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思绪还有些混乱,越前茫然看着葬仪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扭头不甘示弱的哼道:“谁说的?我和龙雅早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还差得远呢!”
“是吗?”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恰好睹到从越前领口滑落出的项链,葬仪屋伸手握住,在指间把玩了片刻,淡淡笑道:“你那个堂兄……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啊。行了,既然收到了这么好的报酬,就说正事吧。”
眼看终于要得到真相了,越前胸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才想爬起来坐好,却再次被葬仪屋压到床上,并且从身后被紧紧搂住。后颈传来没有温度却柔软的奇异触感,他听得低沉的嗓音道:“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怕我会哭鼻子,小东西还是不要看了吧。”
“克劳迪娅是凡多姆海恩家族历史上第一个女伯爵,在她的少女时代,我们便已经相识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即便当时我们彼此都有好感,她依然清醒的认识到,身为死神的我不可能与她走到最后,她也不会为我抛下整个凡多姆海恩家族。从她嫁人的那天起,我们便不再见面,直到她临终时,我作为回收她灵魂的死神出现在她身边……”
“她看到我时,她说,她这一生从未忘记过与我之间的情分,只是不愿意自己在我面前渐渐苍老。她说,身为王室的番犬,她知道凡多姆海恩家族看似风光,实则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此生一直小心翼翼,活得太累了。所以,她请求我,至少能保护凡多姆海恩家的继承人平安终老。”
“我答应了,并留下她的一缕头发作为纪念,亲自送她入葬。我遗落在伯爵那里的那条链子,每一块纪念章里,都收藏着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遇到的,对我而言是特别存在的人的遗发。”
“但是我并没有谨守住这份诺言,克劳迪娅的儿子文森特被人加害了,死在熊熊大火之中,被烧得尸骨无存……”
静静的听着葬仪屋用极为克制的声线平静诉说,直到悄无声息良久后,越前这才开口道:“所以,你才会对夏尔加以照顾吗?那你在船上为什么还不顾他的安危把他丢出去?你这是食言!”
“我答应克劳迪娅的,是保护继承人,并没有食言。”慢慢松手,任由越前坐起身皱眉瞪视自己,葬仪屋眼底多了一丝冷淡,继续道:“看你的样子,你是知道的,现在的伯爵是文森特一对双生子中的弟弟;被作为祭品召唤出那个执事的,才是哥哥。不过,同是克劳迪娅的子孙,我也是有照顾的,一次次的提醒他,人的灵魂只有一个,要他珍惜,但他听不进去。”
“你这是狡辩。”并不接受葬仪屋的说辞,越前拍开朝脸颊伸来的手,冷冷道:“既然夏尔的哥哥已经死了,他就是凡多姆海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应该遵守承诺好好保护他,而不是让他遇到危险。”
“谁说的?”唇角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葬仪屋回望写满控诉的猫眼,说出一句若有所指的话:“给克劳迪娅的承诺,我这些年从未忘记过,也一直在努力啊。”
本打算对这话嗤之以鼻,转念间突然捕捉到一丝不对劲,越前面色微变,一把紧紧揪住葬仪屋的衣襟,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要复活夏尔的哥哥,才制造出那些会活动的尸体的吧?你在焦点星上做的,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金绿色的眼微微一眯,葬仪屋捉住越前的双腕送到唇边一吻,怪声怪气的笑了两声,懒懒道:“小东西,你刚给的报酬可不足以支付让我回答这么多问题哦。”
斤斤计较的混蛋!刚刚听到最在意的地方却没了,气得越前在心中大骂葬仪屋,犹豫了片刻后只得不情不愿捧起那张欠揍的脸,把唇凑了过去。但,这一次葬仪屋并没有接受,而是用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淡淡笑道:“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的话,我要的可就不是一个吻那么简单了哦,小东西。”
好歹也是半成年了,葬仪屋眼底露骨的暗示越前看得明白,顿时涨红了脸,用力推开他匆忙下了床,恨恨瞪视以相当悠闲的姿态靠坐在床头的死神,咬牙切齿的骂道:“卑鄙!无*!下*!”
面对这样的指控,葬仪屋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你这样说你的老师可是很过分的哦,小东西。别忘了,接下来这段日子,你都得和我一起过,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眼见葬仪屋是死活不肯说了,越前也没办法,只得转而问出之前很在意的问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方?死神一族的母星海拉。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死神图书馆,以书籍的形式存放全宇宙各种族亡者的走马灯剧场。”这一次葬仪屋倒是没有为难越前,回答得相当爽快,同时还不忘洋洋自得的夸赞自己:“虽然你只有一半是恶魔,但还是会被巡逻者侦测到,全靠老师我顶级死神的能力才能把你的气息全部掩盖住。”
这家伙不仅是混蛋,还是个疯子,居然把自己带到如此危险的地方,难怪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死神族的母星!不由自主脑补出自己被一群死神挥舞着死神镰刀大卸八块的情景,越前无端打了个冷战,皱眉压低嗓音吼道:“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现在通缉犯吗?”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听得出越前虽然在骂,其实还是关心自己安危的,葬仪屋满不在乎的笑容柔和了几分,伸手把紧紧捏着拳头恨不得揍过来的少年拉回身边,轻抚精致的面孔,低笑道:“别担心,这一部分存放的都是好几百年前的走马灯,平时不会有谁来的,安安心心跟老师我住在这里吧。”
现在的情况是不住在这里也不行了,难不成还正大光明的跑出去等着被抓?满心的气恼无处发泄,越前的表情闷闷的,垂头嘟哝道:“不是说只有人类才有灵魂吗?为什么还有其他种族的走马灯?”
“谁告诉你只有人类才有灵魂的?说出来,我去揍他,这简直是教坏我最喜欢的学生嘛。”作为资深的死神,葬仪屋见不得这种误导学生的说法,扳过越前的脸,难得耐心的细细解释道:“所谓走马灯,就是亡者生前的记忆,难道你没有吗?灵魂这种说法,不过是人类这个种族有点特殊,死亡时走马灯是伴随着一种能够被吸收的能量一起出现的,可以被其他种族吞噬。他们吞噬的是能量,但走马灯剧场不能被单独剥离出来,导致死神无法回收。这么说吧,不仅仅是恶魔可以吞噬这种能量,其他种族也可以,只是恶魔族喜好将这种能量当食物的数量多一点而已,才被死神当成死敌看待。”
被葬仪屋说得一愣一愣的,越前眨眼,再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你们收集这么多走马灯做什么?”
“你猜。”觉得越前傻乎乎的样子特别可爱,葬仪屋忍不住把他搂到怀中一番揉捏,低低笑道:“要是猜中了,老师我会送你一份大礼。”略微顿了顿,他又道:“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迄今为止,无限接近正确答案的,是你的父亲。”
第25章 元老死神(8)
考虑到越前一直留在母星终究不安全,并且越前身上还留着天使族的通讯器,葬仪屋在避了几天的风头后,悄悄带着他返回了夏尔所在的星球。
和来的时候一样,越前是在昏睡中度过这段旅程的,再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被银发的死神搂在怀里。面对面躺着,见葬仪屋闭着眼呼吸平稳,他也只能勉强按捺住被对方打晕带走的气恼,细细打量那张俊美的容颜。
葬仪屋脸上、身上都有狰狞的伤疤,越前知道,也好奇是谁能够伤得了这样一个顶级的死神,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此时细看,他发现这些伤都是被细密缝合过的,有不少歪歪斜斜的针脚痕迹,尤其是脖子上那一道——
该不会是脑袋被切下来以后被缝上去的吧?还是属于死神族的恶趣味?这么恶意的揣测着,越前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抚上葬仪屋的颈脖,在微凸的伤疤上来回游移。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轻笑声:“小东西,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衣服剥了?摸得舒不舒服?要不要老师我脱了衣服让你摸个高兴?”
定睛一看,看到不知何时睁开的金绿眼眸里带着笑谑,而自己的手已探进对方的衣襟,掌心之下就是结实的胸膛,越前面上一烫,连忙缩回手,翻身坐起。双眼带着难掩的慌乱四下乱瞄,他强装镇定,哼道:“不稀罕,龙雅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哦?真的吗?”微眯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葬仪屋若无其事的坐起来,将面色绯红的少年拦腰抱住,凑过去对着小巧的耳垂轻咬一口,低低笑道:“怎么总是拿你哥说事?你们恶魔族兄弟之间的关系都是这么好吗?还是你特别在意你那个不靠谱的堂兄?”
“谁和他关系好了,你少胡说八道!再说了,龙雅也没你说得那么不靠谱。”从葬仪屋臂弯里挣脱出来,越前爬下床,居高临下瞪住金绿色的瞳,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说,你为什么又把我打晕了?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说说看,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就是喜欢看越前生气时双眼瞪得滚圆的模样,葬仪屋故意曲解他的话,还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摇头叹气:“原以为你单纯,没想到这小脑袋里存着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是要把老师我带坏吗?”
除了第一天说起与夏尔祖母的往事时流露过伤感,之后的几天里葬仪屋都没什么正形,这一点越前明明清楚,却还是忍不住被气得磨牙。但他同时也知道,若继续在此话题上纠缠,对方还会说出更加疯疯傻傻的话,于是板起面孔,冷冷道:“我是问,你用什么方法回来的,为什么一定要打晕我?”
“这个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越前,葬仪屋轻轻扯动唇角,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越前天生脾气倔强,葬仪屋越是不告诉他,他便越是执着,动也不动的盯着对方,一声不吭的。
见他这样子,葬仪屋便知道这倔强的小孩执拗的脾气又上来了,若不遂了他的意,恐怕之后会想尽一切办法捣乱,只得叹道:“在传送门被研究出来之前,大部分种族在传送物体的时候,都是将物体粉碎成原子状态再传输,到了目的地……”
“别说了!”已然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越前感觉一阵恶心,不愿再想,扭头恨恨的道:“没有下次了!”
“你以为我想啊?”看到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葬仪屋心下浮起一丝不忍,起身把越前抱坐在腿上,轻抚他的后背,放柔嗓音道:“只有这样,你进出海拉才不会被发现。老师我可是很紧张的,生怕重组后你缺胳膊少腿。”
轻柔的语调让越前感到了安抚,心中对葬仪屋的怨念也没那么深了,转身看着他问:“为什么又要回来?你就不怕夏尔或是死神再找过来?”
本打算先逗弄一番再回答的,葬仪屋张嘴的瞬间却面色微微一凛,有手指点住越前的嘴唇,压低嗓音道:“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去前面。记得,千万不要露面,否则我会再把你丢回死神图书馆,你这辈子都不用出来了。”
这样的警告对越前来说完全不存在威胁,葬仪屋前脚刚出房间,他后脚就跟上去了。沿阴暗的走廊一直走到店面门口,听到厚重的门帘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原地站定,打算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让如此葬仪屋神神秘秘的。
“坎帕尼亚号上发生的事情,凡多姆海恩伯爵已经提交了详尽的报告,殿下很满意,让我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能再次开始研究工作?”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越前很肯定自己从未听过,但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需要夏尔提交报告的,只有这个国家的女王;可女王却派人私下接触葬仪屋,那是不是意味着,坎帕尼亚号上发生的一切,女王从一开始就知情?
极力忍耐着想要冲出去一问究竟的冲动,越前死死咬着嘴唇,又听见葬仪屋发出招牌似的古怪笑声,道:“急什么?你倒是让你的殿下找点事情给伯爵做啊,别让他一天到晚盯着小生不放。”
“这件事您不用担心,殿下很快会把凡多姆海恩伯爵派往其他地方,远离伦敦。另外,尸体的来源我们会做得更加隐秘,不会让伯爵察觉到了。”
“那就等准备好了之后再联系,最近别来了,小生偶尔也想偷个懒,过点私人时间。行了,赶紧走。”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切归于平静,越前再也耐不住性子,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紧蹙着眉问:“他们是谁?是不是你之前在船上说的,对那些活死人感兴趣的人?你在为他们服务?”
“就知道你这小家伙不肯乖乖听话,居然还敢偷听。”面对越前的突然出现,葬仪屋一点都不显得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跟来一般。扔开用作伪装的高帽,撩起挡在额前的刘海,他走过去拧了拧绷得紧紧的脸,勾唇道:“知道得太多,会很危险哦。”
用力拍开在脸上作乱的手指,越前面色冷冷的,动也不动紧盯笑吟吟的金绿眼瞳,道:“少说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找了一具棺材坐下,葬仪屋招招手,笑道:“过来坐。”见越前不为所动,他笑意不减,懒懒道:“小东西,记得老师说过的吧,想要探听消息,就要支付报酬的哦!”
当然明白所谓的报酬是什么,越前不自觉看了看微微扬着的淡色薄唇,脸上一红,微拧着眉不悦哼道:“说自己是老师,还这么斤斤计较。”
“规矩不能破坏嘛,这跟是不是你的老师无关。再说,我也不是那么想再做你的老师了。”意味不明的笑笑,葬仪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罐狗骨头饼干,叼了一根在嘴里,玩味般的看着越前,道:“再不过来,我可要提别的要求了哦,比如……”
葬仪屋的暗示,越前懂得,气恼却又没办法——为了夏尔,他必须知道整件事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咬牙走过去,因为打死都不愿意去坐那装尸体的棺材,他直接往葬仪屋腿上一坐,搂住宽阔的肩膀,闭眼吻上没有温度的薄唇。
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听话?眯眼看着越前不住颤抖的睫毛,葬仪屋心中忍不住一声叹息,将纤瘦的身体轻轻拥入怀中。轻扣小巧的下颌,吮吻温暖柔软的嘴唇,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心动,而是迷醉。这个小孩,拥有和他一样漫长的生命,所以这一次,他不必再次怀着送别的心情,独自徘徊在寂寞孤寂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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