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客默默饮酒,只道饮的不是酒,是泪。
乔央离问:“白姑娘,今日是作何打算?”
白濯:没有打算,你走好不好,就算是敷衍你我也好累啊!
“殿下之前不是说过想与白濯探讨舞姿琴音么?方才舞是见了,现在听听琴音如何?”
离王:……
姑娘别闹!
乔央离表情微微扭曲,脑海中回荡着那日的“大河向东流”,这果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散的绝世神曲!
白濯见其犹豫不决,便让人取来一琴,坐下便开始弹奏。
他双手纤长,骨节分明,有节律地在琴上跳动,宛若舞曲。
众人难得有机会听到白濯弹琴,不约而同静下来,支起耳朵听着。
琴是好琴,琴师亦是难得的好手。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俾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鬼》一曲,辞藻缠绵,韵律悠远,却怅然神伤,催人泪下。
白濯边弹边唱,有意压低嗓音,令声音沉闷忧苦,若得若失。
此曲讲诉一女子可求不可得的故事,她孤身等待,熬过漫漫长夜,却等不到思慕之人的到来。
不仅是曲中女子,这世上有多少人,怀着忐忑的心,憧憬期待,最后却只能狼狈离开?
求而不得。
人生之一苦。
曲终,人未散。
白濯弹奏完,从琴上移开视线时,发现身边已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沉浸在《山鬼》的故事中,无法自拔。
有些人体会不了求而不得之苦,只能从中体会到朦胧的苦涩。
有些人却无奈发笑,他们经历过、努力过、靠近过,以为可以拥有时,却被狠狠推开,一句“求而不得”,四个字,凝聚了所有的情感。
所有的期待最后败在了这四个字上。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不少人低垂着头,双目含泪,黯然离去。亦有人苦中作乐,把酒言欢,将伤痕酿成美酒,一饮而尽。
总之,白濯这一曲,触动内心,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只不过,白姑娘也没想改变谁,他纯粹是想不到其他曲子,只好将这样的悲歌拿出来。
不过悲歌有悲歌的好处啊,至少现在场面安静了不少,是不?
乔央离出身皇家,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体会不出其中深意,在白濯弹奏时尚能体会到一种莫名的苦涩,琴声一停后,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只是此刻的乔王爷还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体会“求而不得”的滋味。
此为后话,暂且不谈。
白濯见离王双目澄澈,没有半丝愁苦,便问:“殿下觉得如何?”
离王点点头:“很好,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一个痴情女子的形象。”
……
白濯无言以对,心中的小猫已经炸上天了:特么的没文化真可怕,听不出其中含义就不要让我弹好不好!还探讨你妹啊!
“谢殿下夸奖。”白濯不失礼仪道。
乔央离问:“白姑娘在乐律上能有这么高的造诣,想必是学了很多年吧?”
“仔细想来,也有几年了。”白濯想起以前哭爹喊娘地求着白妈妈送他去学舞学琴,不忍发笑:“当时我娘还死活不让我学,说我是……”
白濯戛然而止,险些说漏嘴。
“嗯?”乔央离难得见白濯愿意说起自己的事,正兴趣十足,却不想白濯停住了。
白濯再次笑笑,“说我就是一假小子,是没耐心学的。”
乔央离道:“白姑娘竟也有假小子一面。”
喂喂,乔殿下,你忘了前几日谁唱的好汉歌了吧!
……
白濯道:“是的,不知殿下幼时可有什么趣事?”
“趣事?倒是有一个。”乔央离想了想,决定向自己的女神贡献自己的黑历史,“本王八岁那年私自出宫,不肯回去,父皇派人传话说不回宫就和本王断绝关系,当时本王就跑去了一百姓家,让他们认本王做儿子,结果父皇知道后,亲自出宫,把本王吊打了一通。”
白濯:……
你们父子真会玩。
白濯:“殿下和皇上关系真好。”
乔央离道:“确实如此,父皇倒是真的疼本王。”
白濯静静地听着乔央离说,表情一如既往的淡薄,看不出喜怒。
乔央离突然想到白濯是白妈妈收养回来的,根本就没有亲生父母之说,一时觉得失言,道:“抱歉,本王忘了白姑娘是……”
白濯毫不在意道:“无妨,左右我娘也既当爹既当娘的,有娘一人足矣。”
乔央离打量着白濯的神情,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倒是能从其冷傲的眼神中读出一二,现在见之真的无异,便松了一口气。
离王:“白姑娘果真率直。”
白濯无言以对,默默饮茶。
所有人都在可怜他的身世,只是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出生几何,他姓白,是白家人,母是白妈妈,父也是白妈妈。他不想为两个抛弃自己的人神伤,珍惜眼前人才是他的选择。
离王殿下失言,一时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说,索性学着白濯端起茶杯,静静品茗。
……
喝完茶,白濯便放下茶杯,道:“殿下先在此等候片刻,白濯换身衣裳再来。”
乔央离点点头,继而替自己倒茶。
不多时,白濯便换了身绛色交领襦裙出来,双唇涂得淡淡的粉,容妆格外简单。
见惯了他艳妆浓抹,如今略施粉黛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不少人侧目,眼底的惊艳藏也藏不住。
离王冷眼扫过众人,不等白濯走近,亲自起身走了过去。
“白姑娘今日容妆格外素雅。”
白濯:因为你没资格让老子浪费胭脂!
白濯问:“素雅不好吗?”
离王:“姑娘人美,即使不化妆也是万人迷。”
白濯道:“殿下谬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神曲
白濯:今日让白濯为殿下弹奏一曲如何?
离王:跪求不要“向东流”!!
白濯:怎会,白濯不是这种人。
离王:那姑娘请吧。
白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离王:……(我选择狗带)
【小透明强推《山鬼》,winky诗大大的,简直不能再好听了!】
第8章 结缘
离王殿下伸手,抚摸白濯滑腻的脸,道:“本王从不撒谎。”
白濯:……
殿下能把你的咸猪手拿开吗?老子和你一点也不熟好吗!!夭寿啊,老子不是断袖啊!!
白濯后退一步,眸中明显的抗拒,丝毫不留面子给离王,惹得围观群众在内心欢呼:白姑娘做得好!
灯火明明,眸光灼灼,离王发|春。
乔王爷不在意地收回手,道:“白姑娘可还有事,不如随本王去结缘桥走走?”
结缘桥,顾名思义用来结姻缘的桥,传说这座桥是牛郎织女走过的鹊桥所化,善男信女走上一回,自可在桥中遇姻缘。亦或者携上良人,一同赏玩,此情亦可天长地久。
离王殿下目的昭然若揭。
只不过清冷美人白濯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桥头大娘煎得骨肉松软的小鲫鱼!
似乎好久没有吃到了……
白濯点点头道:“无事,殿下走吧。”
众人:白姑娘,说好的高冷呢!你这样被拐跑我们很绝望啊!
不论众人内心戏有多足,却也拦不住两人离开含烟楼,前往结缘桥。
白妈妈倚在门口,看两人渐行渐远,一腔忧愁恰似春水向东流……
殿下放开我儿砸,我儿砸不是断袖啊,他……他只喜欢自己啊……
结缘桥长九丈九尺,宽三丈,寓意长长久久,美满安康。白日桥上车马如流,蜿蜒而行;黑夜,小贩遍地,卖这卖那,热闹非凡。
古人崇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在国泰民安的苍倾,这条准则早已被打破,人们昼夜不息,欢情享乐,久而久之,天子脚下的苍京便成了一座不夜城,尤其是一些著名之地,更是人满为患,川流不息。
白濯和乔央离比肩而行,郎才女貌,在人群中格外抢眼。只因两人在苍京皆是有名之人,一路上路人交头接耳,不断地窃窃私语。
乔央离自幼习武,功力深厚,练至今日早已耳聪目明,人群中一些稍大的声音便落入其耳。
“白姑娘被离王拐跑了?”男甲。
“天啊,这可是大家的白姑娘,她怎么会看上离王!”男乙。
“嘤嘤嘤,我的白濯,我的离王殿下,两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同时喜欢白濯和离王的女甲。
“宝贝别哭,你还有我。”安慰女甲的女乙。
乔央离无言。
而同样耳聪目明的白濯满脸绝望,此刻连小鲫鱼也安抚不了他受伤的小心灵,他很想扯开衣襟,大喊:老子是男的,老子不是断袖!!
然而,为了自己以后还能光明正大地挑胭脂选衣裙,他还是将这种冲动忍住了。
嗯,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晚可真热闹。”乔王爷打破沉静。
白濯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生怕再被百姓们误会。
只可惜大桥虽宽,人亦很多,众人摩肩接踵,有立足之地便是不错了,根本没有多余空间让白濯拉距离。
白濯刚抬脚,便被身边路人一个推搡,险些跌倒。
乔央离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小心。”
白濯也是吓了一跳,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生怕松手就会跌倒。
吓死宝宝,差点衣服就废了。
……
结缘桥由来已久,苍京人口又众多,每到夜晚这里就格外拥挤,乔央离只听小厮说过,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若不是美人在侧,他早就调头走了。
结缘,结缘,两人叫结缘,千人同样叫结缘。
在这种拥挤之地,你可能和良人拉近距离,感情一日千里,也可能稍不留神,转眼单身。
好在,乔王爷属于前者。
他扶好白濯,不容分说地牵住他的手,道:“牵着本王安全点。”
白濯:乔咸猪,你才是最危险的好吗?
白濯决定明晚夜袭离王,此次行动风雨不改,雷打不动!
乔央离不顾白濯挣扎,紧紧握着手中的手,只觉这手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柔软小巧,却是骨感鲜明,纤长有力。
白濯被他牵着手,挣扎不开,只能冷声道:“离王殿下请您自重。”
离王:“本王带你出来,自然要护你周全,否则白妈妈该怪罪了。”
白濯索性停下脚步,颇为愤怒:“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松开我!”
离王道:“等人少了再放开,白姑娘,可要违抗本王?”
白濯:……
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的,当了王爷了不起啊,仗势欺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让我一只手,我们单挑,分分钟抽死你丫的。
白濯安静下来,不过脸色却异常冰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度不好。
乔央离心知这番冒犯了他,只是当他握住白濯的手时,他便不想松开了。左右自己保护着含烟楼,白濯也不可能对自己闭门不见,这也算是自己一层保障了。
只不过,乔王爷,白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啊。
太岁爷头上动土,估计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默然无话,一直走至桥尾,此处倒是另一番场景。
桥头热闹,桥尾却灯火阑珊,寥寥无人,再望向桥头,远远的灯火在天空中染出半圈光晕,氤氲月光。
只可惜太岁爷并无赏景之闲。
白濯趁乔央离不注意,狠狠地甩开乔央离的手,向桥尾不远处的暗巷走去,试图利用黑暗甩开乔央离。
乔央离见状,急忙跟上,在白濯身后振振有词:“白姑娘莫要生气,本王只是怕你跌倒才……”
“滚,别跟着我!”白濯怒吼,还好他的理智还在,不至于吼出本音。
离王显然没料到白濯会爆粗,当即愣住,想着是不是自己做得过火了,白濯才会如此恼怒。
等乔央离回过神,白濯已经消失在了结缘桥尾,再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乔央离万般无奈,又不想再回含烟楼惹白濯生气,只好从尾走到头,回含烟楼和白妈妈说一声。
好在如今苍京夜晚也是十分安全,不然乔王爷就该愧疚而死了。
白妈妈正纳闷白濯为何怒气冲冲地回来,听乔央离说完,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却碍于乔央离是王爷,她也不能破口骂之。
只能稍微说说场面话,便让乔央离离开了。
待白妈妈再去找白濯时,白姑娘已经变成了白公子,好在身上穿的不是夜行衣,白妈妈也不用担心白濯要去报复离王。
白濯不喜欢穿男装,但衣橱里还是有着一两件以备外出使用,此时他正穿了一件碧绿色箭袖长衫,一袭长发被一个玉冠竖起,俨然一位翩翩少年。
白妈妈热泪盈眶,激动道:“奴家有生之年见到儿子穿男装了,真是死而无憾了。”
白濯瞪了一眼,道:“我的夜行衣也是男装。”
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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