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自己一直腻在他怀里,今天回头想来,就始终没见那东西的踪迹。
黎玄浅笑着擒住他的手腕,慢慢从前臂的绑带中把那翠绿的小葫芦抠了出来,单手托着送到他眼前:“你送我的,丢不了。”
完好无损的玉坠在阳光下反射着柔润的微光,可是那红色丝绦的挂绳却染了血,被利刃断成了两节。
“怪不得那时你明明占了上风,却莫名其妙的摔进水里……”澜璟还没说话,凌风却突然张了张嘴,惊愕的向他望去,“是为了去捡这个坠子?”
黎玄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凌风立刻捂住嘴,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他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他说的……是真的?!”澜璟却没有放过此事的打算,拼命睁大双眼,用那琥珀色的瞳仁一动不动的向他望去,“所以你这剑伤也是那个时候受的?”
“呃……嗯。”黎玄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轻轻点了点头,避重就轻的默默转移话题道,“幸亏还来得及捡回来,这要是沉到江里,可就……”
还没等他说完,澜璟便含着泪一把抓过那个坠子,作势就要往出扔。
凌风一看这架势,急忙准备冲到街上去捡。
谁知黎玄眼疾手快,当即攥住了他的手,让他丝毫也挣脱不开。
“我送你这个,是要让它护你,佑你,不是用它来害你性命的!!”澜璟紧紧攥着那玉坠,指节都在用力中隐隐泛起一抹青白,他扬起头看着黎玄那深邃的黑眸,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你送了我,就是我的。”黎玄用拇指缓缓抹去他的泪水,把他紧紧揽进怀里,轻吻着他的发丝道,“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
“莫非……”黎玄故意顿了顿,覆在他耳边轻笑着打趣道,“你看我这么宝贝它,吃醋了不成?”
澜璟顿时破涕为笑,恨恨的把那玉坠塞回他的手中,泪眼模糊的斜眸剜了他一眼,揶揄道:“自然是醋的,它可以天天躺在你怀里,贴着你胸口,我又怎么比得上。”
黎玄伸手揽住他的头,柔柔的垂了眸,在他眉眼间轻舔浅啄的亲吻了几下,直到澜璟有些迷离的轻喘起来,才哑着嗓子覆在他耳畔低声呢喃道:“你可以夜夜哭着叫我夫君,它却不能。”
澜璟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急忙侧头向着邱阳二人看去,不知道黎玄方才的话有没有被他们听见。
却见邱阳微微红了脸,低头不语的看着地面,凌风则欲盖弥彰的单手扶着额头,掩饰般的向街市中间望去。
澜璟狠狠瞪了他一眼,兀自干咳了两声,才正色道:“这镇子不小,不知有没有金玉钱庄的分号。”
“有的,方才似乎就有路过,走得急也不十分真切。”凌风迟疑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属下……属下这就去‘弄’点银子回来……”
凌风小心的扫了一眼黎玄,踌躇片刻终于选了这样一个字眼。邱阳原本低着头,却突然扬起脸向他看去,认认真真的劝阻道:“凌风哥,父亲曾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我们现在穷的没钱住店,也……也不要行偷盗之事……”
他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江水,怯怯的低声道:“我……我可以去捕些鱼拿到市集上去卖……”
敢情他是把自己当小偷了?!
凌风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把手臂架到他的肩膀上,歪头揶揄道:“一条鱼卖多少钱?”
“呃……大概二十文钱……”邱阳认认真真的在心里算了算,颦眉低语道。
“那一间最普通的客房一晚上多少钱?”凌风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客栈,继续打趣道。
“唔……大约一两银子……”他微微红了脸,头却越垂越深,有些尴尬的揉搓着身上的粗布衣襟。
“所以,等你把五十条鱼抓住,再卖出去,莫不是要让我们在江边冻上几天?”凌风笑得没心没肺,却完全没注意到邱阳早已红到耳根的小脸。
“不要欺负他了。”澜璟看着邱阳可怜巴巴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去把这玉佩当了吧。”
凌风抱拳行礼刚要动身,却被黎玄堪堪唤停了脚步。他将手伸进衣襟,费力的摸了半天,才从衣物的夹层中掏出一张被水泡过银票来。
“这个是临行前陛下特意命楚统领送来的银票,刚好是金玉钱庄的。”黎玄将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轻轻展开,字迹倒是还清晰可见,便转手递到了凌风面前,“直接去兑银子就好,玉佩不要当了。”
“皇兄为何让楚潇给你,却不给我?!”澜璟满脸不爽的轻哼了一声,想起那天楚潇来送别时二人的亲昵举动,仍然有种醋意渐浓的感觉,便黑着脸继续反驳道。
“要是给了你,只怕不知何时就被花光了,哪里还有应急的作用。”黎玄抚了抚他墨色的长发,浅笑道,“我带你去江边走走,让邱阳也跟着凌风去吧。”
澜璟对他那低沉的嗓音丝毫没有抵抗能力,只是这么稍稍一哄,他便立刻弃甲投降了。
“凌风……”澜璟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凌风望去,一边低低的唤了一声,一边意味深长的凝视着他。
“属下知道了。”凌风悄悄移开目光,认真的低头行礼道,“主子不要走得太远,属下去去就回。”
……
五百两纹银,当真不是个小数目,摆在红木方桌上也是满满一托盘,闪得人眼花缭乱。
邱阳等在钱庄大堂,凌风便独自坐在一间装饰精美的内厅中喝茶,抬眼看了看白花花的银子,总有种想要塞进自己那被澜瑾榨干的钱袋子的冲动。
独特的叩门声轻轻响起,凌风放下茶杯,低低的应了一声:“进来。”
一个身穿武服的健壮男人便缓缓推门走到他面前,恭敬的叩拜道:“凌堂主!”
“处理得如何了?”凌风冷着脸,言简意赅的沉声问道。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到凌风手中,垂眸道:“已经大有进展,属下们仍在追查。”
“嗯,若有什么要紧的情况,想办法联络我。”凌风抿了抿唇,指着桌面上的白银冷声道,“给我包起来。”
第三十四章 岁贡之礼
凌风提着沉甸甸的包裹走出了内厅,邱阳便立刻满眼期待的迎了上来,向着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追问道:“那张银票泡了水,字迹有些模糊,店家真的兑银给你了吗?”
“那是自然。”凌风逗弄般的把包裹往他怀里一塞,拍了拍他的后背独自大跨步的向外走去,“抱好,可别弄丢了。”
邱阳只觉得臂上一沉,满满一包裹的银子就落到了自己手中。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心里顿时“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熙熙攘攘的街市中,凌风大步走在前边,他便一路小跑的紧紧跟在后面,手指用力抠着那包裹边缘,还不时的四下张望着。
凌风看见他满脸的忐忑样子,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俯身覆在他耳边低声揶揄道:“你看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怀里抱的是银子……”
邱阳先是一愣,随后便红着脸抬眸向他看去,微微带着几分羞愧的嗫嚅道:“凌……凌风哥……”
凌风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转回头,悄悄放慢了步子,跟在他身边继续向客栈走去。
……
安排好了住处,凌风便马不停蹄的去置办车辆马匹,冬衣用物,顺便给黎玄请了郎中为他诊治伤口。
这剑伤不轻,当初那个水匪显然是倾尽了全力,利刃几乎穿透了他的小腹。如今看来,所幸的是脏腑牵连不大,过后又用了草木灰覆盖伤处,没有破溃肿疡,只是那骇人的创面单单看着,就让人觉得身上一疼。可想而知,这几日连续日夜兼程的走下来,他却在默默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郎中留了外敷的伤药和内服的方子,凌风便出去按方熬药,装饰华美的客房中,只剩下澜璟侧坐在榻边,看着他那用绑带缠好的腰腹间依然隐隐渗出的血色,心疼的抖了抖唇,却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担心。”黎玄温柔的对他伸出手,拉着他侧躺在自己身旁,“陪我歇一会就好了。”
小腹间的阵阵剧痛仍然不断的涌上脑海,可是却一如既往的隐入他微微颦起的眉头,他望着澜璟,面色却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他太累了,一连几天风餐露宿,还要强忍着伤痛徒步而行,到今天已然觉得精疲力尽。此时此刻,突然躺在这温暖的软榻间,眼皮就禁不住的直打架。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只见澜璟听话的窝在他身边,微微闭上双眼,乖顺得像一只小猫。
他心里微微一松,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澜璟见黎玄睡着了,才悄悄的睁开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睡熟的面庞,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紧紧抿着的薄唇,显示着他藏在心底的不安。
澜璟小心翼翼的覆上黎玄的手掌,十指相扣,柔柔的将他握进手心。不知从何时起,无论自己身在哪里,身旁这熟悉的温暖都能让他无比安心。
……
时逢年下,摄政王府也越发门庭若市起来,不光是天子脚下,就连都城外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也都纷纷派人载着年贡前来孝敬,一时间竟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一般。
气派的正殿中,澜政一袭华服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之间,手里端着一枚白玉茶盏,颦着眉,满脸不悦的打量着堂前跪着的中年男人,那墨色的瞳仁带着几分精明,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骇人的冷厉。
“王爷恕罪!”那人吓得浑身直打颤,伏在地上“铛铛铛”的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抬眸向澜政看去,谨慎的低声解释道,“今年江南多地发了大水,灾民无数,赋税红利都较往年少了一半有余。李大人知道王爷逢年过节用银子的地方多,便七拼八凑了这些个,虽然比往年少了三成,可是有一样东西保准是您喜欢的。”
“笑话。”澜政用盖子轻轻拨了拨漂浮在水中的嫩叶,垂眸冷笑了一声,“我摄政王府坐拥天下,什么新奇玩意没见过?你江南总督交不齐贡银,竟把我当小孩子打发不成?”
“不不不,怎么敢呢,王爷您误会了!”男人连忙摆了摆手,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东西并非贵重之物,但是偏巧极其难得,李大人当初也是颇废了一番周章才弄到手,就为了能一道儿送给王爷,不如……您亲自过过目?”
“呈上来吧。”澜政面色稍缓,轻啜了一口香茗,那幽深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一种摄人的威压顿时刺得他生疼。
“快,把东西呈上来。”男人连忙回过头,对着殿外轻斥了一声,一个侍卫立刻手持红木托盘,躬身缓缓走了进来。
澜政挑眉打量过去,一个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方盒静静摆放在托盘正中,质地雕花都属上乘。
男人轻轻掀开盒盖,随着一抹异香缓缓在殿中飘散,那满满一盒浅棕色的精细粉末便赫然呈现在眼前。
“香料?”澜政淡淡的起身走了过去,用指尖从盒子里捏起一点,慢慢揉开,那奇特的香味便顿时扑面而来,确实是他从不曾闻到过的味道。
“今年刚入冬时,有人在千岳山里捕到了一只百年冰麝,李大人便花重金买了下来,交给南疆最负盛名的老香王去制香。”男人看澜政似乎饶有兴趣,便壮了壮胆子继续回禀道,“这香最适合男子,燃起来不但可以温中补阳,益气养血,若是在夜里燃了……”
他故意顿了顿,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的浅笑道:“若是在夜里燃了,更可以升阳催情,让人欲罢不能呢……”
“世间助情之药无数,能做到不伤身已是难得……”澜政满意的勾了勾唇,拂袖缓缓走回了主位之上,此刻看去,那眉眼间竟带着难得的柔和,“这香竟还有温煦之效……李总督有心了。”
李大人当真是对摄政王的心思了若指掌啊!
男人悄悄抹了把汗,不禁在心里狠狠感慨了一番。直到此刻,他方才觉得两腿发软,浑身冒汗,虽说已近冬月,后背却像要湿透了一般。
“澜璟他们可曾到了?”澜政突然话锋一转,微微眯了眼向男人看去。
“目前并未发现踪迹,近日里所有进入城池之人都有严格盘查,想是在半路上耽搁了吧?!”
“这小子不带随从,不走官路,只怕是有意防着我呢。”澜政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等他们到了江南,务必给我好好盯紧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天去!”
“是,您交代的事,李大人从不敢马虎,此事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办好。”男人俯身在原地叩了叩首,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
“嗯,你且退下吧。”澜政随意挥了挥手,让他自行退下,随后便转过头,对着一旁的侍卫挑唇道:“让人把这香送到龙霄殿去,就说我晚上过去用膳。”
……
午后的龙霄殿中一片阳光和煦,澜瑄身穿一袭明黄色的常服,头戴龙纹金冠,正默默的伏案提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过来,径直停在了盘龙雕花的大门之外:
“陛下,奴才春秋……”
那声音有些焦急,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安。
“进来吧。”澜瑄怔愣了一下,随即抬头向外望去,那清秀的小脸上即便此刻眉心微蹙,依然是说不出的好看。
春秋连忙爬起身来,独自走进寝殿跪到澜瑄面前,微微踌躇道:“陛下,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了,方才差人来回,想请您过去见上一面。”
“得了什么病?严重吗?”澜瑄闻言堪堪愣在了原地,那清澈的目光凝结在他脸上,思绪却在回忆中渐渐有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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