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你看我写的pdf,难道不奇怪我是从哪里知道孟建华和耀华好几个艺人的死有关,还知道我爸是怎么给孟建华遮掩的。”
“那些都是他去世之后,我收拾书房的时候,从我爸的日记里看到的。”
项知言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低头蹭了蹭了我的头发。
“所以你就知道了,他们和你奶奶不是商量好一起来的。”
“孟家知道有这种东西,就不会贸然让不亲近的人来了。他们会先自己拿到这些东西,然后把里面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拿出来给主创团队。”
“可是他们没想到,徐弱江和翁松,会为了这个电影,跟我这个小辈低头。”我说,“就凭徐老今天那个态度,和翁松那个剧本,那就不可能和孟建华是一路人。只要他们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孟家要出品的那部电影,导演和编剧就无论如何都要换人了。”
项知言抱得我紧了一点,失笑:“以前总觉得你活得就跟在天上飘着一样,现在听你讲这些还挺新奇的。”
他说这话我就不满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这些我就堕落了吗?”
“不是不是。”项知言安抚我,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在取笑我,“就是觉得,很多事情你不去做,原来真的只是不愿意去做……不过现在怎么办?主创班子换人,翁松那个本子不就拍不了了?我瞅你上午出会议室那样子,感觉这剧本应该挺好的。”
“超级好。”我回答他,“视角根本没落在我爸身上,他就是个线索。徐弱江擅长大开大合去勾勒一个时代,翁松这个人笔锋非常冷厉辛辣,他们需要我爸的一些资料,就是为了把人物线索打造的落地一些,不然就这么个组合。半点人味儿没有。”
项知言听到这里,没急着提拍摄怎么办的事,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
他话没说完,我却明白里面未尽的意思。
我今天和他把我爸那些私人的日记暂且收起来了,不是我想在翁松和徐弱江面前遮掩。只是我还没想好。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借他们的手,把这些事公之于众。
这当然是个绝佳的契机,甚至连徐弱江和翁松的这个大气又尖锐的组合都是最理想的叙述基调,天公作美,连他们想创作的题材都刚好用得上这些素材。
越大气,越尖锐,就越刻骨,越客观,越能抽离时代和感情的滤镜,还原事情的原貌。
这是我唯一接受的,去纪念我爸的方式。
傅文睿大概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以为我只是不想让人乱写我爸的生平,所以换成我自己操刀的话会欣然接受。
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做这种事。
他这个人一生,在事业上无可指摘,却囿于家庭,也做过错事。而且这不是小错,即使强迫艺人甚至用毒品控制对方的人不是他,光是隐瞒和纵容,也已经触及一个人真正的底线,侵入人性的核心价值了。
对于他功绩的渲染或是对受害者的煽情,都会左右受众对这些事认知上的差异。
我是他儿子,受困于亲情,写不出这样的客观,只能让别人来。
只是我还有一点点的犹豫。
其实我大可以就把那些东西大咧咧地摆出来,把要不要公开的这种恼人的问题直接丢给别人。
可是我想,先找到自己的答案。
项知言看我沉默了半天,也不再问了,挑起另一个话头。
“你还没说,这本子难道就这么黄了吗?”
我眨眨眼,抬头看项知言,开口。
“我白天,抽空给卢丹平,打过一个电话。”
项知言忽然就悟了,但还是有一点疑惑:“耀华不是已经拍不了戏了?”
“耀华拍不成,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班底了。”我说,“眼下这里不是有了两个吗?”
章节119: 3个月前
标题:119
概要:抉择
卢丹平是初三到的,他们今年也回的卢家老家过年,来的倒快。
他和卢青和一起来的,董家的那个小姐没跟着来,手里提着两包茶叶,一包是给我的,另一包是给郑德安的。
我们家老宅他们小时候经常来,倪曼也都认得。孟家和卢家的交情与其说是世家之间的交情,不如说是我爸和卢丹平父亲的私交。
卢丹平的爸爸叫卢东,他和我爸跟我和卢丹平一样,高中同学,我爸是班长,他爸是学习委员。十几岁开始的交情,就算后面事业上没什么交集,逢年过节有空了总是要一起聚一下。他们那个年代联系没有我们这个时代方便,人却更注重维系感情。我家书房至今还有一大叠他们大学时代往来的书信。
他也是少数,在我爸葬礼上,会关心我去向的长辈。那个时候我被关着,也是他的默许,才让卢青和一个大姑娘不管不顾地在孟家陪我待了一个月。我知道他是很希望我和卢青和发展出什么的。卢家这样的家世,却很心疼女儿,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卢东原来以为是我,其实不是。
卢青和喜欢的人是卢丹平。
卢青和一张小脸红扑扑得,跟在卢丹平后面进门。她现在倒是看不出之前在电话里跟我哭的时候的样子了。窃喜薄薄地被面皮盖住,一看就能看出来。
老陶接过礼物,郑德安露了个面就去了书房。我让项知言带卢青和去找倪曼玩一会儿,拉着卢丹平就进了会客室。
一关门,卢丹平就急不可耐地问了。
“徐弱江和翁松在你这里?”
我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先坐下,把会客室随时准备的茶水倒了两杯出来,又推了碟点心到他面前。
不像父辈们,我和他虽然也是高中同学,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好。
但是奇妙的是,他很喜欢我爸。
我们这一波长大的小孩子都很喜欢我爸,因为他很有趣,除了跟小孩子都要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游戏和玩耍这两方面简直没有比他更会玩的大人,而且他是肯带着小孩子玩的,就是太忙,机会不多。
卢丹平从高中开始就很崇拜我爸,卢东都无奈了,一度以为两家是不是抱错孩子。可是卢丹平那张脸就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应该没这种几率。
具体为什么我其实不知道,但是从卢丹平后面一系列的动作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崇拜我爸。就包括现在,我之前在耀华和他吵架的时候场面多不好看。只是告诉他徐弱江和翁松在我这里,他二话不说就登门来给我拜年了。
能屈能伸,耀华落到他手里,也算是命中注定。
“二老在我爸书房,写剧本。”我和他说,“他们在这里的事情,孟建华如果知道了,你明白会是什么情况。”
卢丹平眉头紧锁,但是不是愁绪的那种,我知道他在盘算手里的资源,如果孟家真的要换人,耀华想要接过来,资金、场地、门路都要考虑清楚。而且这样就是明面上要跟孟家打擂台,还要预防一些竞争性的手段。
耀华太久没涉足影视圈,根基还有一些,到底手生了。
但是我知道卢丹平一定会接过来,就像当时他义无反顾地接过耀华一样。
“我需要一个……证明,为什么你这么笃定孟建华一定会换人。”卢丹平慎重地和我说,听他声音我就知道他已经拿定主意了,只不过还不能太信得过我。
正常,毕竟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在孟家和我爸这些事上联系过他。他多疑一点也是好事。
就是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真相给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因为我爸这些事,能和我一样感同身受的人,也就只有卢丹平了。
我不忍心直接告诉他。
“你去过我们高中看过吗,毕业以后。”我问了他一句。
卢丹平奇怪地看我,“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没,就是突然想起来。”我端起茶杯喝茶。“那个时候下午休息的时候,你有事没事就在班上放耀华的片。”
卢丹平还是不接我的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放下茶杯,“没啥,有些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但是孟建华一定会换人。”
“你想想怎么和徐弱江还有翁松搭上线就好了。”
我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从会客室出来,卢丹平准备以拜年的理由去见一下徐弱江和翁松。我送他过去引荐了一下。
其实也不必这么做,他当年收购耀华那件事已经是张最好的名片,我想徐弱江和翁松会很高兴见他。
卢青和倪曼在一起看衣服鞋子,项知言陪着她们。我过去的时候三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笑成一片。
倪曼看我拿着外套,讶异:“怎么今天还要出门吗?”
我嗯了一声,直接看项知言。
项知言跟倪曼还有卢青和告了声罪,跨过沙发区走过来。
我们一起去了我读书的高中。
学校已经放假了,大门锁着,奈何挡不住一些在校时就为非作歹的老油条。我带着他直接从3号门旁边一个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一进去就是学校操场旁边的小树林,极其隐蔽。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想带项知言来,也许只是我心里头乱,所以想带他来我成长的地方走走。
他是我的镇定剂,是我的避风港,是我这世上最后想去的地方。所以有他陪着,我会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我们在空旷的校园里几乎消磨了一天,我什么地方都带着他走过了。我们的教室,卢青和的教室,当年我和卢青和一起躲过的体育用品储存间,卢丹平跟我打架的地方,天台。学校不让带手机,我就一直上天台给我爸打电话,聊电影聊小说聊游戏,什么都讲。
我们走到暮色四合,校园里因为没有人,所以建筑都是暗的,没开灯。有风吹过树发出声音,筱筱有雪落下。
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问人问题,就好像别人可以解答一切一样。
“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卢丹平。”
我站在天台上看寂静的校园,这么问项知言。
他站在我后面一点的地方,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时间越长越难开口,关系越近越难开口。我当初能轻易在项知言面前说的东西,放到卢丹平面前就总是投鼠忌器。
面对徐弱江和翁松,我只是想先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可是面对卢丹平,我却担心他的感受。
耀华这些年走的太难了,卢丹平也太难了。
虽然他总会知道,或者说,他应该已经知道。
因为姜瑶一直在他旁边,那个女人是我爸非常信任的副手,不会不知道那些事。
但是我还是犹豫,这是我性格里软弱的那一面,我总是不愿意去做那个撕开所有伤疤的人。
我希望所有事情都像故事里那样,终会圆满。
“也许,卢丹平就算知道,也会和孟建华做一样的选择。”项知言说,他的话夹着风吹过来,莫名其妙带了点天外之音的意味。
“他不会。”我和项知言说,“如果选择权在别人手上的时候会,但是如果他自己做抉择,他会公开。”
这就是一起长大的另一个buff,就算我不乐意,其实也能大概猜到卢丹平的许多选择和看法。
卢丹平人如其名,骨子里是个非常热血正直的人,在他手里出头的那几个做音乐的歌手,各有各的经历,到耀华的时候都是歇了心气要做幕后或是转战影视配乐的。一个个被他挖出来,推出道,翻红。剩下新签的艺人也是这样,有本事的就有资源,卢丹平生生把一家娱乐公司的风气弄得跟学校一样。小艺人签的都是2年约,稍微有点歪心思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能熬得住,吃得了苦的。也许没有那么多惹眼的相貌,和一夜红遍世界的传奇,可是总有自己的一条路走。
别的地方未必能有这么公平。
我不担心他会不会公开,我是怕他会放弃耀华。也害怕他会因为对我爸的尊敬,做让自己痛苦的选择。
偶像崩塌,心灰意冷是什么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风吹得有点冷,我有点想回去了。
和项知言下楼的时候,路过了我们学校的微机室。我突然就玩心起了,这边的教室门已经换成新的,以前是那种可以用银行卡刷开的老锁,就老有人以为找到空档可以偷偷跑来网上冲浪,结果电脑都是被锁定的,根本打不开。倒是溜进来的人被监控拍到,统统记了大过。
我走到走廊的窗户面前往里给项知言指位置,开口:“我当时微机课就一直按照学号坐那个位置。”
“当时上课太无聊了,我事情弄完就开了本地的word文档写《山海》的同人小说来着,卢丹平还说我无聊。”
现在想起来,我和卢丹平后来不同的抉择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都是高中,一个班的学生,他已经开始了解公司运作之类的事,而我脑子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上网和谢崤吵架,另一个是写乱七八糟的小说。
不怪他看不上我,他一直觉他现在做的那些事都该是我来做,只是我扛不起来,他才冲在前面。
我还是欠他一句谢谢,上次在耀华没说出来,总得找机会给他补上。
“微机房,不会清空本地数据的吧。”项知言突然说了一句。
我点头,“是啊,你们学校也这样吗?我感觉无聊的人还挺多的。微机课一周一次嘛,还会有人在我写的那个word里回复留言。”
他这么一提,忽然就勾起我的回忆了。
当时微机课会很多班的人轮着上,我那个word后面跟着留言的人还挺多的,说啥的都有,也有单纯无聊的随便打乱码的。一个word文档,比论坛都热闹。
我记得里面有个人,喜欢黑体,总是特认真的给我写留言,我那个时候还有些年轻人的虚荣,被哄的心花怒放,特别认真的在他的留言后面感谢他。然后我高三毕业那年,中二兮兮的有种离别的愁绪,凭着对这人语言的印象,给他写了个小故事,说起来算是我人生里第一个原创故事。
可惜到最后也没留个联系方式,虽然是故意的。我很喜欢这种萍水相逢,只是因为文字,或是其他什么喜欢的东西而促成的交情,洒脱也自由。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想跟他说一声,我当上编剧了,写的剧有过很好的成绩,也有的平平无奇,我现在还在写新的故事,男主角就站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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