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看女人递来的口香糖,越前不打算接,却也没有很好的拒绝的理由。正苦恼着,房门再次被推开,的场进来了。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望着女人道:“怎么你也在?”
“是啊,我也是来参加今天的聚会的,特地过来打个招呼。”微微笑着,女人转身走向的场,轻声道:“正巧,我也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说说。”
说辞与方才截然不同,惹得越前更加怀疑,目光长久停留在女人脸上。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女人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除了眼珠子转动的还算正常之外,她脸上的其他地方都很僵硬,就像……“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女人慢慢回过头看向越前。她转头的动作更是古怪,脖子异常僵硬,一举一动仿佛都是由脸带动完成的。也就是那一瞬间,越前清晰的看到她的下颌处出现了一丝裂缝,与脸牵连着的部分还在微微蠕动,顿时心中一凛,低叫一声“小心”,冲过去用力将的场推开。
“有什么东西附在这个人的脸上……”挡在的场身前,越前回头准备解释,不想女人已抬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再张嘴已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子,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啊!”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女人脸上果然浮起类似面具一样的东西,一双看不见眼白的黝黑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越前,似气极了一般慢慢收紧手指。“你破坏了我的好事,就拿自己来补偿吧。”
虽然被掐得双眼发黑,可越前还是注意到女人虽纹丝未动,但面具却在不断靠近,让他不能不想到这东西是想吸附到自己脸上,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因为掐着他的那双手使用的是纯粹的力气,他的无魔体质毫无作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勾连在女人脸上的东西一点点脱落,蠕动着探过来。
就在越前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的那一刻,耳畔传来一阵风声,一柄木矛贴着脸刺了过来,正中那东西的眉心。紧接着,他感觉颈上的双手一松,整个人被软软倒地的女人一起带倒在地上。忍住不一顿呛咳,他吃力的转过头去,只见的场紧握着木矛,面色铁青,唇角微微抽搐。
“把她带下去,加紧严查。”回头吩咐立于身后的式神,等房间中只剩下彼此,的场大步跨过去,一改平日的冷静,颤抖着双臂将瘫坐在地上的少年拥入怀中。指尖落到白皙皮肤上,轻轻抚摸那几道青紫的痕迹,他哑声问:“疼吗?”
“还好……”颈间传来的微痒让越前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皱眉问:“那是什么东西?妖怪吗?”
“嗯,那是一种可以附着在人的脸上,进而操纵人类意识的妖怪,叫做凶面。”垂眼看住清澈的猫眼,在读懂其间闪烁的疑惑后,的场微微苦涩的勾动唇角,继续道:“凶面这种东西,能够掩藏自己的气息,叫人防不甚防。若不是刚才你出言提醒,现在被控制住的,也许就是我了。谢谢……”
记忆里,这仿佛是的场第一次对着自己道谢,越前不知怎么的,莫名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他忍着面上微微浮起的热度,转眼望着屋子一角,小声道:“这算是解决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那只是子体。若不把母体找出来解决掉,它会不停的繁衍新的子体,麻烦只会越来越大。”似乎察觉到了越前的不自在,的场慢慢松开了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歉疚与怜惜交织的复杂在他颈上停留了片刻,微微放柔了嗓音道:“衣襟的方向错了,稍微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这才惊觉经历刚才那么一通,自己是衣衫不整的状态,越前一下子涨红了脸,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紧紧抓着衣襟。见的场仍是似笑非笑,不紧不慢的,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拧着眉微怒道:“身为除妖人,还让妖怪在自己的地盘乱窜,你丢不丢脸?”
原本只是似笑非笑的,但看到越前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的场眼底的笑意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扩大,唇角也越扬越高。到了最后,他似再也无法克制一般,抬手捂住脸,一边连连摇头,一边笑得双肩剧烈颤抖。因为,那副可怜兮兮、又气又恼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的场静司!”从唇缝里挤出咬牙切齿的四个音节,越前三两下整理好衣服,刻意板起面孔冷冷瞪住依旧笑意无法克制的男人,沉声道:“你想笑到什么时候?”
起身,慢慢走到满眼气恼瞪视自己的少年面前,的场不理会他的抗拒,伸手将彼此的距离拉近。掌心托着越前的后脑,他俯身将前额抵在墨绿色的柔软发丝上,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轻笑道:“好吧,算我的错,别再生气了。”
看不见的场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从头皮上传来的温暖,越前的气恼一点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羞涩。忍着面上越来越强烈的热度,他垂着眼推了推拢着自己的那一条手臂,闷闷道:“谁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你还差得远呢!”
第59章 妖与友人(13)
若是知道的场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越前很肯定自己在面对那一只走投无路的妖怪时出手会更决断一点。可正因为他不曾预料到结果,所以当他看到面色苍白的的场被几位式神护得严严实实离开,地上还留着一滩刺目的鲜血时,懊恼得把嘴唇咬出了血痕。
周围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从的场出事起就没有停止过,但大部分都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看笑话似的冷漠,让越前替的场感到不值——就算的场家一向行事诡谲,但好歹是帮这群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么就没有一点感激之心?越想就越感到气愤,他抬头狠狠扫视了一圈众人,一脚踹飞落在脚边还带血的匕首,大步朝的场离开的方向走去。
这边的怒意尚未平息,又被的场那一群式神拒之门外,让越前心中再次腾起无名的邪火。金琥珀色的猫眼含着怒意,冷冷望着为首那个最为熟悉的老者,他沉声道:“让开!”
“家主正在接受治疗,也没说允许你进去,你最好等在外面。”无视冷怒的目光,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越前,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样子。顿了顿,他又道:“事情由你而起,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反省,等见到家主时好好向他谢罪。”
“谢罪?”怒极反笑,越前一拳挥向老者,咬牙冷哼道:“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以越前的能力是可以击中式神的,但式神的法术在他身上却不起效果,老者后退了一步,仍稳稳挡在门前,微蹙着眉道:“越前龙马,请你自重。”
“都住手!”就在越前准备强闯的时候,紧闭的门扉被推开了一条缝,七濑从里露出脸来。目光在满含怒意的精致面孔上停留了片刻,她微微侧身,淡淡道:“进来吧,家主要见你。”
才一踏进屋内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越前眉心狠狠一拧,越过七濑快步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正斜倚着靠枕,面色苍白如纸的的场。方才一片混乱,他并未看清对方伤在何处,此时才发现衣衫散落的左半边肩膀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肘部,白皙的皮肤上血肉翻卷,深可见骨。
听到脚步声,的场微微掀开眼皮,对当场愣在原地的少年淡淡扬起唇角。“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因为知道人类与其他种族相比格外脆弱,又见鲜血还在从伤口中不断涌出,越前心中浮起深深的恐惧,几乎是踉跄着脚步奔到的场身边。张嘴想要说话,可嘴唇却颤抖得难以成言,他只能紧紧盯着正在忙碌的医者,紧握成拳的手指刺得掌心生痛。
“从没见过你这么怕过……”吃力抬起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越前惨白的面孔,的场眼底飞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低低笑道:“没事的,死不了。”
“家主,万幸,您的韧带没有受伤,是否现在开始缝合伤口?”详细的检查过后,一直默默无语的医者抬起头,欲言又止良久,终忍不住轻声道:“伤口太长,若不用麻药,我担心您撑不过去。”
“你知道我的,我从不用那些自己不能控制的东西。”颔首示意手术开始,的场转眼看住越前,微扬着唇道:“陪我说说话吧,我不想时间那么难熬。”
可是……那么长一条伤口,要在不使用任何麻醉的情况下缝合,一定很痛吧?人类会不会因为疼痛而死去?犹豫的看着那条狰狞的伤口,越前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这个不合常理的要求,突然感觉头上被轻轻摸了一下,只得咽下争辩,扭头道:“你想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说,我听着……”缝合开始了,曲针刺破皮肉将伤口强行合拢的疼痛尖锐着持续,即便是的场早有准备,依然克制不住身体在疼痛中颤抖。唇角的笑意变得勉强,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今天,多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又没做什么?”不敢再去看那根在血色中闪烁晦暗银光的针,越前垂眼看着搁在一旁微微痉挛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伸过手去握住,仿佛这样可以替的场分担痛楚。沉默了片刻,他小声道:“我只不过是识破了妖怪的伪装,击杀妖怪的人是你。”
已被一波接一波的疼痛逼得昏昏沉沉的,可当感觉到越前掌心的温度,的场精神为之一振,舔了舔滑落唇角的冷汗,哑声笑道:“你没事就好,否则要是那只胖猫来找我闹,我还真没说辞了。”
听的场提到斑,再看看窗外已经黑尽的天色,越前还真有些担心斑会找来。不是担心斑对付不了的场家的除妖人和式神,而是担心的场现在这个样子无法承受斑的吵闹了。稍微想了想,他道:“我去给塔子阿姨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微微掀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越前一副等待同意的模样,的场虽不情愿却仍是吃力的缩回了手,颔首道:“你去吧,七濑就在外面,让她带你去。”
因为藤原夫妇在为夏目购买手机时也为越前购买了一部,他出了房间后看也不看守在门外的式神和七濑,径直走到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快速跟夏目交代了一下,尤其叮嘱不要让斑过来。做完这些,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刚准备往回走时,恰好看到那个曾经在中村家看到的死神就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顿时有些慌了——死神出现就是为了收割灵魂,难道的场会死吗?
“你怎么在这里?”警觉的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越前连忙快步走过去,微显慌乱的瞪着那双黄绿色的眼,压低嗓音道:“你来做什么?谁要死了?”
仿佛不知道越前的紧张一般,死神笑眯眯的,像朋友重逢般挥了挥手。但接下来,他就被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的少年紧紧揪住了衣襟,只得老老实实道:“没有谁会死,我只是路过,感觉到小殿下你在这里,就来打个招呼……小殿下,看不出你个子虽然小小的,力气还挺大,难怪修大人让我别把你惹毛了。”
听到死神的保证,越前稍稍镇定了一点,拧着眉追问道:“你见到修了?他不是应该在夏尔的世界吗?”
“嘛,我不是说过吗,修大人是我的偶像,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足为奇吧。”拍拍越前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死神装模作样的嘘了口气,理了理外套,这才笑道:“上次见过你后,我就跟修大人汇报了。他要我转告你:他还有事,暂时无法来找你,但你最好赶紧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越前龙雅越来越不对劲了,指不定哪天就会出现。”
“龙雅?龙雅又怎么了?”想起上一次和龙雅见面时对方的暴戾,越前眉心狠狠一蹙,心中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若龙雅真的到来,他不认为这里有谁能抗住不问就里的野蛮,甚至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也不一定。毕竟,这个世界还是普通人居多,不是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越前龙雅是谁都不认识啊。”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死神伸手拍了拍越前的肩膀,道:“总之我把话带到了,就先走了啊。对了,小殿下,我从没见过修大人那么认真过,你最好是把他的叮嘱听进去,虽然他也说了你一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和来时一样,死神走得无声无息,可越前却良久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宅邸出神。他原以为,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很久,想不到这么快又要分别了。对人类而言,这一别就是永远,他自然舍不得的。可转念又一想,他凭什么一定得听从别人的安排,如果龙雅来了,他正好一次性问个清楚明白。这么想着,郁闷不安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转身沿原路返回。
为的场缝合伤口的医生动作很快,当越前回到房间时,他已经在收拾残局了。看到越前,他颔首示意,轻声道:“家主现在还很虚弱,让他多多休息。若有什么问题,尽快通知我,我就在隔壁。”
“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本在闭眼浅寐,听到声响,的场缓缓睁开眼,对越前笑了笑,又道:“血腥味太重了,去开窗透透气吧。”
“浑身都是血,开窗也没用。”看着的场,又想起方才死神说的那些话,越前莫名觉得难过,抿着唇走过去,小声道:“我跟塔子阿姨说了,今晚不回去,留下来看着你。”
不知是不是意外,的场竟微怔了好一会儿,这才一点点扬起唇角。将纤细的手指握进掌心,指腹细细摩挲着皮肤的纹理,他哑声低笑道:“那可真是惊喜了,谢谢。”
“没什么惊喜的,你是为我才受的伤,我留下来是应该的。”感受着手背传来的微痒,越前不自在的动了动,垂眼嘟哝道:“其实今天你不必挡在我前面,我自己能对付那只妖怪。”
“是么?那就当我多事吧。”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场感到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将越前的手拢到脸上,近乎贪婪的汲取他的体温,但仍觉不够。转脸将唇贴上温暖的掌心,轻轻啄吻片刻,他仰面深深看着眼底流露一丝错愕的少年,轻轻叹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反射性的想要缩回手,又怕动作过大弄痛了的场,越前只得僵着手臂任由细碎的吻落在指尖。柔软而冰冷的触感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灼热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脸上,他不自觉红了脸,小声道:“放开我。”
“不想放……”微显虚弱的嗓音里带着一种罕有顽皮的笑意,的场望着愕然瞪大的猫眼,微眯着的赤瞳将越来越红的面孔尽数收入眼底。看了一会儿,见越前面上泛起羞恼,他低低叹了口气,又道:“坐到我身边来,有个决定想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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