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傅涵一直都闷在房间里看书,在白耀之都这种地方,就算兰休放他自由他也不敢随便上街溜达。何况现在兰休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他,他也自觉点,少出去自讨没趣了。
傅涵坐在窗台上,肩膀上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凌乱的发丝在书页间投下一片暗影婆娑。一页看完,他伸出手刚要翻,突然响起敲门声,几乎想都没想就条件反射的把书合上。
急急忙忙的跑到门前,按在把手的指尖又顿住。
见了面他该说什么?
先认错,对,先说自己错了,之后再说他愿意加入十六军区,可是留在这里,那诺亚城呢?难道家就不回了?祖母跟妹妹都需要自己,还能见到周筠轩,所以能回去肯定是好的,可是回去之后就永远都见不到……
谁?兰休么。
想到这傅涵心中一惊,为什么会是他?
傅涵越想脑子就乱,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门,门外抱着一大堆零食的伊莉莎却让傅涵原本保有一丝期许的心再次跌落进了谷底。
是啊,他都要把自己扔出家门了,怎么可能还来找他。
“请进。”收敛情绪后,傅涵脸上迅速露出一抹礼貌性的笑,就算是面对一个机器人,他也会下意识保持着脸上的伪装。
伊莉莎抱着比自己身体还要重的零食,摇摇晃晃的走到傅涵的床前,把胳膊里的零食像雪花一样撒在床单上。
“当当当!这都是我从商铺刚买回来的,每种都是限量版哦,傅先生快尝尝,吃一次可就永远都吃不到喽!”
说着伊莉莎就拿起一包撕开递给了傅涵。
傅涵知道伊莉莎是看出他们这几天反常,才来找她谈心的,说实在他挺感动。
迄今为止,除了周筠轩跟兰休还没人这么关心过他。面对祖母跟妹妹的时候,他不愿意把这份负面情绪表露出来,所以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让它更糟糕的另一件事覆盖掩埋。这就让他内心的阴暗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有一天,大到他不足以承受的重量。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怎样,死、疯?还是彻底放弃骨子里顽固不化的固执和坚持,变得跟周围人一样麻木机械。
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他闭上眼睛入睡的前一刻都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有时候崩溃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傅涵象征性的拿出来吃了一口,又递给对方。伊莉莎微微一愣,笑着耸耸肩,“我是机器人啊傅先生。”
对啊,机器人根本吃不了东西。
傅涵说了声抱歉,拿起来又吃了一口,这才发现喉咙里有些酸涩的难受,机器人都知道关心身边的人,有些有血有肉的人竟然还不如一台不懂感情的机器,既然如此,那上天为何要赋予人类感情?
“谢谢你伊莉莎,谢谢你给我带的零食。”
伊莉莎坐在床边扯了扯裙摆上的皱褶,傅先生在感谢她,傅先生在对她笑。
可为什么他笑容里却看不到一丝喜悦之情呢?
伊莉莎笑了笑,“其实兰休大人也很关心您。如果可以,请你把这句谢谢也对他说一下吧,我觉得兰休大人肯定会比我听到了更开心。”
傅涵看着手里的零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并不想见我。”
伊莉莎立刻反驳:“不对!是你以为兰休大人不想见到你,而不是兰休大人不想见你。这种想法是傅先生您的主观臆断。如果你想知道他怎么想的为什么不面对面的主动去问呢?”
“我……”
傅涵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机器人问的哑口无言。
伊莉莎突然凑过去摸了摸傅涵的头,仿真的机器手掌也让傅涵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虽然我是机器人,但是我能分得清喜欢和讨厌的。相信我,兰休大人一直都很喜欢您,之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在离开之前赶快找机会跟他谈谈吧,不要等一切都发生之后才想起后悔。”
傅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对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伊莉莎的构造是残参照白耀星女性身体的平均数值一比一建模制作而成的,而白耀星的女性普遍都要比蓝星女性高大健壮,傅涵坐在床边被伊莉莎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差点喘不上气。
不过奇怪的是,被伊莉莎抱着,就没有被兰休抱着那种局促和不自然感。
就在他反复思索两者间的区别时,楼下厨房的开水锅突然报警了,就看伊莉莎突然放开她,提着裙子像一只笨拙的大松鼠一跑一颠的消失在了门后……
之后的几个月,傅涵发现兰休几乎都整天整天的在军区加班,连晚上都极少回家,差不多半个月能打个照面就算难得了。
有几次本来都鼓起勇气跟对方谈了,可是傅涵刚一开口对方的态度就表现的极度敷衍,弄得傅涵本就盘根错杂的心更是纠结的像一团乱麻。
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自己有必要这么贱吗?被抛弃了还眼巴巴的往上凑,感觉就像条癞皮狗似的。
看着日历距离离开的那天已经越来越近了,傅涵烦躁的翻着手里的书页,哗啦呼啦,比风吹得还迅速。
以前每次他烦躁的时候,都会主动找些书来看,无论多暴躁的情绪都会在打开书页的那一刹那得以平复。
可的现在,这个办法貌似失灵了……
10月31日那天下了小雨。
今早出门的时候白耀之都这边还是阳光明媚的,等到了靠近诺亚城这边的悬浮艇停靠站时,头顶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黑色云朵。
兰休把手里的东西都递过去,拍了拍傅涵的肩膀。
“通行卡拿好了,上去刷一次,下来还要再刷一次,要是弄没有了他们会把你扣押在中转站。”
傅涵嗯一声,背着那一大包东西,明明他都没有给伊莉莎什么清单,可是对方却还是给他买了一大包东西,是什么他自己也没打开看。
上悬浮艇前他最后看了兰休一眼。
“谢谢你。”他突然说。
兰休点点头并没有其他表情,只是催促他快点上车,连眉眼间的神情都带着几分不耐烦。
等傅涵找到座位坐在上面,想通过玻璃窗再看看他,却发现窗外那道镌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早就空了。
傅涵看着那片空旷的地方缓缓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最后他也是一样的。所以啊,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奢求,也就永远不会失落。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一直把兰休拒之千里,明明拒绝了对方的一切溺爱与给予,为什么他还是会失落?
他是聪明么,是愚蠢么,傅涵已经分辨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hohoho~小可耐们枯了吗~~下章就甜回来=^v^=感谢在2020-02-18 15:48:37~2020-02-21 13:4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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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悬浮艇突然一个倒转,穿破了浓密的云层扶摇直上,瞬间阳光从四面八方袭来,充斥在狭窄的机舱。
傅涵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光芒万丈的景象,就被自动开启的遮光板挡住了视野,眼前还是那片熟悉的黑色。
缩小的瞳孔在阴暗中一点点放大。
为什么阳光总是来的那么晚,又走的那么快呢。
他维持着一层不变的动作,盯着那片黑暗怔怔出神,仿佛视线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能看得到黑暗所遮蔽不到的远方。
直到那道挑动心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都告诉你拿好磁卡,掉地上半天了也没发现。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以为哪个白耀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啊。”
傅涵把磁卡递过来的人,眼睛瞪得一眨不眨,“你,你怎么?”
兰休掀开衣服下摆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抬手就把傅涵张开的嘴堵住了,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不像话。
“想好了再说,马上就要到中转站了,说错我就下去。”
傅涵被他捂着嘴,想掰开又掰不掉,憋得眼睛都红了。最后终于咬了兰休掌心一口,对方才慢慢把手松开。
傅涵皱着眉擦了擦湿润的嘴角,本来还想抱怨几句,好好的堵什么嘴,可是看到兰休认真的表情,他就不自觉的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谁都没开口,就那么面对面久久对视着,直到悬浮艇突然一阵距离的震颤后稳稳落在一处高台上,报站的声音响起,悬浮客艇已经到达中转站。
听到广播兰休忽然笑了,像是遗憾,又像是如释重负。
他起身摸了摸傅涵的头,“小崽子,好好保重。”
兰休转身刚要随着密集的人群朝出口走,就被身后的傅涵一把抓住。
“别走!别丢下我!”
没有任何酝酿就随着跌宕起伏的心绪吼了出来,声音回荡在整个悬浮舱内,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傅涵两只手一起抓着兰休的胳膊往回拖拽着,眼巴巴的,眼泪顺着眼角朝两边落,把贴着脖颈的衣领打湿了一片。
要说傅涵原本的长相就是偏阴柔类型的,大概是还没成年的缘故,介于孩子和成年人之间特有的青涩,在剥离开那层冷漠的外壳后突显得越发淋漓尽致。兰休都听到周围咽口水的声音了。
靠,家长还在这呢就敢这么不要脸的觊觎他家崽子?
都不想活了是吧!
他赶紧脱下外套盖住傅涵的头,坐下来把小崽子抱在怀里哄了哄,同时狠狠的瞪了周围一圈不怀好意的人,“看个屁,没见过别人家小孩儿哭啊?赶紧下车!”
被吼的人微微一愣,都各自收回了炽热的目光。
看过小孩哭,但是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哭。
尤其是被风衣包裹住的身体在兰休的怀里微微打颤,可怜兮兮的劲儿,我见犹怜。可是看到兰休衬衫上挂着的雪花军徽,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最终只能遗憾的下了车。
即使在好看也是有主的,军区的人他们惹不起,尤其是十六军区。
中转站介于白耀之都和诺亚城之间,从白耀之都到诺亚城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坐这趟悬浮客艇只是为了在中转的去附近其他的星球。
等整个客舱走的没几个人了,兰休才把盖住傅涵的衣服扯掉。没想到这小崽子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攥得他手都有点麻木了。
“你骗我。”这是重归于好后傅涵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兰休被他气笑了,“你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还怨上我了?”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那张通行卡放在桌面上,“这张跟你那张是一起申请下来的,在你偷用我的通讯仪之前就拿到手了。就是没跟你说,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倒用来给你治病了。”
“治病?什么意思?”
傅涵拿起兰休的那张通行卡,发现两张卡的编号是紧挨着的,连坐号,怪不得刚才飞了这么久,都没看到有人过来坐。
他把两张通行卡都攥在自己手里,好像到了下一站兰休会搞突然失踪似的,他还记得兰休说,要是没有通行卡就会被联邦扣押,没办法返回白耀之都。
把兰休的通行卡拿走,看他还怎么偷偷失踪。
傅涵幼稚的想着,虽然感觉这么做的自己十分可笑,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要把兰休留下来的想法。想到这点后,傅涵觉得光是拿着通行卡还不够,毕竟这个人可是十六军区的军长,他都有特权能放繁育者自由,说不定丢了通行卡也能回去。
兰休看着傅涵坐在那,一会的功夫表情变了好几样儿,突然一脸忐忑的转过头,伸出手把他的胳膊给死死抓住了。
“……”
兰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不敢动弹,倒是傅涵终于松了口气。
还是直接抓着人比较稳妥,呼,放心了。
于是放下心来的傅涵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瞥了眼突然闭嘴的兰休,语气淡淡道:“接着说啊,治什么病?”
兰休:“……”
这又打开了什么开关?麻烦把刚才那个哭唧唧的小崽子还给我!
形势仿佛陡然逆转,在傅涵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兰休尴尬了抓了抓后颈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招了。
“那天监察科的人一走,你跟我莫名其妙的大吵了一架,当时我就觉得你这里大概是有点问题,就去找格雷咨询了一下。”
兰休朝脑子的地方指了指,傅涵抬脚就替到了对方的小腿上,好在兰休的反应速度也不是盖的,立马把傅涵的腿按给按住了。挑眉道:“你踢我干嘛?我说的是心理问题,又不是说你脑子有病,你想哪去了?”
“心理问题你不指着心脏你指着脑袋干嘛?”傅涵瞪着他。
兰休觉得自己冤死了,“你这话说的,有点医学常识好不好?控制人思维的是大脑又不是心脏,我当然指脑袋了!”
确定对方确实没有嘲讽自己的意思,傅涵才哼了声放过他。
兰休觉得跟一个比自己小了一百岁的小朋友说话真是太累了。总是挨打就算了,要命的是他连被打的原因都不知道,对方还理直气壮的。
吼,好气!又舍不得打地方。
兰休军长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他拿起傅涵用过的纸杯喝了一口果茶,继续道:“格雷分析完跟我说,你这种情况就是幼年时期遭受过亲人的冷暴力,导致后天成长中待人接物这方面都产生了明显的缺陷,集中表现就是,抗拒他人的亲近,排斥超出安全距离范围外的接触,而且一旦出现了想要依赖的人,你会在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的同时,又异常恐惧对方对你的过分关注,你不觉得这点用在咱俩身上很符合吗?”
傅涵一边听兰休的话一边琢磨着,点点头,确实挺像。可是点完头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谁想依赖你了!”
兰休一拍巴掌,指着他,“你看看就是这样,又犯病了,傲娇,还死不承认。”
傅涵张口就想反驳,可是握着兰休的手却突然一紧,像是在下意识的提醒自己,再说那些口不对心的话,对方可能就真被气跑了。
傅涵垂着头,强迫自己耐下心来听兰休继续说。
“格雷医生给我的建议就是,演一场戏,让你再次回溯当年那次冷暴力的情景,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那段积压在你记忆深处的痛苦就会在这次重复的过程中得到释放。就像刚才你抓我突然大喊的那一刻,你的病基本就痊愈了,剩下的傲娇就是小问题了,今后我们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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