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栖:“肉?”
“我不吃惯宫里太精细的东西,”贺长洲懒洋洋道,“只想大口喝酒吃肉。”
“朕满足你。”赵栖道,“就来几个大猪蹄子吧,酒就算了,受伤了还喝什么酒,再来两碗解腻的汤。”
贺长洲笑道:“行,听皇上的。”
赵栖换好衣服,大猪蹄子也来了。一共四个卤的大猪蹄子,汁香味浓,在晚上显得比平时还要好吃。
贺长洲吃相随意,但也不显粗狂,倒是赵栖咬两口就花了脸,被贺长洲笑成了小花猫。
赵栖吃了一个就饱了,擦擦手看着贺长洲吃。
贺长洲问:“皇上这就不吃了?”
“嗯,”赵栖拍拍肚皮,“大猪蹄子吃一个就饱了,吃多了腻。对了,你平时会上早朝吗?”
贺长洲道:“只要我在京中就会——怎么了?”
赵栖不好意思道:“朕明日要上早朝了。”
贺长洲显得有些惊讶,“萧丞相让皇上上的?”
赵栖点点头,“对,丞相让朕试着旁听。”
贺长洲吃的速度慢了下来,“是么。皇上是怎么想的?”
赵栖老实道:“朕有一点点紧张。”
“紧张?”贺长洲笑了,“皇上又不是第一次上朝,有什么可紧张的。”
赵栖含糊道:“那不一样。”
贺长洲安抚他:“皇上如果真的紧张了,就多看看我。”
赵栖表示怀疑:“这有用?”
贺长洲老神在在,“有没有用,皇上试试便知道了。”
次日,天才微微亮,赵栖就被江德海叫起来洗漱更衣。温太后派人来送了些点心,让他吃完再上朝。一番折腾,时辰差不多了,赵栖穿着繁琐的龙袍,坐着龙辇前往太华殿,众臣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在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重臣早朝”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中,赵栖跨过一级级台阶,走向金碧辉煌的龙椅。龙椅下方摆着一张檀木椅,正是萧世卿的位置;站在众大臣最前排的是由萧世卿一手组建的内阁,在场其他人也大多都是萧氏的亲信党羽。
赵栖站在高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玄衣的萧世卿,只有他一个人不用下跪行礼。感觉到赵栖的目光,萧世卿下颔微挑,微微一笑,俊美风流,贵气尽显。
赵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贺长洲。贺长洲穿着绯红色的官服,跪在武官之中,抬头冲赵栖笑了笑。
赵栖深吸一口气,道:“平身。”
萧世卿撩起下摆往檀木椅上一坐,举止神情和往日并无不同,“都有何事要议?”
一名大臣道:“启禀皇上,昭南王李迟苏奏请增拨军饷三十万两。”
“三十万?”赵栖假装思考了一会儿,问萧世卿:“丞相觉得此事如何?”
萧世卿道:“南疆边境暂无大患,先给他十万两,着户部办理。”
赵栖:“就这么办。”
“启奏皇上,渝州刺史董博实年过六旬,奏请丁忧。”
这次不等赵栖询问,萧世卿便道:“准奏,令吏部推举几个接任人选上表。”
“皇上,丞相,会考泄题一案已水落石出,系礼部侍郎弘子明独子弘滨所为。据传,弘滨流连烟花之地,欠下巨债,然弘大人家教森严,弘滨不敢上报,这才偷窃试题,换取钱财。昨夜弘大人大义灭亲,亲自把其子压入大理寺,并上疏请罪。臣已将弘滨关押在大理寺狱中,等候发落。”
萧世卿语气淡淡:“弘子明廉洁公正,恪尽职守,可惜他生了个好儿子。”
赵栖听得很认真,“那怎么办啊?”
萧世卿扫了赵栖一眼,“皇上怎么看?”
“一人做事一人当,弘滨犯的错,就不要追究到他父亲身上吧?”赵栖说,“而且刚刚丞相也说了,弘大人是个好官。”
萧世卿颔首,“皇上体恤老臣,乃是皇上仁德宽宥。”他沉思片刻,道:“弘子明革职查办,治家风不严,纵子枉法之罪;弘滨斩首,行刑时请弘大人亲临现场观刑。”
赵栖:“……”是个狠人。
“臣这么处理,皇上可满意?”萧世卿问。
“……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将军:想吃肉。
小皇帝:什么肉?
小将军:龙肉。
小皇帝:……滚啊!
第18章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出列,拱手道:“皇上,丞相。弘大人入朝为官三十载,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俭以养廉。去年,弘母八十大寿,臣受邀前往弘府参宴。堂堂正三品的官员,家中竟比地方六品官员还要简单朴素,所摆宴席不过寥寥数十桌。弘大人得知独子泄题一事后,亦是没有丝毫犹豫,主动将其子压入大理寺。然弘家三代单传,弘滨更是弘大人的老来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常人不能忍之痛,如今弘大人年事已高,又正在病中,若让他亲眼目睹独子被斩首示众,恐怕会使其伤心过度,病情加重。还请皇上丞相看在弘大人的情面上,酌情发落。”
赵栖也觉得这个弘大人有些可怜,“丞相,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萧世卿道:“既然吴大人和弘大人相交甚笃,弘滨行刑之日,吴大人就陪弘大人一同观刑,聊以安慰,如何?”
吴大人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若吴大人还不够,就让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已成家立业的官员都去陪他。”萧世卿冷道,“正好让他们知道,教子无方,枉为人表的下场。”
一时间,太华殿内鸦雀无声,众臣大气都不敢出。赵栖在龙椅上坐得也不舒服,他捕捉到贺长洲的目光。贺长洲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良久的沉默后,萧世卿道:“其他大臣,可还有事要奏?”
赵栖感觉自己回到了课堂上,听和学为主,基本不用说话。一次早朝下来,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萧世卿的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再说直接一点就是独裁,只要他决定的事,无论是有多少人提出反对意见,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赵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还上什么早朝,议什么国事,萧世卿直接发号施令不就得了。
早朝结束,温太后派人前来,请赵栖和萧世卿一同去慈安宫用膳。路上,萧世卿道:“皇上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赵栖欲言又止,委婉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你不一定是对的。”见萧世卿挑起了眉,赵栖赶紧补上称呼,“丞相哥哥?”
萧世卿笑了,“皇上是觉得臣太独断了?”
赵栖举起手比划着,食指和拇指几乎要贴在一起,“就有这么一点吧。”
“对又如何,错又如何。”萧世卿道,“掌权者的权威远比对错更重要。满朝文武可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但掌权者必须独断。”
赵栖不服气,“可是作为掌权者,不是应该从善如流吗?”
萧世卿看着他,“谁说的?”
“史书上说的啊。”
“这么说,皇上相信史书,胜过相信臣?”
赵栖:???
这不是废话?!你可是原著盖章的,亦正亦邪的奸臣枭雄——你要朕给你学?看你脸大的。
赵栖露出笑容,“朕当然是更相信丞相哥哥啦!”
到了慈安宫,温太后问及今日早朝的情况,赵栖道:“朕从丞相身上学到了很多。”
温太后莞尔,“这就好。皇上慢慢来,无须着急。世卿,皇上对朝政之事尚且不熟,就劳烦你多费点心了。”
萧世卿点点头,“臣应该的。”
“听闻昭南王又上了奏请增拨军饷的折子,还是三十万两?”温太后道,“作为大靖唯一的异姓王,李迟苏倒是狮子大开口。”
萧世卿不置可否。
温太后一副说热闹的语气,“这个李迟苏,还是个风流人物。老昭南王的孝期还未过,就往王府里抬了七八个美妾,御史的状都告到哀家这来了。据传,他继位后无心公务,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他要三十万两银子究竟是为了充作军饷,还是为了养府里府外的一众莺莺燕燕?”
萧世卿还未说话,一直专心吃饭的赵栖来了句:“他那是装的,就是为了让朝廷对他放心,让你们打消削藩的念头。”
李迟苏在原著中出现过几次,赵栖对他还算了解。老昭南王当年和靖高祖是结拜兄弟,一同打天下。事成之后,靖高祖甚至说出了“朕之天下,与兄同享”之类的话。老昭南王惶恐不安,连夜上疏请求卸甲离京。靖高祖百般挽留无果,便封其为昭南王,并把西南三州赐予他为封地,世袭罔替。
几十年后,赵氏子孙早已忘却了当年的烽火狼烟,李氏一族作为大靖唯一的异姓王,成了先帝和温太后的心头的一根刺。好在老昭南王一直安分守己,对皇室忠心耿耿,朝廷在他在世时从未提及削藩一事。后来,老昭南王病逝,李迟苏承袭王位,遵循父亲的意愿,藏锋露拙,韬光养晦,让朝廷以为他沉溺女色,难当大任,从而对西南三州放松警惕。
赵桐起兵造反后,朝廷命李迟苏出兵镇压叛军,李迟苏抗旨不从;赵桐派谋士前去拉拢他,他亦不为所动。赵桐和狗皇帝打的你死我活,西南三州是唯一没有经历战乱的地方,民生兵力空前发展,远超其他诸州。等到天下初定,赵桐早就没有精力再去对付一个作壁上观,坐收渔利的昭南王。这时,李迟苏才不慌不忙地接过新帝抛来的橄榄枝,继续做他的西南霸主。
温太后惊得筷子都差点没拿稳,“皇上说什么?”
现在的赵栖已经无所谓崩不崩人设了,反正他的人设早就崩了,温太后等人似乎也渐渐接受了他的改变。而且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提醒他们提防着点李迟苏。“朕的意思是,虎父无犬子,朕不太相信老昭南王会和弘子明一样教出个混账儿子。老昭南王不是有挺多儿子的么,李迟苏还是最小的那个,如果他真的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老昭南王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他?”
温太后看向萧世卿,萧世卿倒显得比她淡定多了,“皇上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对李迟苏的为人下判断为时过早。”
温太后缓过神,道:“等他入京,哀家会想法子试探试探他。还有一事,既然弘子明已被革职,那礼部侍郎一位的空缺,你有何打算?”温太后挽了挽鬓发,“下月就是万寿节了,正是礼部最忙的时候。”
萧世卿明白温太后的意思,问:“太后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温太后抿了口茶,道:“温国公长房长孙温霄元兴三年进士及第,之后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那孩子哀家是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德才兼备,哀家想着给他一个实职。世卿,你觉得呢?”
温国公府是温太后的母家,也是京中少数不为萧家马首是瞻的权贵之一。温太后有意提拔自己人,萧世卿一向心知肚明。他看了眼正在埋头喝汤的小皇帝,道:“太后说好便好,臣没有意见。”
温太后欣慰一笑,“世卿啊,听说你母亲近来身体抱恙,刚好哀家这里有一枚北凉进贡的雪莲,你回头带回府里,给你母亲补补。”
萧世卿:“臣替母亲谢过太后。”
温太后和萧世卿之间的暗潮涌动就连赵栖都能察觉得到。神仙打架,他这种道行不够的小妖怪还是不凑热闹比较好。
万寿节临近,按照大靖的规矩习俗,常年在封地的封王,远嫁的公主郡主陆陆续续回到京中。赵栖和温太后忙着见回京的宗室贵族,宫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可眼看离万寿节只剩下半个月,赵栖还是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这日,赵栖在勤政殿向萧世卿学习治国之道(准确来说,是萧世卿在批阅奏本,他在一旁发愣),问:“丞相哥哥,你说淮王他会奉诏进京吗?”
萧世卿抬眸看他,“为何有此一问?”
赵栖下巴搁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朕觉得他应该不想回来。他离京前被朕羞辱得那么惨,说不定已经有阴影了。”
萧世卿微哂:“没想到皇上还记得。不过,他回是肯定会回来的。一来,他不回是抗旨;二来,京中有他想见的人。”
赵栖艰难地转了个头,“谁啊?”
萧世卿只道:“当初他是为了谁在雍华宫门口长跪不起,还挨了三十廷仗的?”
“这个问题朕会答,”赵栖道,“为了容棠。所以丞相哥哥的意思是,他会为了容棠回来?”
“淮王和容棠感情非同一般,”萧世卿笑了笑,“皇上难道不知道?”
赵栖看出萧世卿的笑容里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由道:“那丞相哥哥呢,你和淮王就清清白白么?”
萧世卿仍然笑着,“嗯?你继续说。”
赵栖没有退缩,垂着眼睛道:“几年前,丞相哥哥和淮王因偶然被困在宫中一宿,不是聊得挺开心的么。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半点欣赏?”
萧世卿那头沉寂了下来。赵栖以为自己的话惹怒了他,抬头偷瞄一眼,“丞相哥哥?”
萧世卿的脸上难辨喜怒,“你为何知道此事。”
“朕……朕亲眼看到的。”赵栖道,“你就说这件事有没有发生过?”
萧世卿轻一点头,“确有此事。”
赵栖酸道:“唉,有些人啊,还好意思说别人,五十步笑百步,可笑。”
萧世卿问:“你似乎不喜我同淮王走得太近?”
赵栖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是啊。”他可不想萧世卿像原著里的情节一样,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弃他不顾,改投淮王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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