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赫连氏早在他登基之前便嫁到了宫里,三年之后又为他生了唯一的孩子,他对她虽然无爱,可两人毕竟是结发夫妻,平日里倒也相敬如宾。
但是自从他当年大病了那一场之后,摄政王便越发擅权,不仅下令赐死了其他几位嫔妃,还把皇后常年囚禁在深宫,让她夫妻不得团聚,母子无法相见。
“陛下……”
春秋见澜瑄独自出神,只得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澜瑄蓦地回过神来,眼泪却已悄悄滑落脸侧。
皇叔,我们相知相伴那么多年,我始终敬爱你,仰慕你。可是如今你被权利蒙蔽了双眼,我却落入仇恨的深渊……
这一切,当真是你所要的么?!
……
“去传太医过去诊治,朕……朕随后就到。”澜瑄微微迟疑的吩咐了一声,心里却隐隐有些胆怯。澜政曾明令禁止他去和皇后见面,如今若是有所忤逆,那即将等待着自己的“惩罚”,却当真让他胆寒。
“是,奴才这就去办。”春秋不知内情,以为皇帝皇后有意重归于好心里十分欢喜,匆匆叩拜了一下,便独自兴冲冲的退出门去。
澜瑄望着窗外那慵懒的阳光,淡淡的苦笑了一声。他抬手从龙门架上取过那金丝滚边的狐裘大氅,默默披在身上,终于鼓起勇气缓步向皇后寝宫走去。
只是每走一步,那横在心中的惧怕便加深一分。
第三十五章 笼中之妻
原本华美无比的皇后寝宫,在这些年摄政王明里暗里的授意下早已冷清得不成样子。殿门落了锁,只有每天送饭的时间才会开启片刻。
澜瑄缓步走在回廊之中,看着庭院里满眼凋零的残叶,心却隐隐抽痛起来。
遍地箫刹,一目凄凉,任谁常年困在这样的环境中,只怕都会病倒吧?
守门侍卫刚刚送走了御医,就见澜瑄亲至,立刻恭敬的原地叩拜下去,朗声道:“参见陛下。”
“把门打开。”
澜瑄心里难过,脸上便越发面沉如水,他抬手指了指殿门上那金色的长锁,低声吩咐道。
“陛下……摄政王明令您不得再与皇后娘娘相见,如今御医已经看过了,只是天气渐冷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请您还是回去吧。”侍卫低下头,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可质疑的味道。
“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你们眼里早已做不得数了?!”澜瑄有些薄怒的负手而立,声音冰冷,目色微凉。
“陛下息怒!”侍卫见澜瑄真的动了怒,急忙重重叩拜下去,不安的嗫嚅道,“陛下圣旨,属下不敢不从,只是摄政王那边……”
“摄政王那边我自会担待!”澜瑄自嘲的冷笑了一声,抬眸向着那紧紧闭起的寝殿大门望去,“开门!”
……
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澜瑄衣摆轻撩的跨进了寝殿大门,午后的斜阳从门缝间柔柔的投进昏暗的室内,无数灰尘便在那笔直的光线中凌乱飞舞。
有些嘶哑的咳嗽声从内殿传了出来,断断续续的,伴着一阵痛苦的喘息。澜瑄轻轻绕过那曾经华贵无比的琉璃屏风,扶着它檀木雕琢的精致边框站在殿中,默默的向榻间望去。
“啊……陛下!”贴身侍女鸢儿听到外殿的脚步声,急忙回头看了过去,当对上澜瑄那清冷的双眸时,全身顿时狠狠一滞,跪在原地哆哆嗦嗦的叩拜道,“娘娘她……一直在等您……”
榻上的人闻言,立刻用手臂吃力的撑起身体,挣扎着向澜瑄望去,层层叠叠的纱幔遮去了她大半的视线,她努力向前探着身,才堪堪望到了那一截明黄色的锦缎衣袍。
“陛……陛下……”她轻喘着嗫嚅了一声,语气却是哀婉得让人心疼。
“玉心……”澜瑄抖了抖唇,几步跨到皇后榻前,垂眸看向她有些苍白的脸。
她瘦了,也憔悴了,仅仅几年时间,便再没了当年明艳照人的光华。深宫苦寒,侍卫宫女又大多谄上欺下,拜高踩低,摄政王亲口下令终生囚禁,在他的权势威慑下只怕会过得更加凄惨。
如今,只不过碍于她中宫皇后的身份,勉强留了一点颜面罢了。
“陛下……”赫连玉心紧紧抓住他的衣襟,顿时泪如雨下,那清瘦的身体也死死抱着他的腰身,在恐惧中抖得不能自已,“陛下……求你……求你放我出去……”
她突然抬起头,泪眼模糊的仰望着澜瑄,几乎是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臣妾日夜思念珞儿,想念陛下,终日无法成眠,每天生不如死……求陛下,求陛下念在我们结发多年的夫妻情分,念在珞儿那一点血脉之恩,救救臣妾吧!!”
“玉心……朕……”澜瑄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也跟着狠狠抽痛起来,他低下头,在眼角徘徊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淌落下来……
“朕……”
他张了张嘴,却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如今他能来见她一面,都不知要受澜政怎样的“惩罚”,他又有什么能力救她出去?
澜瑄修长的手指有些僵硬的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渐渐抱进怀中。这个女人却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又为了生了唯一的孩子,如今被自己所累过得如此凄苦,怎能不让他痛心!
“朕……朕会尽力……”
安慰般的低语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声冰冷的质问生生打断了。
“尽力如何啊?”
澜瑄猛的回过头,只见澜政不知何时进了殿门,正冷冷的负手站在身后,那幽暗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得他生疼。
“皇……皇叔……”
澜瑄突然脸色一白,急忙不自觉的松开手僵在了原地,那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安。
“澜瑄,告诉我。”男人缓缓踱到他面前,用那有力的手指轻轻抚弄着他柔顺的发丝,淡淡的覆在耳边低语道,“你想要尽力如何?”
澜瑄的全身都在畏惧中紧紧绷起,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手抵在澜政的胸前,抗拒着他进一步靠近,一声低低的喘息便悄悄从唇间逸出:“皇叔……别……”
皇后赫连氏也吓得不轻,被澜瑄不经意的推开以后,便无力的跌坐在榻间。她喘息着抬起头,指尖狠狠攥入掌心,大睁着双眼悄悄透过纱幔间的金丝流苏向二人看去,那不甘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与外表极不相称的狠厉。
……
“澜瑄,你是忘记了吗?”澜政邪邪的勾了唇,那深邃的黑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双眼,仿佛是能将人吞噬的深渊一般,“当初你哭着求我饶她一命,答应我此生不复相见,我才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澜政微眯了眼,用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危险气息:“如今你既然敢来,应该是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了吧?!”
“不是的,皇叔……”澜瑄慌忙摇了摇头,拼命解释道,“皇后病重,我于情于理也应该……”
“现在看到了?”澜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辩解,斜眸看了一眼蜷缩在榻间的清瘦身影,冷笑着朗声道,“请让微臣亲自护送陛下回龙霄殿。”
那一字一顿的话语间带着让人无法忤逆的威严。
“可是……”澜瑄又回头看了一眼赫连玉心,却见她也在满眼祈求的望着自己,大颗大颗的泪水正不断的滑落脸侧,浸湿了整片衣襟。
“陛下若是身体不适,微臣可以抱您回去。”澜政低下头,当着众人的面暧昧的吻上了他的脖颈,那带着湿热气息的低语便悄悄传入耳间。
“不,不用。”澜瑄倒抽了一口凉气,生怕澜政再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慌乱中用力将澜政推开,独自踉跄着向殿门外逃去。
……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龙霄殿的大门也随着厚重的撞击声被紧紧关了起来。
澜政面色淡然的去了外袍,缓缓走进内殿的檀木方桌前,微微垂手,从金漆托盘里拾起了李寿泓进贡的那个香料木盒,随意的在指间摆弄着。
澜瑄不安的站在殿中,望着他此刻漫不经心的举动,却感觉到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南疆香王的杰作。”澜政看到澜瑄垂手站在原地,满眼疑惑的望着自己,突然挑唇一笑,从那精致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抹香料,走到白玉雕琢的香炉前,缓缓撒了进去,“每天用些可以益气养血,温中补阳,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随着一缕淡淡的馨香在寝殿弥漫开来,澜政一步步走到澜瑄面前,轻轻爱fu着他白皙的面庞,用一种极尽暧昧的语气继续道:“不过,夜里就不要用了,这个没有安眠的效用,只怕……会让你精神得睡不着。”
“多谢皇叔……好意。”澜瑄不敢低头,只能垂下眼帘吞吞吐吐的道了谢,任他在自己身上肆意轻薄。话已至此,澜政的意思他岂能不懂?如今他午后进宫,又直接在香炉中撒了这香料,今晚……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简单轻便的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南下,不到五日就来到了四郡中最近的长兴郡外。
江南四郡虽然统一由四郡总督掌管,却是各设其城,各有其名。四郡之名取兴盛平安四字,其中长兴郡便是其中最北,也是最大的一座城镇。
远远的,那高耸的城墙已经渐渐进入眼帘。车马飞驰,黄土轻扬,凌风赶着车,邱阳便侧坐在车辕上。人烟稀少的官路上,突然有一个身穿黑色武服、头戴黑纱蓑笠的矫健身影跃到前方不远处,矗立在道路中间,生生将他们拦停在原地。
凌风恼怒的勒停了骏马,刚想发作,却见那人慢慢撩起面前的黑纱,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凝雨!!”凌风兴奋的大声唤道,转头对着车帘内回禀道,“主子!凝雨回来了!”
“凝雨哥!”邱阳也立刻跳下马车,对着他咧嘴一笑。
“主子。”凝雨步步生风的走到马车一侧,对着车窗单膝叩拜道,“长兴郡所有的城门都被江南总督李寿泓设了关卡,凡是进城之人必要严加盘问,主子的马车太过明显,想要进城只怕很难避开对方耳目。”
澜璟抬手掀起车帘,冷笑道:“真是摄政王的一条好狗。”
“属下在城门外已经埋伏了不少装扮成水患难民的人,届时让他们同时涌入城门,还另外安排了几个手下扮成地痞模样,在关卡处生一些事端。”凝雨迟疑了一下,从身后包裹里逃出几身又脏又破的布衣,双手呈到澜璟面前,“主子暂时委屈一下,换上这身脏衣,随着人群进城即可。”
澜璟透过车帘看着这身满是污泥的破旧布衣,有些嫌恶的颦了颦眉,转头求救般的向黎玄看去。
谁知黎玄却赞许的点了点头,隔着车壁对凝雨挑唇笑道:“很好,就这么办吧。”
第三十六章 血阁探子
城门前,一队士兵正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分列在两侧。众人悄悄藏在暗处观察了片刻,只见凡是进城之人都要拦截下来,由士兵队长带人一丝不苟的挨个盘问。
想要蒙混过关,似乎的确是不可能了。
凝雨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群穿着破烂,扶老携幼的“灾民”便从草丛中缓缓爬起,拄着拐,背着行李,乌泱泱的同时向着城门涌去。
守门官兵想要阻拦,谁料这群人的人数众多,一个还没来得及查问,就有一群趁乱挤了过去。城门内三个地痞模样的人假装刚巧路过,被“灾民”们不小心一拥,便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那个地痞当即立了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黄土,顿时和另外两个在人群里胡乱推搡大骂起来。
士兵队长原本就焦头烂额的挡不住“灾民”进城,此刻看到旁边竟然有人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村夫模样的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不断,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人先来处理混乱。
澜璟见城门口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打得好不热闹,便低头抿唇一笑,跟着凝雨在一群“灾民”的围绕护送下挤进了城去。
凌风带着澜璟和黎玄走到街市角落,换了一件简单干净的外袍,凝雨则悄悄留在城门附近,帮助剩下的“闹事之人”在侍卫手中全身而退。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凝雨就赶来了汇合的地方,他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的穿过几条无人的小巷,来到一套干净整齐的院落之中。寻常的屋舍,偏僻的环境,甚至算不上富贵之家,可是屋内的一应用品却打点得十分妥帖。
正房的梨木方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茶炉,精致的铜壶里依然蒸腾着一缕热气。床榻间的被褥都是崭新的,软软的铺在轻丝纱幔里,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温暖无比。
澜璟脱掉外袍,凝雨便唤了凌风一同抬进一个巨大的浴桶放在屋子正中,温热的清水中撒了一些他惯用的香料,随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弥漫着淡淡馨香。
“干净的衣袍就放在床头,主子……需要属下伺候沐浴吗?”凝雨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黎玄,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不必,你们下去吧。”澜璟挥了挥手,直看到其余三个人全都躬身退了下去,才缓步走到黎玄身边,双手环住他的后颈,挑眉调笑道:“我们一起吧?”
黎玄觉得他一定是故意贴在自己身上,蹭得他心痒难耐的。一连奔波数日,再加上伤口不曾痊愈的关系,堪堪忍了这么多天,现在整个人就像泼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他捏起澜璟的下巴,让他对上自己渐渐燃烧起来的目光,虽然颦着眉,却坏坏的勾了唇角。他一边拉住澜璟纤细的手指覆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一边向他嫣红的唇瓣暧昧的吻了过去:
“那就伺候夫君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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