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懵懂迷糊。
贺清栖无奈看她一眼,只好又向前进一步,拉住对方细瘦白皙的手臂:“我干嘛?”
“是你干嘛吧?”贺清栖的声音温润,仔细辨别还能听出其中的一丝纵容和关切:“觉得冷为什么还把袖子挽那么高。”
那漂亮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袖子上纷飞,卓知微心又落回了胸口,眨了眨眼,乖巧地伸着胳膊由她动作,咚咚咚咚……
那只小鹿突然又活了过来,只是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比刚才还要莽撞放肆,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卓知微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粉丝看见她,总喜欢说,啊我死了,啊我又活过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再看眼前低眉垂目的心上人,当真是眉目俊俏,眼里是山明水净,说不出的专注。
卓知微看几眼没忍住心情舒畅,唇角轻轻扬起,眼睛瞥向别处。
如此赤诚的少年,干净不染尘埃,万水千山只此一双的清澈眼眸,卓知微目光不由变得深远,轻叹一声。
也不知道方小姐为什么要伤害这个稚气未脱还有点小霸道的女孩子,明明她是这么好,这么体贴,而且这么……乖巧。
不过也好,不然还有自己什么事情?那样的话……怕是自己恨不得离她两万米远吧。
卓知微眼里闪过讽刺,真虚伪啊卓知微,白日里还义正言辞地讨伐方萱遥,怎么等到晚上竟然就开始因此窃喜了?
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没想到还真让从前的那些人说对了。
不过,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或许,她是可以相信的吧……相信她的赤诚不会被磨灭,相信她爱情的保质期,相信她知道过往后会对她一如既往。
会么?
卓知微不知道,但她愿意赌上自己一切去问个结果。
爱情本来就是应该奋不顾身的不是么?若是还没开始就打了退堂鼓,算什么爱情。
卓知微知道如今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毕竟如今贺清栖只把她当朋友,充其量朋友二字前面加个“好”字,可如果当真做事不计后果,那还真应该考虑起这个人的诚意。
贺清栖看她还在发呆,只好帮她把另一只袖子也撸下去。
“不冷了吧。”有着黑蓝色毛发的小狮子眉眼弯弯,讨乖一样对她笑笑,可没有半分面对他人时骄纵不耐烦的模样。
卓知微望着她出神,是不是她也可以当成,贺清栖对她也是特别的?
不过……想起见这人时自己特意挽上去的袖子,就这么被那人不领情地撸下来,还有点气。
现在居然还在向她邀功。
于是,乖巧等撸的贺清栖,就见到一向待她温柔有加的卓知微对着她翻了一个很有灵魂的白眼。
贺清栖:“???”
“睡不着么?”
卓知微走到床边,坐下,清冷眼眸夹着淡淡关切抬头看着贺清栖。
莫名的,贺清栖的心跳小小声多跳一下,眨了眨眼,坐到她的旁边,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老实回答:“是啊,就感觉,好奇怪呀,明明好像昨天我们才参加偶时,怎么突然就结束了呢?”
“突然就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之前每天都那么充实,突然闲下来就感觉……空落落的,还有点……难受。”
贺清栖蹙起眉头,微微嘟起唇,眼里带着不解,似乎是什么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好像参加偶时的时候,我们没有一刻不期望着能赶快结束,经常在寝室哀嚎。”
贺清栖突然抬高声音,有点尖锐:“放我出去吧!”
“就像这样。”她自嘲地摇了下头,双手拄着床边,腿荡了两下,侧目看着卓知微白皙的侧脸:“之前那么想回家,现在回家了,却又怀念起在里面的生活。知微,你知道吧,就像……初高中毕业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初高中。
听到这个字眼,卓知微愣了愣,似乎被带进某些久远的回忆里,那些回忆在角落里尘封、腐烂,可依旧像是附骨的蛆虫无法摆脱,遗留在她的身体里,心里……眼睛里的光渐渐黯然下来。
她转头对上贺清栖清澈的眼眸,弯弯唇角:“我不知道,清栖。”
她这样回答。
眼底不见笑意,反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冰泉。
早在发现对贺清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时,卓知微就决心把她那些烂在骨子的过往告诉贺清栖。
如果贺清栖不能接受,那她便死了这条心。正好现在贺清栖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贺清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也愣住了,第六感告诉她,卓知微要和她说的,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却在看到这个人的神色时,后悔了。
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如果说出这些,相当是揭开卓知微覆盖那一团腐朽的血肉,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
可是卓知微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告诉她。
“我的初中,和平常的人不大一样,它带给我的,没有欢笑或是值得记住的回忆,只有痛苦,煎熬,三年如一日的冷暴力。”
贺清栖猛地睁大了眼睛,抬眸注视卓知微,满是不可置信,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而我的高中,我去了我们市离原本初中最远的高中读书,天真地以为那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她还是不愿放过我,如蛆附骨,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贺清栖不知道那个她是谁,只隐约听出来,是让卓知微遭遇校园暴力的始作俑者,不由得握紧了拳,恨不得那个“她”立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面对校园暴力,她只用过一种手段。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我的……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做错了事,却要我来承担后果,我没有一刻比那时更恨他们。”
卓知微的声音起初还会随回忆有所起伏,可越到后来竟越平静,到了最后竟然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越到后来,贺清栖却是越心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种平静远比爆发更为可怕,贺清栖宁愿卓知微可以哭一场,那样,至少还有她在,不是么?
她有些害怕,担心卓知微当真会迷失在记忆里,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她能从卓知微的平静里感受到那三年,不,那六年里的痛苦挣扎。
她伸出手,把卓知微搂进怀里。
嗓音颤了颤:“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对时间线有什么误解?
现在才是从偶时出来的第一天啊
第38章
卓知微怔住片刻, 弯了弯唇角,漂亮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像是月光下冷冷清清的湖面上忽而泛起的波纹。
指尖抖了抖, 贪恋般环住贺清栖的腰, 缓缓阖上眼眸, 享受这可能是最后的温暖。
半晌,卓知微缓和好情绪, 轻轻推开贺清栖。
“还是要说的。”卓知微温声道:“我想告诉你。”
她微昂着头, 流畅下颌角说不出的优雅迷人,纤细手指解开了睡衣的第一颗扣子, 还在继续解第二颗。
贺清栖脸色瞬间爆红,别过了头,脱口而出:“不不不不合适吧。”
卓知微眨了眨眼, 好好看了看耳根都在发烫的贺清栖, 不禁轻笑出声,仿佛清风拂过风铃, 清凉而悦耳。
这个人对自己果真是不一样的, 起码是有好感的, 不然正常关系的两个女孩子,解一个扣子, 哪里说得出这么……这么不合适的话。
还, 不合适?
自己又没有想和她做什么!
卓知微脸上忍不住染上赧意,巴掌拍上贺清栖的背,嗔了一句:“想什么呢。”
“啊?”贺清栖也懵了, 回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卓知微。
卓知微瞪了她一眼,露出半个肩膀。
香肩半露,衣服半遮半掩,更是有一种神秘的性感,贺清栖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脑子上涌。
夭寿了。
非礼勿视!
待卓知微抬头再度看她,发现她目光发散,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可是却一点也没往自己身上瞥的想法。
卓知微忍不住无奈含笑嗔了她一眼。
怂死了。
不过还蛮正人君子的,可爱。
卓知微弯了弯眼角。
而后把她掰正,指了下自己的左肩,看那个人还是怂地不敢看,无奈道:“让你看我的左肩下方。”
“哦哦。”贺清栖点头如捣蒜,脑子转不过弯来,只好潜意识跟着指令做。
看,左肩下方。
有三道疤,两竖一横。
贺清栖瞳孔骤缩,噌的站起来,因为力道过大向后踉跄了一步。她满眼的震惊与心疼,眉头蹙成一团,指着那道疤语无伦次:“这、这怎么弄的!”
小贺总这下总算没有智商掉线,联系刚才卓知微和她说的内容,不可置信道:“也是那个人做的?她凭什么!她有病吧!谁家的校园暴力这么恶心!”
难怪,贺清栖突然回忆起上辈子的某些事,她曾亲眼在颁奖典礼后台,看见刚出道一年的卓知微在和Wonders的经纪人吵架,或者说是经纪人单方面地在吵,而卓知微一声不吭。
起因就是,卓知微不愿意穿公司准备的抹胸长裙。
贺清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刀痕,手指颤了颤,随即握成拳头。只觉得难以相信,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玩这套?她现在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然后找最好的律师,让那个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见卓知微点点头,贺清栖更是勃然大怒。
卓知微忽然自嘲一笑:“其实我这算是运气好。”
“运气好?”贺清栖只觉得荒谬,摇了摇头,轻哼一声,难以置信道:“这还运气好?她究竟想做什么?有病吧。”
卓知微认真回答:“她想在我的肩膀上刻一个贱字。”
“但是……我运气好。”
不等贺清栖继续追问,卓知微说:“清栖,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父母么?”
“记得。”贺清栖点头:“你说他们死了。”
回答地干脆利落。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件事和她父母有关了。
卓知微摇头:“那时只是忽然想起,一时激愤。他们活得很好,难以言喻得好。”
“你知道拿刀在我身上写字的人是谁么?”
贺清栖配合问:“是谁?”
“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卓知微似嘲似叹:“我们只差了五个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此刻的贺清栖更是觉得难以相信,今天她的三观都要被碎掉了,怒气简直要冲破房顶。
“更另人接受不了的是,清栖。”卓知微看向贺清栖,惨然笑道:“我是那个第三者的女儿。”
“我妈妈对不起她妈妈。”
“而我是她爸爸背叛她妈妈的证据。”
“于是我便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于是我活该被骂,活该被孤立,活该被冷暴力。”
“清栖,你说我,活该么?”
卓知微声音清凉,却带着很多让人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愧疚,仇恨,不甘等等等等,以及那只占了千分之一,一闪而过的,委屈。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个错误,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父亲的妻与女,她恨她父母的不知廉耻。她可以负荆请罪,可以磕头道歉,可以一辈子被纠缠,一辈子活在阴沟里。
可是,她还是想问一问贺清栖,她一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
你觉得呢?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是这么不堪,这么肮脏,这么……让人厌恶。
“不是。”贺清栖眼眶红了,抖了抖眼睫,哽咽开口:“你不是,知微,这怎么能怪你?”
贺清栖瞳眸闪烁,抖着唇,伸手抱住卓知微。
对不起。
……
她突然想起了某些过往。
那些卓知微永远也不会知道,而她曾经也毫不在意的过往。
“你会因为一个人是第三者的孩子就讨厌她么?”
那是一个如同今日一样的寂静的夏夜,她的第五部 电影杀青,是住在那家酒店的最后一夜。
卓知微依旧是她的女主角,不远不近和她相处着。可在那一日,庆功宴结束后,头一次夜深人静时和她共处一室。
“能进去喝一杯么?”卓知微在她的门口,举杯询问。
她错愕之余,还是请了卓知微进门。
她们端着酒杯在阳台喝酒,月光之下,银辉披上卓知微一贯平淡的表情,莫名有出尘之意。
那时候是上辈子她们关系最好的时候,她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卓知微摇晃着酒杯,淡淡开口:“贺清栖,你会只因为一个人是第三者的孩子就讨厌她么?”
她蹙起眉头,下意识就想起贺清舟,便以为卓知微也是给贺清舟当说客的,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一套说辞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下一步,她需要说,一般来说,不会,然后那个人就会继续说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贺清舟,贺清舟甚至不算小三的孩子,他是你哥哥,他对你好巴拉巴拉,听得她都快能背下来了。
她不会说起初她讨厌贺清舟,是因为别人说她的母亲是被他害死的,她也不会说,长大以后她已经不讨厌贺清舟了。
说她死不悔改也好,说她嘴硬也罢,反正她是不会承认她已经承认贺清舟是她哥哥了。
听得多了她也不耐烦,懒得再把那一套说辞再说一遍,从源头堵住那一切,随口道:“会。”
那个人如她猜测那样,被噎住,没有继续说什么,怔愣了一瞬,连眼睛都忘了眨,可随即恢复如常,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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