尿床他都要记得。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把某人刚刚描述的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海,尽可能地切回正题:“你能给我讲讲,咱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就是2018年了?你又怎么突然宣布退圈,莫名其妙当起了鬼差?”
他说起这个,季深的目光突然微微变了,沉默了足有两分钟才开口说:“你在微博应该看到了吧,三年前你出了场车祸。”
“然后呢?”
“然后一直昏迷到现在。”
姜知味低头看了看自己灵活的胳膊腿儿:“你确定?”
“现在活跃的是你的意识。”季深将目光放远,“你的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因为伤到了大脑造成感官受损,无法感知到外界。这三年中我托人找到了一种办法,简单解释起来,是将你的意识投射到现实中变成实体,代替你的身体进行活动,在这期间你的感官会一点点恢复,直到能够支持你苏醒。”
姜知味直眉楞眼地看着他:“三年……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季深轻轻笑起来:“没有,这是地府那边的技术,毕竟他们连能穿梭时间和空间的地铁都开发出来了。”
“可是……”姜知味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你又没死,是怎么联系上地府的?”
“这世上本来就存在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季深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看不到、听不到,只是因为我们的眼、耳只能接收到属于‘人类’的特定区间里的东西,只要通过改变你脑子里的‘波’来改变这一点,那些东西就会在我们眼前无所遁形。”
“只不过比较难以操作,而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好在我们成功了。”季深说,“至于我退圈的事……反正你现在也想不起来,还是以后再说吧。”
姜知味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忽然伸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那现在到底我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
“都不是,”季深捉住他的手腕,缓缓凑上前去,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现在解释清楚了,所以我能吻你了吗?”
姜知味:“……”
季深见他不答,便当他默认了,某种压抑了三年的冲动一旦冒头就再也收不回去。他也不管自己是在人来人往的公交站里,就这样覆上对方的唇,将自己滚烫的欲望印了上去。
在尝到那个吻的味道时,姜知味瞬间就肯定下来——这就是简随。
趴在他俩中间打盹的小鬼伸爪捂住了眼。
姜知味一时被他搞得有些呼吸不畅,意识也不太清醒了,恍惚之间竟觉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也变成了简随的样子。正在这时对方手中突然加力,用力攥紧他的五指,让疼痛将他的神智拉回。
季深往后撤开,语速飞快地说:“你不要把我当成简随,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以后便不在乎苏醒不苏醒了,而现在这种状态不能坚持太久,最多两个月——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知味喘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面前那张脸也重新变得清晰,他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完成地府的任务才能回去对吧?我不会忘的。”
季深并没有跟他细说关于那个任务的事,兜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淮南包打听:【滴滴,老板在吗?】
淮南包打听:【[定位]您要找的人已经锁定了,请您尽快前往确认,超过七天将默认信息正确哒】
淮南包打听:【如果确认信息正确,请尽快支付尾款,并给咱家一个五星好评哟[亲亲][亲亲]】
第18章 东西埋在你墓里
“这么快?”姜知味凑过脸来,暂时把关于简随的问题放下了,“地府的办事效率很高啊。”
季深戳开那个定位,又顺着某度地图规划了一下路线:“离这里不算太远,转一趟公交就能到,没必要坐地铁了。”
安楠一听说找到了,也忙凑上来瞧:“这个地方……原来是去我二舅家了?我还以为他们离开淮南了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季深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白浪费我们五百万冥币。”
安楠一耸肩:“我家亲戚多着呢,谁知道他们要去投奔谁啊。”
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季深也没法再跟她计较。三人在原地等来了下一班公交,中途倒了趟车,一个多小时后成功抵达目的地。
安楠二舅家位置有点偏,不在市中心,小区很新,从外面乍一看逼格相当高。
三人才走到小区门口,季深就知道安楠父母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了——这小区管理尤其严格,进出车辆必须登记,外来人员谢绝入内,如果是来拜访朋友或者走亲戚,那必须由小区住户跟门卫电话确认才能放你进去。
于是他们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门卫从亭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非常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来找谁的?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要是能打得通电话,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吗。
“不打电话?”门卫换上审视的目光,“你们根本不是来找人的吧?走走走,这儿不欢迎推销保险,快走。”
堂堂鬼差莫名其妙被打成了卖保险的,季深顿时眉头一皱,非但不走,反而往前一探身,手顺势从兜里抽了什么东西出来:“您误会了,其实我们是来找这个人……”
他掏出的玩意薄薄一张,貌似是名片,门卫也没多想便往他手里看去,谁料这一看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名片,而是一朵红色的花。
季深手指在那花上轻轻一敲,抖落下一点花粉来,门卫被花粉沾到的瞬间,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两眼发直,好像原地变成了一块木头。
季深命令他说:“抬杆,放我们进去。”
门卫提线木偶似的戳下按钮,季深立刻冲身后俩人招招手,迅速溜进了小区。
这个时间天还没黑,但光线已经不充足了,几人并不想被打上“蹭饭”的嫌疑,准备速战速决,要了东西就走。
然而当他们用万能彼岸花打开单元楼的门锁、成功敲开安楠父母家的门并向他们说明来意以后,却被暴力从屋里轰了出来。
防盗门“砰”一声摔上,震得三人齐刷刷一哆嗦。
三人表情非常难看,站在楼道里面壁思过。安楠父母的意思很明显——女儿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生前一切也就没必要再提,管你什么杜禹帆还是杜禹船,通通靠边站。
安楠摸着下巴想:“姓杜的绝对是给他们钱了。”
而且八成没少给。
两位鬼差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安楠只好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没辙。
看现在这架势,他父母是铁了心想跟她划清干系,也难怪,反正她在家里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三人正一筹莫展,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从楼梯上冒了头:“你们这是……”
姜知味还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忙后退一步,谁料安楠竟“啊”了一声:“纪诚?”
可惜她是只鬼,普通人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季深投给她一个询问的目光,安楠解释说:“我二舅家的儿子,要么你们去问问他,他或许知道点什么。”
“你们是来找我姑的?”纪诚见他们不答,又主动来问,“他们不在家吗?”
“是这样,”季深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是为了安楠的事来的——我们以前是朋友。”
楼道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纪诚沉思片刻,还是掏出钥匙开了门:“先进来吧。”
两家人住对门,纪诚把他们引到了自己家:“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只有我自己,我表妹的事……”
“我想你还是亲自问她比较方便,”季深冲他举起一片花瓣,“彼岸花,黄泉引,含之于舌下,通冥鬼——你表妹现在就站在你身边。”
纪诚:“……”
这话听起来怎么凉飕飕的?
姜知味看着对方转向铁青的脸色,赶紧解释说:“不不不,你别误会,其实我们是负责引渡安小姐的鬼差,但是她有心愿未了不肯走,所以我们必须帮她了去前尘事,这才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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