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标着RM-7-13-I的透明物证袋,里面是一盘老式磁带。——上面贴着白色的标签,标签外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成了棕褐色。
这是血吗?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关于这盘磁带的详细信息,但是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我想知道这盘老式磁带里隐藏的密码,所以需要有人把里面的声音都变成音符。”
原来如此,如果要处理声音的话,远山凛确实很擅长。
“这倒是没问题——”
“你最好还是先听一听再决定要不要帮我吧。”安室透笑了一声,“拿到它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事都听过,总之……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
远山凛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试试吧。”少年偏了偏脑袋,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垃圾袋里,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安室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不是毫无办法,安室透也不可能来找一个高中生帮忙解码吧……警视厅和公安厅应该有很多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他们都没解开吗?
似乎料到了远山凛会有这样的疑问,安室透开口解答了:“如果是单纯的旋律的话没什么问题,主要是那些非旋律的部分,我们的人做不到精确地识别音准和音色。你应该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毕竟像你这样能完全相信我的人不多。当然,加密这段录音的人一定做了一些手脚,让它不那么容易被人破解。而且……里面的内容好像会对人造成一些负面影响,不过这种影响只是暂时的,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我们到了。”
远山凛原本以为安室透会把他带到公安厅里,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拉着他到了自己的公寓下面。
“我想到你不太适合频繁进出那里,所以就把地点换到这里了。——这样你应该也会更放松一些。”安室透把车停好,带着远山凛坐着电梯上了五楼。
一开门,远山凛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房间布局,就看到眼前嗖地蹿出来一个白色的东西,直扑身后的安室透。
柴犬?
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室透蹲下来抱着那只白色的柴犬一边摸耳朵一边笑眯眯地叫“乖孩子”的样子,脑袋里不知为何突然诞生了一种“硬汉也有柔情的一面”的滑稽想法,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哈罗是一条流浪狗。——他跟了我一路就是不肯走,我没办法了,就只能抱进来养着了。”安室透把泡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又转身去拿零食。此时的柴犬哈罗正一脸好奇地歪着脑袋盯着沙发上的远山凛看,没过几秒就摇着尾巴扑了上来,肚皮一露,开始扭来扭去求抚摸,然后弄了少年一身狗毛。
众所周知,猫猫狗狗一年要换两次毛,一次换半年。
“哦,对了安室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远山凛把这只企图蹬鼻子上脸的柴犬从自己肩膀上抓下来,一手摁在哈罗的肚皮上,在上面轻轻地揉了揉。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现在开始吧。——下午我得去波罗咖啡店打工,可能没办法在旁边看着了。”
“好。”
安室透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了一台盒式磁带录音机,然后在上面接了一个头戴式耳机。递过来的时候远山凛看了一眼上面的商标,是森海塞尔。
“这些是安室先生自己买的吗?”
“嗯,不过公安会帮我报销。”
“看来不会让你太破费。”少年笑了一声,看着安室透带着手套把物证袋里的磁带拿出来塞进录音机里。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这里在计时,每次超过四分钟我会打断你。”
“好。”
远山凛戴上了耳机,伸手摁下了播放键。
刚开始的十几秒几乎是空白,只能捕捉到细小的滋啦声,像是通话电流不稳定一样,远山凛都不确定自己究竟要不要把它们记录下来。问过安室透之后他才重新开始,右手在白纸上画下一些符号和停顿,直到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他和安室透都没有去碰音量键,所以这应该是磁带本身的音量增幅。
音色变多了。
少年听到了低沉的大提琴的声音,类似皮鞭挥舞的声音,老鼠经过老旧木地板是发出的啪嗒声,水滴的声音,然后——
非常沉重的鼓点声。
一直以来,鼓声和心跳声都极为相似。所以近距离听到鼓声的时候,大脑里的一部分会将这种声音错认为心跳声,从不知不觉地引导心跳频率去追随鼓点。这个理论从某种程度上也解释了为什么人在听鼓点密集,或是节奏感强的音乐时会感到兴奋。
但是这种音乐的鼓点是可控的,节奏是规律的,所以往往不会受到排斥。然而此时耳机里的鼓声完全不成规律,忽快忽慢,忽高忽低,有时猝不及防地停下,有时又相当密集。
心跳不稳,人就会急躁,会慌乱,从而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自己眼下应该做的事情。
远山凛握紧了手里的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集中。而鼓声就在这个时候停止,耳机里一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少年就这样等着,等着那种低沉的鼓声什么时候再响起来,然后突然,耳机里的静匿被一阵尖锐的声音打破。——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道白印,像是金属椅子在大理石地板上狠狠地擦过去。
随后又是一片空白。
第三段声音响起的时候,远山凛停下了笔。——第一段熟悉的沉重鼓点又回来了,夹杂着水琴和钢琴的声音,还伴随着手指挠抓木板的声音,祈求声,混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秘感。
少年闭着眼睛,置身黑暗里本应什么都看不见,然而耳旁的声音却让他感觉到自己周围仿佛有无数双发亮的眼睛在看着他,每一双都带着血泪。
……
……
……
“凛?”
阳光又回来了。
远山凛睁开眼睛,发现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这位青年显然已经摁下了暂停键,还顺手把少年头上的耳机摘了下来,另一只手将那杯仍旧冒着热气的咖啡递了过来。
“你还好吗?”
少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安室透,终于明白了对方口中的“一言难尽”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刚从一个到处都是魔鬼的黑暗矿洞里爬了出来,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跳依旧忽快忽慢,脑袋也有些眩晕。
“这个磁带的主人是个天才。——从音乐家的角度上来说。他知道怎么通过声音控制人心。”远山凛把手伸过去,借着安室透的力气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然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哈罗把安室透的腿当成了自己的窝,趴上去就不愿意下来了。
“那么你——”
“放心,我会帮你把它‘翻译’完的。——除了压抑一些,诡异一些,需要多集中一些注意力。其他的倒也不是很难。”远山凛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状态正在慢慢恢复,然后接着就打起了小算盘:“哦,对了,既然是公安的项目……会有报酬吗,安室先生?”
安室透笑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你接受不了,看来是我想多了。——报酬当然有,不会亏待你的。”
远山凛开始盘算公安给的报酬会有多少。——他想给平次买一块新手表,酷一点的,最好能像工藤那块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功能。
哦,发射麻醉针就算了。——以免平次拿来对付他。比如“biu”一下让他睡着,然后自己跑出去抓人之类的。
“安室先生。”
“嗯?”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会为了保护他而离开他吗?”
“……哈?”
“我刚才说——”
“我听到了,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安室透看了看旁边的人,笑了一声:“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的。”
……
……
……
果然侦探都是一个德行。
远山凛在结合了毛利小五郎,服部平次和安室透的情况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76章
73.
第二天,远山凛是被哈罗叫醒的。
安室透一早就去公安厅了,房间里就剩下柴犬哈罗和那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少年。眼看时针渐渐接近“12”,然而远山凛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饥肠辘辘的柴犬在尝试过用脑袋拱,用爪子拍,和用舌头舔都没能把少年叫醒之后,索性站在茶几上“噗——”地一声,跳到远山凛的胸口上蹦迪,砸得他差点儿当场阵亡。
“汪!”
“……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人袭击我呢——”少年打了一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在哈罗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都这个时间了?!安室先生!——”远山凛跳下沙发冲着卧室喊了一声,然后才意识到安室透还得工作,不可能像他一样在周一的时候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公安厅吧。
哈罗抬起两只前腿搭着少年的小腿,急切地叫了几声。
“怎么了?”
哈罗摇着尾巴迈开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远山凛,似乎是想让他跟上。于是少年就这样被柴犬带到了冰箱前,看到了安室透留下来的便利贴。
“原来是拜托我帮忙照顾一下狗啊。——嘛,那就先吃饭再出去吧。”
远山凛按照安室透说的那样找到狗粮和哈罗的碗,然后蹲下来等着柴犬吃完,收拾好了东西之后才出门。——他昨天和安室透说好了,白天要去浅草寺和晴空树附近转一转,晚上再去波罗咖啡店找对方,然后一起回公寓接着处理这盘磁带上剩下的内容。
离开公寓的时候他收到了服部平次的邮件,好友问他昨晚睡在哪里,现在醒了没。
远山凛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说谎。——如果他说他昨晚睡在安室透家里,现在醒了,在帮安室透遛狗,服部平次听了不爆炸才怪。
【嗯。——如果有事就联系我。】
邮件上并没有提前天晚上的事,也没有询问少年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大阪。
远山凛打了一堆字,然后又删了,回了一个“嗯”。
【……你还生气吗?】
服部平次盯着手机等了好久,最后似乎明白远山凛仍旧十分介意那天的事情,叹了一口气,起身将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弯下腰抬起黄色的警戒线,走进了一间公寓。
“哦!阿平!差不多结束了,你要一起去局里吗?”
“嗯,反正我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服部平次耸了耸肩膀,看着大泷警官把犯人铐起来交给另一位小警官,心里总觉得空空的。
以往他解决完事件的时候总是有远山凛站在旁边拍拍肩膀称赞他聪明,现在对方都不愿意回他信息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那家伙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服部平次打了一个哈欠,等着死鱼眼看着车窗外面的建筑飞快地后移。
【切,我才不会因为这个情绪低落!这件事我不能让步!】
“呦西!!!去完警署之后找人一起打棒球吧!!!”
副驾驶上的服部平次突然吼了一声,吓得大泷警官手一抖,差点儿把车子开到对面的车道上去。
而东京这边,难得一个人出来转转,远山凛带着哈罗在外面逛了好久,在浅草寺步行街买了一大堆看起来就很甜的特产准备带回大阪给爸妈和服部一家,路过宠物用品店还顺手给哈罗添了一个玩具,为了不早不晚地抵达波罗咖啡店,他还在两条街开外的路口站了一段时间,碰巧目击了一个带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抢了一位胖女人的钱包,一边挥舞自己手里的小刀一边冲着他跑了过来,似乎是想冲进他身后的那条小巷子里。
“让……让开!!!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让开!!!”
远山凛捏响了自己的指关节,松了哈罗的牵引绳,一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一个闪身加一个抬腿,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对方肚子上,踹得这个劫匪当场跪下来捂住自己的胃部开始干呕。
不是少年太厉害,真的是这个人太菜了,大概是第一次抢劫自己心里都害怕得不行,慌乱之中刀子都握反了。——这是想表演一下“别惹我,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砍”吗?
你是一把善良之刀啊!好好做人它不香吗?!
胖女人拿回自己钱包之后再三向远山凛道谢,最后还给了少年一张名片,说她是个律师,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可以去找她咨询。
远山凛把名片收好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东西,“啊”了一声,立即低头。——哈罗不愧是安室透的“乖孩子”,就算撒手了也不会乱跑,乖乖地叼着牵引绳的另一头卧在他脚边,大概是凛眼花了,他总觉得哈罗摇着尾巴笑得很自豪。
在安室透家里住了三天之后,远山凛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从公安那里拿到了25万元的报酬。——他抽出了一大半,在东京一位有名的机械大师那里定做了一块机关表,然后又带着行李去了江古田。
黑羽家没人,快斗的手机又打不通,少年就只能带着行李箱在门口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黑才看到一个卷毛少年双手插兜一边嘟哝一边走进了黑羽家的大门。
“呦,好久不见,快斗。”远山凛直接把手里事先买好的活鱼冲着自家表弟丢了过去,快斗条件反射地接住溅出水的塑料袋,下一秒黑羽家的院子就原地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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