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连身上穿着的都是下人给准备,无法给到白濯意见,他找了临近的一家酒楼,点了些点心和碧螺春,坐在里头等着那些掌柜拿账单来签字。
成衣店的掌柜们不认识男装的白濯,可见他这张脸,以及跟白姑娘一模一样的选衣方式,便也没多问,让伙计带着账单去酒楼找人。
待到人走了后,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人不是白姑娘啊!
白濯得了新衣,心中甚是欢喜,哼着小调去酒楼找肖辞。肖辞正被一群人围着,手执印章,接过那些人手上的账单,手起手落,连眼睛都不眨。
有钱真好。白濯默默感慨,甚至想着日后若是潦倒了,便跟着肖辞行商,不论如何,至少不会饿肚子,也算不亏。
似乎是白濯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围着肖辞的人想无视都难,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犹豫着要走还是要留。
肖辞瞥了一眼,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账本还于人家,道:“晚些在去肖府找我吧。”
“好好好。”肖公子财大气粗,在苍京也有一定声望,这些人相信肖辞,收拾了东西就走。
白姑娘的哥哥突然出现,还跟肖辞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会儿正在酒楼谈天论地,好不热乎。这是事实,只是消息一经人口就变了样,传到离王殿下耳里的时候,已经成了肖辞追求白姑娘不成,便对这小少年下手,真真毫无人道。
离王殿下沉思片刻,拍桌而起,也不带小厮,径自出了王府,前去酒楼逮人。
此刻不是正午,又因刚开业,人烟稀少,小二正忙着擦拭桌椅,无暇顾及坐在角落的两人,临近门口,他习惯性瞥了一眼,险些吓倒在地。
只见身着皇子常服的乔央离一脸杀气走来,步伐果断,过路的马车都不敢逾越,催停马儿等着人走过。好事的人侧目而视,心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肖辞面对正门,一眼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乔央离,他伸脚踢了踢不知情的白濯,道:“你家相好的来了。”
白濯茫无所知,翻了个白眼:“我相好不是你吗?”
他声音不低,乔央离走进来时正好听到了这话,一双眸子几乎凝成冰,直逼肖辞。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商贾,身份立分高下,肖辞可不想被抓到机会,冠上一顶冒犯天家权威的帽子,他起身行礼,恭敬道:“草民见过离王殿下。”
白濯身子一僵,不敢回头,他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般,扎得他脊背发凉,他作势要走,奈何离王殿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
“见了本王不行礼?”乔央离故作严肃道。
白濯回头,讪讪一笑:“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不巧,本王专程来找你的。”乔央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行为做事无不耿直,连偶遇都懒得去假装。
“我们不熟,告辞。”白濯抱拳,示意肖辞走人。如今他身着男装,眉目清秀,身量翩翩,一看就是不经打的,若是乔央离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又动手,白濯真的是只有被揍的份了。
而乔央离也是个不厚道的,每次都往白濯的脸上招呼,破了相他还得卧床几日。
吃一堑长一智,白濯不乐意跟仗势欺人的人有过多往来,说罢便拍开萧知尽搭在肩上的手要走。
乔央离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满意地看着白濯忍痛蹙眉,道:“你跟他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啊,还能做什么!”白濯尝试着挣脱,无奈乔央离不懂得怜香惜玉,死死地攥着,几乎要掐出几个手指洞来。
肖辞不会武功,却也能从那只爆着青筋的手看出乔央离的用力,他急道:“离王殿下,我们不过普通百姓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罢了,难不成犯了例律,要殿下亲自来抓捕?”
围观的百姓不少,闻言议论纷纷。
乔央离挑眉道:“倒不是因为这事,只是本王心悦白姑娘,自然要‘好好照顾’她的兄长了。”
白濯疼得脸都快拧在一起了,他恶狠狠道:“如今你这般待我,还想娶我妹妹,做梦吧你!”
“……”乔央离默不作声,暗暗握紧这瘦削的肩膀。
白姑娘疼得受不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当即改口道:“嫁嫁嫁,赶明儿我让妹妹做了嫁妆,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
白濯发誓,等回了含烟楼便将男装全部烧了,每次穿男装出来总要碰到这个扫把星,再折腾几次脸上都要愁出皱纹来了。
乔王爷大喜,急忙松开来,从善如流道:“大哥,可要说话算话。”
白濯暗暗偷笑,受了这句“大哥”,他揉揉肩膀,好容易才缓了过来,摆摆手道:“不必客气,往后对舍妹和我好点。”
“这是自然。”
肖辞在一旁极力憋笑,几乎涨红了脸,他不想被殃及池鱼,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如今乔央离这般痴情白濯,往后若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意中人,不知乔央离会是作何反应。肖辞暗自期待。
乔央离被哄得晕乎乎的,却也没忘记来这趟的目的,他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肖辞,冷道:“大哥,往后少跟陌生人来往,若是出了事,白姑娘得担心了。”
白濯默默看了一眼陌生人肖辞,不甚在意道:“无事,他跟我是结义的兄弟,往后也是你大哥了,来,叫一声。”
“不敢不敢,草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这点求生欲肖辞还是有的,收拾了东西便跑,置白濯于不顾。
第19章 玩闹
肖辞溜得飞快,白濯拦都拦不住,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又狗腿地朝着乔央离一笑,“离王殿下,若没什么事,小的也先告退了啊。”
说罢,他抬脚便要走,奈何乔央离一直防着他,见他动作,立刻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这一抓倒是让乔央离愣了下,怎么这么瘦。
白濯下意识握紧拳头挥去,本以为会挥空,不料离王殿下正愣神,竟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鲜血顺着嘴角滴落,显然白濯力道不轻。
乔央离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罪魁祸首大惊,急忙拉起袖子,胡乱地在他脸上擦了擦,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连躲都不躲。”
白濯心虚着,在他森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头都不敢抬,像个犯错等着批评的孩子,傻傻地站着。
乔央离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白姑娘,心头一软,叹了口气:“罢了,谁让你是白姑娘的哥哥,下不为例。”
围观的人原本还在看热闹,听他这么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顽劣的人伤了自己,竟还轻易放过,离王这是动了真心,爱屋及乌了。
白濯保命为先,没往深处想,抬头笑道:“谢离王殿下不杀之恩,殿下只是来求亲的吗?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走了。”
说着,白濯伸手去掰开胳膊的手,却发现乔央离的手劲过大,他竟没能动他丝毫,他受不住疼,精致的小脸几乎皱在了一起。
乔央离熟视无睹,拽着他坐下,“既然来了,便跟本王一起用膳吧。顺便说说你跟白姑娘是怎么回事?”
“殿下想知道,在下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您能先松开吗,我的胳膊要断了。”白濯走不得,索性放弃挣扎,蔫蔫的趴在桌上,有气无力。
离王殿下示意手下将酒楼围住,确保白濯插翅难飞,这才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的白濯赶紧退开,坐到乔央离的对面,撸着袖子来看胳膊,他今日穿了个广袖仙鹤长裳,方便查看伤势。
果不其然,白皙的皮肤淤青了一大片,中间最严重处还能隐隐看到掌印。
乔央离亦是吃惊,没料到这人如此娇贵,掐了一会儿就如此严重。
殊不知白濯为了保持皮肤细腻白皙,求得多家秘方,效果显著,就是受伤时会比常人看起来厉害些。
白濯心疼不已,瞪着乔央离道:“离王殿下如此残暴,在下很难将舍妹交付于你啊。”
“去府上拿玉凝露来。”乔央离冲着小厮道,小厮点点头,没敢犹豫,撒腿就走。
小二端来菜肴,瞥见那只胳膊,手不由一抖,好在常年端菜习惯了,这才没倒在桌上,放好菜,急忙离开。
白濯面对乔央离,只想着能早点回去,胃口大减,待小二送完菜,开口道:“殿下您快吃,吃完在下还要去找舍妹说说结亲一事呢。”
“那正好,等会儿一起去吧。”乔央离道。
“不行!”白濯想都没想,一口拒绝,解释道:“舍妹沉溺于舞道,从未动过结亲的念头,这事还得慢慢说,离王殿下现在还是先别出现了,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天天见的话,难念会心生厌恶。”
“说来有理,只是本王如今跟白姑娘尚未熟识,不加紧的话万一忘了本王怎么办?”
“有在下在,自然不会忘。”白濯拍拍胸脯,保证道。反正今日过后再无白姑娘哥哥这人,他这一言,四马肯定是追不回来的。
鉴于前两次不大愉快的见面,乔央离并不信任面前的人,他狐疑地看着白濯,盯得人直发毛。
白濯生怕过犹不及,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敲着碗,撇嘴道:“若殿下不信在下,等会亦可同我前去,只不过舍妹要是恼了,殿下可莫要怪罪。”
乔央离亲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满足叹道:“好,待本王用完膳,你同本王一同前去。”
“……”白濯皮笑肉不笑,“好的,殿下。”
白濯出来得不算匆忙,虽比不得女装时描眉画唇,折腾半天,但好歹洗了个脸,将长发规规矩矩束起,上头插着一支素朴的玉簪,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此刻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等着乔央离,外头日头温暖明媚,映在他脸上,竟有一瞬像极了白濯。
乔央离恍惚,回了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濯啊……咳,白昼。”白濯认真道。
“名字倒是挺像的,看来你们双亲对你们挺不错的。”乔央离停了筷子,敛眸看着手中的酒杯,试探着他。
白濯不喜揣测他人心意,垂着眼,面无表情道:“可不是。”
不知为何,乔央离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嘲讽之意。对于白濯的身世,乔央离一概不知,他只当面前的人是在不满双亲抛弃白濯而气恼,便也选择沉默,没在往下问。
乔央离在白濯哀怨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用完了早膳,外头轿撵已经备好,白濯走出去一看,好家伙,连他的份也准备了,看来离王殿下去含烟楼是势在必行了。
白濯面不改色坐了上去,表面风轻云淡,实际已经慌得脚都软了。
一路受尽众人目光的洗礼,二人这才到了半掩着大门的含烟楼。
白妈妈一直等着肖辞和白濯回来,不想听闻门开,看过去的竟然是离王和她的好儿子。
她不着痕迹瞪了白濯一眼,陪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送白昼回来,顺便来看看白姑娘。”
白妈妈:“啊?啊?白昼?”
“白妈妈,白儿怎么样了?”白濯现在乔央离身后,用眼神疯狂暗示。
好歹是母子连心,白妈妈瞬间懂了,叹道:“白儿昨日回来后一直心情不佳,不愿见人,我刚刚才让她出去散散心,这会儿没准在结缘桥那儿。”
白濯窃喜,冲着乔央离遗憾道:“真是不巧,要不殿下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她?”
乔央离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碍于日头毒辣,他也不愿出去,便点头放人,同时让侍卫围住含烟楼,不让人进出。
“你去找吧,什么时候回来了,本王就什么时候撤人。”
白濯笑容一僵,心里怒骂乔央离,原想从后门溜回房,顺便试试新衣,这下好了,路被堵死,还要顶着大太阳出去,果然遇到乔央离就没好事。
他不敢耽搁,以怕白姑娘晒太阳为由拿了把伞,便赶着出门了。
白妈妈看着儿子沧桑的背影,忍不住暗抹了一把辛酸泪,招呼下人们给离王殿下端茶送水。
来不及喝上一口水的白濯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正值晌午,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他虽不饿,但闻着饭香,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濯并没有往结缘桥去,而是拐了个弯,去了肖府。
肖家人开明,向来不限制肖辞的人际交往,肖家主母甚至一度到访含烟楼,劝说白姑娘嫁入肖家,脱离苦海。
白濯没敢说,他一点儿也不苦,甚至乐在其中。
若以白姑娘的哥哥拜访,只怕要被抓去劝说亲事,白濯翻过墙,轻车熟路溜进了肖辞的房中。
一推门,眼前之景险些将白濯逼退。
肖家家大业大,肖辞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幼娇生惯养,倒没让他骄矜起来,文武双全,未曾荒废,嗯,虽然不会武功,但附庸风雅之事还是可以做到的。左边半室刀光剑影,威风凛凛;右边半室美人画集,铺天盖地。
白濯想了想,退出了那只已经迈进去的脚。
正准备关门走人,一只手从眼前横过,把他圈住,进退不得。白濯脊背一凉,僵硬地转身,只见肖辞一脸阴寒,冷道:“你看到了什么?”
“呃……”白濯心虚地低下头,犹豫片刻,选择折中说法,“看到了您的侠肝义胆和似水柔情。”
肖辞:“看来得灭口了。”
白濯:“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
“是的,就是这么脆弱。”肖辞说着,一把把白濯给推了进去,顺手将门闩插上。落锁的声音更外清晰,白濯小心肝止不住一颤,不敢动弹。
难得碰上白濯犯怵,肖辞忍不住想要逗他,故意板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吧,自己挑个死法。”
“放心吧,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白濯嘴硬道。
肖辞:“行吧,那我给你挑把好剑,削铁如泥,保准你不会痛苦。”
说着,他走向了剑室。
白濯仍是半信半疑,不屑一笑:“你连武功都不会,还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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